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梅子黄时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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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雨
“凌波不出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分，只有惊鸿一瞥的短暂邂逅。生命中无数平面交错的时间线或平行轴，在刹那间沿着某种不知名的定义趋向滑至原点，就像翻开的崭新日历，上面的日期与你预想的所差无几。于是，忽然想到自己的青春也是拖着沉重的尾巴游走在荒废的原野里。
什么时候是真正的梅雨季节，大概就像现在这样，望着窗外微微发黑的天际，绵绵软软的雨水，湿湿凉凉的蕴出一股江南古镇的朦胧幽森。玻璃上蜿蜒的雨迹顺着窗沿漫出一条青石板似的曲线。闷雷不断，闪电如按下相机时的快门节奏轻松地记录下特定时刻的容颜。火车鸣笛，逐渐驶离生活了二十年的云城。丁雨辰坐在二十四号靠窗的位置，歪着头听手机音乐。对面的男生胖胖的，还留着两撇小胡子，倚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另外两个挨着的女生貌似来云城旅游的，穿着短裤和绣着小朵的橘色橙花上衣。在她旁边的两个女生小巧却不玲珑，穿着丝袜踩着高跟鞋，明明稚气未脱却又脂粉浓妆。丁雨辰实在是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看着车厢里乱糟糟的一切心情复杂。第一次出远门的恐慌，对未知城市的好奇，新生活的憧憬，建立人际关系的紧张……所有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像是悬空在半山崖上，往上是绝顶的风光，往下是无限的黒渊。思绪飘渺中，对面的座位上已经作了变动。那个坐在对面胖胖散发一脸忧郁的男生起身离开，另外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坐了过来，友好的冲丁雨辰打了招呼。然后他旁边的女生就开始跟他有说有笑。狐疑的丁雨辰现在才知道他们是一路的，而且看着他们的关系似乎还不一般。无心理会这些杂事，转身翻出包里的一本散文集，看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冲自己招手。丁雨辰睁开眼睛，对面的男生指指他的书示意可不可以看，她摆摆手就递了过去，倒下接着睡。醒来时天色已经转黑，还未出云城。低头见那本书还在桌子上不觉以为是一场梦。无聊的翻开书感觉有一道奇怪的目光追随，丁雨辰疑惑的抬头见对面的男生一脸期待的盯着她的手，或者是书。她用询问的语气，你要看吗？男生笑了笑直指她手中的书，丁雨辰递过去他又摆摆手，拿起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笔他又还是摇头。丁雨辰像是忽然恍悟了一般翻开书，里面确实夹了一张纸条。这时候的丁雨辰才真是清醒了，难道自己是被搭讪了，还是用的这种古代秀才式的方式？不禁勾勾嘴角。原来自己还是有一点魅力的，看来庄云飞是真的眼瞎，还说自己嫁不出去。想到这儿立马登上□□想要向庄云飞炫耀一下。只是对面的男生还在看着她，丁雨辰没办法翻出那张纸条准备加上他，这个时候对面的女生又转醒了，看看丁雨辰又看看那个男生，眼神有点受伤。男生显得很局促，盯着那张纸条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这一幕让丁雨辰终于是彻底明白过来了，敢情这男的当着他老婆的面红杏出墙，连带着自己也成了传闻中的小三。丁雨辰有点哭笑不得，合上书悄悄把纸条挪走了。然后就听见手机震动，看着来电显示是庄大虾，心情就莫名的好。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庄大虾你不睡觉饶我清梦干嘛？”
“我这不是怕有人趁着天黑看不清楚打你注意，特意打个电话提醒他们一下吗？”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有本事你吐一个我看看。”
“我说，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说话，别老掐来掐去的。”
“我这叫变相交流，能促进思维发散的。”
“发个鬼，你不知道我在外省接长途贵的要死呀。”
结果那边立马就挂了，让丁雨辰很郁闷。正准备发个短信批评教育一下，那人的短信就来了。
“不早说，我又不知道你已经出省了。不过我刚刚没开玩笑啊，火车上注意点。”
“恩恩，知道了，不过刚刚有个男的还给我传纸条哎。”
“不会吧，他是不是近视呀，还是长得对不起人民。”
这时候丁雨辰心虚的看看那个男生，发现长得还可以啊，自己多虑了。
“人家长得是标准的好不好，就你净瞎说。”
“不会吧，那男的也太想不开了。”这句话让丁雨辰有直接关机睡觉的冲动。不过一想这几年来哪一次都是这样实在是没劲，就又平静了下来。
