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浅夏幽冥

3、困惑

　　清晨。
　　“这里是……”拉尔像往常一样，很早便醒来了。作为军人，她没有贪睡的习惯。然而四周却找不到任何自己所熟悉的东西。子弹袋不在，步枪不在，甚至连自己当作护腕的绷带也不见了。
　　干净的木地板。虽已有些年月，但却并不显得老旧，颜色反而因岁月的洗礼而变得柔和。自己的身上盖着浅色的棉被，轻而暖和。
　　拉尔起身，一边理着头发，一边打开离床只几步远的窗。夏日清晨清新而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芳香。她顿感清醒不少。
　　哦，对了。
　　战争已经成为过去时了。
　　自己的步枪已经跟同伴们的武器一道，被丢在了战场。现在的自己，在泽田纲吉他们的世界。
　　这里是自己找到的住所，一个小公寓。两居室，一间当作卧室，一间暂时堆放行李和杂物。屋子里面很窄，仅仅是一张单人床和两个书柜就已经显得满满当当。床旁是一张木制小方桌，当作床头柜。桌下有一把椅子。桌子上方的墙上挂着镜子，旁边是一个挂钟。
　　她顺手拉出椅子坐下，无意间瞥见了那镜子。镜中的女子素颜，头发蓬乱，皮肤也因长年的奔波而略显粗糙。然而却有着如湖水般清澈而深邃的眼眸。纤细的眉上扬，透着英气；小巧的鼻子；薄唇。拉尔已记不起自己上一次仔细地照镜子是什么时候——战争将她属于女子的习惯甚至气息都消磨掉不少。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蛮好看的。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个家伙，可乐尼洛。脸颊略微有些发热。于是她用力地摇头，想要把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这里是不一样的世界。所以有不一样的规则吧。总这样发呆也不行，总的去做些什么。
　　她想起来这里的人们都是要工作的。或许我可以去找一份工作吧。拉尔这样想着，站起身来。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九点钟。呵，原来自己已经呆了这么久。带着些许自责，她换好衣服，背着背包出发了。

　　天气已经热起来。拉尔搭上电车，离开自己居住的郊外地区，到市区去。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到和平年代的市区去。果然很热闹。并盛的街上，人流熙熙攘攘，为了各自的生活而奔忙着。
　　她经过超级市场。灰色的建筑物被各色的减价条幅簇拥着，门前摆满了一个个促销的摊位。人们摩肩接踵，四处是欢笑声、叫卖声。展台前装扮成小熊和兔子模样的工作人员向人们分发着气球和宣传品。
　　哼，果然这些人们都热衷于这些无聊的事情么。没有战斗力的垃圾。拉尔轻轻地哼了一声，从人流中穿行而过，心里生出一丝轻蔑。突然在拐角处，她发现那个穿着兔子服的女孩子很眼熟，三浦春。那女孩手上捧着一大把宣传品，手忙脚乱地应和着前来摊位观看的人们，还不忘把印有商品品牌的气球送给路过的孩子，小脸上洋溢着傻傻的但是很快乐的微笑。
　　干这些无趣的事情还这么高兴么。不知为何，拉尔竟有些同情这个昔日可以称之为伙伴的女孩。她总觉得只有得到一份足够好的工作才配拥有那种表情，比如说成为老师什么的。拉尔虽然生活在战场上，但也曾设想过自己在和平年代的身份。她很向往成为一名老师。
　　说干就干，她找到了附近的一所大学。然而……
　　“对不起小姐，您一定要先取得教师的职业资格。”被拒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或许，图书管理员也行？
　　非也。“抱歉小姐，我们需要工作经验。”
　　之后拉尔又去了律师事务所、医院、公司甚至是剧团，然而只是那一句：对不起，小姐。
　　昔日战场上神采奕奕的英雄全然不见踪影。太阳很快就西斜了，她疲惫至极，然而却一无所获。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所，她心灰意冷，同时也感到万分不解。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差劲吗？
　　住在拉尔隔壁的大婶见新邻居回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然而她只觉得这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很唠叨，于是敷衍了她两句便走进房间，一头扎在床上。
　　乌云渐渐涌上来，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