《仙错》暮帘垂

4、第 4 章

　　（四）
　　“舒雅，你和宗难去阿修罗界好吗？”面对着是个六千年再见面的舒雅，竖亥仙君有些抑制不住心里的情绪，他想要告诉舒雅一些什么，可是却又必须忍住，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六千年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小树精现在已经被西海的孤寂磨园了棱角，本应该是不识愁苦的眼中却写满了沧桑。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当年答应了她，至少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线希望的，那么现在应该就不一样了，至少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
　　“我要回西海。”
　　“舒雅，去阿修罗界吧。你去阿修罗界至少……至少不会那么孤单。就当我求你了。”竖亥紧握着手，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你去阿修罗界，至少我还可以陪着你。

　　舒雅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四周一片黑暗，阿修罗界就是这样，终年不见阳光。
　　“阿修罗界很黑吧。”宗难高高的坐在修罗王的王座上，悲悯的看着发呆的舒雅，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已经在这黑暗里生活了五千多年了。每天都是这么的黑，我不喜欢黑暗。一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前修罗王为什么会选中了我，我怕黑啊，后来到了阿修罗界我才知道，原来当我撞倒前修罗王的时候，他看到了我做的事。我没想到他竟然只是碰到我的手就看到了我做的错事，我只是做了这一件错事而已，竟然要这么惩罚我。当年我只是偷偷改了生辰壁上的一个名字而已，只是一个名字，竟然要这么惩罚我。你还不知道吧，原来竖亥仙君的名字旁边不是舜华，是我悄悄的改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改？如果没有改，那么原来的名字又是谁？舒雅无声的望着宗难，像在祈求宗难告诉自己疑问的答案。
　　七千年前，宗难还只是凡间的刚刚得道的小仙，因为资质很高，心性纯良，便被毕方仙君看重带到了天界。
　　他虽然资质高，却不擅长与人交流，在凡间的时候经常受到其他精怪的欺负，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现在到了天界，日子安稳，也不用受欺负了，他由衷的感激毕方仙君，一心想要报答仙君。
　　一天，他经过仙君的宫殿时，听到里面有动静。原来是情窦初开的舜华悄悄喜欢上了竖亥仙君，想要嫁给竖亥仙君，可是无奈生辰壁上竖亥仙君的名字旁边并不是她，而是一个还没有成仙的小妖精，于是年龄尚小，还不懂事的舜华就缠着毕方仙君要他将生辰壁改了。毕方仙君自然是知道生辰壁是改不得的，只当她在胡闹，就拒绝了，可却被舜华缠得苦。
　　宗难不忍看到仙君日日为此事烦恼，就自作主张得将生辰壁上的名字改了，以报答毕方仙君的知遇之恩。他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还是被发现了，这就是命啊。
　　“你知道吗？那个名字本来是你。”
　　一直忍住没哭的舒雅终于承受不住心中的悲伤，眼泪顺着舒雅的脸颊不停滑下，最后泣不成声。
　　那个名字本来是你。命运真是懂得捉弄人啊。
　　六千年前她只是一个不到四千岁的沉香树精，被师傅看中带上天宫收为徒弟。三清宫的生活非常枯燥，整天不是烧炉炼丹，就是修炼修为。
　　三清宫平时非常清静，没有多少人来，倒是竖亥仙君与师傅关系不错，时不时会来聊聊天。而这段时间就是舒雅有限的觉得有意思的时光。竖亥仙君知识渊博，胸襟广大，让舒雅在不知不觉中就迷恋上了他。
　　舒雅知道竖亥仙君不会看上自己的，因为自己与竖亥仙君的名字不是成对出现在生辰壁上的。生辰壁是记录上仙的缘分的，写上了就不能再改动。而那时候竖亥仙君的名字旁已经写上了舜华夫人的名字。
　　可是舒雅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打听到人界的红豆是可以寄写情缘的，就打算偷偷下界，为自己的爱情寻找寄托。
　　她心想，天规只说神仙不可以私自下界，可是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妖精，应该不会有事的。可谁想到原来小妖精私自下界也是触犯天规的。不过还好，她已经找到红豆了。
　　在去西海的路上，是竖亥仙君亲自送的。她心想红豆真是神奇，这么快就起总用了。于是她便迫不及待地向竖亥仙君吐露心声，希望在去西海之前给自已承受惩罚的勇气。
　　“竖亥仙君，请你等我回来好吗？”舒雅满含期待的看着竖亥，却发现竖亥却是绷着面容，冷冷地看着她，一路无话。
　　一到落雁岛，竖亥仙君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很失望”，没再看她一眼就走了。
　　他竟然说失望。是啊，的确是失望。连她自己都觉得失望了。
　　注定无缘的人，连红豆也帮不上忙的。
　　再见面的六千年后，他一句话也不愿与她说，并且将她送到了阿修罗界。
　　想着，舒雅觉得自己说不出的可悲。多傻啊，她到底要为自己的这段情背负多少的债。以后就呆在阿修罗界吧，彻底绝了自己的念想。
　　舒雅想不到，在她听不到看不到了的天界，现在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秘密总会有曝光的那一天，不管那一天有多遥远，都不会削弱它曝光时的威力。

　　天界
　　天帝震怒，涵宴竟是阿修罗界修罗王之子，而舜华夫人却隐瞒了这个秘密六千年不报。
　　要知道自开天辟地以来，天界就与阿修罗界不通婚姻，虽然新任修罗王需从天界挑选，可是若选中的新任修罗王必须将妻子、儿女一起带去阿修罗界，以避免天界与阿修罗界交往过密，打破五行三界的平衡。可是现在，舜华夫人却将这一秘密一瞒就是六千年，已是触犯了天规，应当流放西海。
　　舜华夫人远远地看到列队走来的天兵，瑟瑟发抖。她不要流放西海，那里太孤独了，没有人能够经受的住万年的孤独的。虽然神仙有不灭的生命，可是她仍然无法想象万年以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舜华用视死如归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孩子和她居住了六千年的两极殿，然后义无反顾的冲向诛仙台。如果魂飞魄散了也好，至少不用面对万年的孤寂；如果有幸活了下来，那她不要再做神了，神真的好累，表面上看似风光，却被命运死死束缚，不容半点改变；还不如人好，虽然生命有限，可至少还能自己选择命运。

　　黑暗中，舒雅听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她紧张的浑身战栗。在这片黑暗中，她不知道存在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神秘东西。
　　“原来我的爹爹不是我的爹爹……”哭诉的声音传来，舒雅放下戒备，她听出来那是涵晏的声音。她跌跌撞撞得走到那个可怜的孩子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听他说着与自己好似接近又好似无关的悲伤。
　　“我的爹爹怎么会是修罗王呢？娘亲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爹娘那么疼我，虽然爹很严肃，但我知道他是疼我的……我闯了祸，他从来都会帮我处理好……现在我没有爹……也没有娘了……”涵晏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自己的悲伤，舒雅却觉得一切是那么的荒唐。竖亥仙君竟然离开仙界一走了之，舜华夫人从诛仙台跳了下去，坠入轮回中。
　　世事真乱，要操心的事情那么多，还不如一棵树的生活来的简单、快乐，如果只是一棵树就好了。舒雅紧紧拥着涵晏，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还是迟了一步。
　　当竖亥仙君出现在阿修罗界寻找舒雅是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一个满脸泪痕的男孩陷入沉睡中，一旁疯长的沉香树作守护状将他紧紧缠绕住。
　　竖亥仙君轻轻地走过去，将男孩与沉香树一块儿抱起，离开阿修罗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