“你真的准备复读啊？”
“嗯，还是想去北京，找到他们问问他们。不然这一辈子都不会甘心。”沉默了一段时间。
“那就好，我相信你。”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打出这句话。
打完这句话就又睡过去了。梦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掉眼泪，喜欢像是雨水滴滴砸在心底，明明日子久了没有声响也有个漏洞，凭什么就他偏偏看不出来。所以特意挑了个远的城市，你和我的距离远了也许就断了，断了我自己心里的念想。十八个小时的距离如果都不能抵消我对你的思念，那么，我想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像爱你一样去爱别人了。
雨声在渐行渐远的城市后终于消散，徒留一地氤氲的雾气，像大雨天里拨不开的浓稠尘灰，积压了好久被一扫而空。
“锦瑟年华谁与度？”
傍晚抵达的火车站，靠近北方的青岛天气阴郁，温度明显降下来几分。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举着牌子上面有学校的名字“青岛外国语学院”。丁雨辰走过去，那几个男生争先恐后的帮忙提行李，介绍沿途风光。丁雨辰淡淡的应着也不多说话。
入学仪式虽然繁琐，但是因为有了学长学姐的帮助很快就完成了。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努力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其实目的自己也不清楚。英语班的男生极少所以她也没什么机会和别人交流。宿舍里的人都礼貌友好，可能是刚接触都不太愿意交心。饭菜有点不合胃口，但勉强能下咽。就这样在陌生的城市中，平平静静，刻意不去联系，刻意忽略失落。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
十月初，舍友李媛媛邀她一道去金沙滩，丁雨辰欣然接受。坐了四个小时的公交，她们飞奔到海边，一望无际的海水让激动不已的丁雨辰又拨通了庄云飞的手机。她把手机贴到海边，浪花翻腾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到达另一头。丁雨辰兴奋地说，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手机那头先是一阵嗤嗤的笑声然后说，听到了。拍打在沙滩上的浪花像是有生命的动物，不懂人类的语言却依旧感觉到他们的喜爱。可惜，我的初恋庄云飞连这些泡沫都不如。不知道三年前的云城高中曾经有一个女孩费尽心思打听他的喜好，不知道三年后的丁雨辰带着怎样的心情踏上它城之旅，不知道一个人的影响程度有多大才能重拾当初的勇气和他一直保持联系……这么多的不知道，既然在不知不觉中支撑着丁雨辰走过了那么多青涩无忧的岁月。只是没有结果的等待并不是每一人都能做到的，丁雨辰也只做了三年，而且忽然觉得很委屈，很想放下，很想好好的找个人谈一场简单的恋爱。于是在海边的这一天，丁雨辰终于鼓起勇气说，庄云飞，我有喜欢的人了，是大二的一个学长，人长得不高不帅，但对我很好。我想我是时候要谈一场恋爱了。电话里先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意思是你的初恋终于售出了呗。庄云飞一副满不在乎的语调，让丁雨辰也心凉了半截。再没心思陪他胡扯，就挂断了。有些人像是住在大海里的泡沫，也许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可惜我不是让人鱼公主，找不到王子的时候并不想变成泡沫，所以就让你消失在我生命里吧。
回去的路上李媛媛告诉丁雨辰一个秘密。原来开学第一天的晚会上他看上了一个街舞协会的学长，戴着帽子不喜欢说话的样子。不知道李媛媛怎么就要到了他的号码还加入了他们协会，假借入会名义明目张胆的追他。她问雨辰有没有看上的，雨辰几乎想都没想就说有。好像澄清自己已经脱离某人的苦海一样。很像三年前高中篮球联赛上周川那时候问话自己回答的情景。
说起来周川也是个好哥们，三年来一直掏心掏肺，虽说谈了几个女朋友，但对丁雨辰一直不离不弃，颇有蓝颜风范。那会儿篮球联赛丁雨辰所在的十二班和庄云飞所在的十班是最有实力的，周川是十二班的篮球队长，庄云飞是十班的篮球主力。一个是自己的兄弟，一个是暗恋对象。周二下午决赛的时候，周川拉住想要逃跑的丁雨辰，说什么打完之后要庆祝。丁雨辰翻翻白眼，只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总之那天具体战况如何丁雨辰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自己班输了，周川心情很不好还拉着她去喝酒了。结果又好死不死在饭店里遇到十班队员来庆祝，气氛一点就着。周川脾气本来就不好，见到那群人挑衅的样子就冒火，上去掀了桌子借着酒气想要打一架。吓得丁雨辰一把按住他，使劲往回拖。哪知十班的人也不好惹，非要周川当面道歉。