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短篇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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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感覺得到血正緩緩自頸處傷口流出。
原先以為不過是劃破皮肉的小傷，在赫連鵬的一席話下，一股涼意自葉開腳底板沿著脊背竄至天靈。
倘若，血也因此凍結，該有多好。
但他感覺得到，隨著血液一點一滴流逝地同時，另一種言語難明的騷動也漸漸填補起那些空缺。那極致的惡意，由已死之人的怨與殘喘敗寇的執念凝聚而來，流動於利爪之下，過不了多少時間就要遮蔽了他的眼。
葉開環顧四週，這小小屋裡竟站滿世上他最牽掛的人。
他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不幸的是，他居然就要死去了，幸的是，他能在此死去。
葉開的心口忽地痛了起來。距離傅紅雪自斷魂崖下生還已有一段時日，他們又多在老天眼皮底下偷得了幾許相聚，還協力誅殺了殺父仇人……葉開無比慶幸自己那日莽撞地朝胸口一捅後還能睜開眼。
那一刀真的很痛，痛得他再也不想醒來。即便醒來，沒有傅紅雪的人世無可戀棧，只是白白拖長了那痛，他寧願在地下還了這世欠的；至少，能夠相見。
葉開從來都沒有傅紅雪那樣的勇氣與果敢，所以只能站在傅紅雪身旁，或擋在前頭或在後方苦苦的追趕，卻始終不敢佔去傅紅雪的位置。
「我還有多少時間？」
「沒有時間了。」
「殺了我。」葉開轉頭看向傅紅雪。
由你下手，如此，這一世就能還清了吧。
「葉大哥……」南宮翎的臉上已佈滿淚水。
略略動肩，輕薄如柳葉的飛刀已在掌中，刀鋒對準了咽喉，揮動。
「你別想。」傅紅雪擊落飛刀，旋即一掌搧上葉開的臉。
葉開臉頰似火燒灼般燙，在眼睛裡蓄忍未落的眼淚終是承受不住的砸落腳邊，「殺了我，否則我會殺了你們所有人的。」
「我寧願死在你的手裡，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一定會有別的辦法的。」
「沒有辦法。除非有血親願意花三天三夜替他驅毒。但眾所周知，葉開無父無母，是小李飛刀李尋歡抱來養的孤兒。」
幾句話的光景，葉開方才還握著飛刀的手變得乾枯，指甲細長得能在別人身上留下與自己頸處相同的傷口。他已渾身冰冷，血仍然向外汨汨流著，染濕了青綠色的衣領。
已經沒有時間再拖延下去。
向應天那瘋狂可怖的模樣自葉開腦中一閃而過，他不能傷了眾人，翎兒還有父兄和孔雀山莊要守護，由仇恨中解脫的傅紅雪正要與明月心相偕遊歷江湖……他豈能成為粉碎這一切的惡鬼。
葉開身形方動，隨即被傅紅雪封了穴道。
「一定有的。」傅紅雪一把抓起葉開已經屍化的手往屋外奔去，「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師父。」
傅紅雪攬著葉開的肩，兩人在樹林裡盲目地趕路。
每走一步，葉開的腳就像多灌了一瓢鉛。待天色大明，他的唇也泛起一層血色褪盡的白，幾乎是靠著傅紅雪才能勉強撐著，才不至於跌坐在地。
興許是失血過多的緣故。隔著衣服，葉開覺得傅紅雪摟著他的手非常暖和，暖得令他想睡去。
葉開想起因懷疑燕南飛居心叵測，在被迫與傅紅雪過招後，自己淌著一手血和滿眼眶的淚走在樹林中的孤獨。那時他的心都涼了；明明是炎日當頭，卻感覺置身冰窖，只希望走著走著會聽見傅紅雪追上來關心自己的腳步聲，而現在，他盼望兩人腳下的路永遠走不到盡頭。
這一路走來，當時的期盼竟與眼下情景相連成了沒有缺憾的圓。
正因為非親非故，所以才是欠了他的。
「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葉開，你師父究竟在哪？」
「沒有用的，我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就算找到他老人家又能如何。」葉開手摀上心口，那刀雖沒要命，卻落下了病根。以他的功力，平日與人對上百招也不足道，但屍毒非同小可，一下一下的像是把心放在手中扭轉般的疼。
「眼下可是容得你耍性子的時候！只要找到李尋歡，你就還有一線生機」
「傅紅雪，我們是兄弟嗎？」
看著葉開微微顫抖，雙手揪著衣服，似是正忍耐著極大的痛苦，傅紅雪解下披風裹著他道：「我只恨我們不是親兄弟。」
「有你這句話，葉開值了。」葉開微笑道：「只怕你……怕你有朝一日，連與我做朋友都不肯。」
葉開的笑總讓人憶起陽光，明亮且溫暖。即便是此刻，也是燦爛得如秋日夕照。
「住口！我自然不會要一個鬼做朋友，更遑論做兄弟！」
下巴枕在傅紅雪的肩上，葉開眼前是一片青嫩綠色，彷彿兩人初見面的第一個早上。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葉開，樹葉的葉，開心的開。」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短篇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