丁雨辰本来也想着闹事不好，不过这群人借着篮球场上的事儿想要盛气凌人的羞辱周川的举动实在让人气不过。索性也就不客气了，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冷艳的样子问道：你们想怎么样。明明是个问句却被丁雨辰问的不卑不亢。那群人指指周川语气也不善的说道，道歉而已。丁雨辰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们面前，鞠了一个标准的躬，对不起，我代表周川向你们道歉。那些人开始不说话后来又有人冲上来说，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替他道歉。你要是他女朋友就算了。望着那些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丁雨辰心想今天牺牲大了，先是低声下气难不成现在又要冒充他女朋友。左顾右盼中又发现人群中的庄云飞，顿时人就傻了半截，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么僵着，庄云飞忽然开口说话了，今天醒了啊，打了半天累死了。人家什么关系要你们操什么心啊。再说了，雨辰是我朋友，以后对她客气点。说完还冲雨辰笑了笑。
丁雨辰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站在那一动不动。等他们走远了，才缓过来。要说认识那倒也不假，那是上学期的运动会上，丁雨辰在写通讯稿时听到后面有人唱歌，走调不说还一个劲的和别人打情骂俏。忍无可忍的时候回过头就看见庄云飞一脸的无害笑容，脚底下还踩着一包烟，一看他旁边竟然还是个男的，让丁雨辰实实在在打了一个寒战。丁雨辰的一回头让他们暂时闭了嘴，可是等到丁雨辰转过头继续写的时候，那两个人妖又继续摧残她的耳膜。丁雨辰本来就在冥思苦想周川的举重比赛通讯稿，下笔“雄姿一现，谁与争锋”在那两人的干扰下就写成了“胸肌一现，谁与争锋”，气得丁雨辰不行。站起身来，手里还拿着笔，就差点戳到他们的脑门儿上。丁雨辰不想破坏十二班的形象，就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我说，同学，我知道你们是李宇春的铁杆歌迷，可是再怎么迷我们也要把偶像歌的五个音唱全了是吧？就算咱们唱不好，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来向偶像来表达我们的敬意是吧，比如绕着操场跑上几圈，顺便喊上几句，我爱你，我永远支持你之类的。你们说是吧？说完看着他们俩狂笑了几下，然后从看台上跳下来，拿起通讯稿看了看又使劲笑了起来，丁雨辰正疑惑这俩人是不是上辈子没笑过，忽然意识到通讯稿写坏的那一页还没有撕掉顿时懊恼万分，拿幽怨的眼神向他们表明那都是他们的杰作。庄云飞看了一眼丁雨辰的校牌，不过丁雨辰，你的字很漂亮。然后两人就走了。而丁雨辰愣在他灿烂明媚的笑容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后来遇到也简单打个招呼。丁雨辰偶尔会试探性的问问周川有关与他的一切，比如从篮球下手他的球技怎么样。不过大多时候周川都有些不屑，这什么来着，对了，一山不容二虎，学校里的篮球风云人物就只有那么一个是最好的。结果好几次问的他烦了，他气哄哄的反问，你是不是喜欢他呀，雨辰，你要是喜欢他我们就绝交啊。丁雨辰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吓了一大跳，生怕他知道了。坚决的摇摇头，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丁雨辰看着周川似笑非笑的样子忽然就很心虚。
时间像是剪不断的纸鸢，牵引着人们一直不停地向前追寻，很多时候我们连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麻木的，像夏天的藤蔓一样不停攀附想要一个支点或是依靠。周川、庄云飞、还有丁雨辰自己，都像遗落在梅雨季节的藤萝，失去了攀缘的力气就会枯萎调零。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大学里的第一个学期往往都是手忙脚乱，浑然不知的。宿舍里好几个姐妹都陆陆续续找到了可以看电影，逛街，煲电话粥的另一半，丁雨辰还是忙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六的时候学习部说有一个聚会被婉言拒绝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前一天发现自己的内存卡丢了，丁雨辰一整天都没吃饭，对被人都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那张卡是庄云飞的，里面有她觉得最美丽时候的照片，她原本想等自己有足够的勇气时就去跟他表白，在卡里存着三年来每次想要跟他说的话，存着每次听到的最好听的歌，存着所有有关与他的记忆，存着自己暗恋岁月里所有的心情。现在没有了，就好像七月里的雨，把辛苦洗好准备装起来的棉被浸得全湿；就像我收拾好所有的悲伤举步远行，那个消失不见的人忽然出现打乱了你所有的思绪。你再也没办法假装不在乎，再也不能紧缩心门，你的心口裂开一缕细缝，所有的风雨雪水一点一点浸入，你开始并未察觉，然而忽然某一天，那里面已经寒冷入骨。丁雨辰捂住胸口，拿出手机拨打庄云飞的手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眼泪就一滴一滴顺着脸庞流下来，然后是很大的抽泣声。庄云飞，我把你弄丢了，弄丢了，我以后怎么办呢。
手机不适时的响起来。丁雨辰，你也太狠了，我不过说句玩笑话你就真不跟我联系。周川听不到回答以为丁雨辰还在生气呢，就继续道。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直肠子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两和好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再提那件事了，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这样低三下四的的周川丁雨辰还真没见过，不过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周川，我还没把你弄丢真好，周川，我是不是一直都错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是不是不该奢望呀。周川安慰着说，没有，是他不明白你的好。
好像所有的理由都是这一个，他不明白你的好。可是丁雨辰明明亲耳听见庄云飞说过。雨辰，我明白你的用心，明白你的好，但你不知道，我有自己的事要完成。我从小被寄放在外婆家，我听外婆说我的家人都在北京，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我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抛下我。所以，雨辰，我们就永远这样好不好。庄云飞在高三的某一天晚自习带着丁雨辰出去压马路时告诉她的。她那时既难受又心疼，因为她拥有幸福的家庭和疼爱她的亲人，但又只有庄云飞对她视而不见。所以，在爱情里不是谁好谁不好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接受的问题。
后来丁雨辰还是去聚会了，不过这场聚会似乎就是为她准备的，部长在席上拿了一大束玫瑰红着脸向她表了白，后来又被部员灌了不少酒，还去KTV点了一首五月天的“天使”对着她唱。丁雨辰也喝了不少，又哭又笑的。当那个少年拿着话筒唱着“你就是我的天使的时候”她就真的泪如雨下了。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的事何其相似，只是我再也无法这样陪着你了。晚上回去，她又拨了一遍庄云飞的手机，可惜还是一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丁雨辰关机，在黑色蔓延的空间里始终无法闭上眼。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和周川保持正常的联系后，有事儿没事儿就会打两个电话，芝麻绿豆屁大点的事都会向丁雨辰报告。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篮球的男生都特别吸引人，总之追他的女孩还真是不少，前赴后继的。周川以前高中是体育部的，身材还可以，身高一米八五，是很典型的追风少年，其实脑子里就是一抽风少年。记得高三老是粘着丁雨辰，名义上是补课，其实是监视她和庄云飞。本来丁雨辰就知道周川喜欢他只是各自都装作不知道，一个打死不说，一个装傻到底，也成就了一段佳话。但是每次丁雨辰和庄云飞在一起周川就特别生气，往往好几天都不理丁雨辰。不过现在一切又恢复正常了真好。
十月份匆匆而过，青岛的风就开始刮了起来。十一月份仿佛约好了宿舍里一起过生日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来。丁雨辰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九，不过除了周川、庄云飞、家人之外没人知道。这一天，她悄悄去食堂买了一个鸡蛋，早上妈妈打电话来提醒一定要吃的。吃完就直接走了，饭卡在桌子上也忘了拿。结果走到宿舍才想起来，赶紧去食堂找却没有找到，赶紧挂了失。心想真倒霉。十一月份一过十二月就是复习考试周了，丁雨辰也是淡淡的，貌似自己没什么问题。十一月三十日刚好学生会有个辩论赛“方言在大学里是否该禁用”，我去礼堂布置会场，碰巧遇到上次火车上的那个人，没想到他也是这个学校的。他是代表机电工程学院的正方一辩，听别人说他还是辩论协会的。而另一方是信息学院的反方，怎么看那个一辩都有点眼熟，后来才想起来是那个我拉来当挡箭牌的大二学长，打乒乓球时认识的，看见我时还微笑着打了招呼。当时也没有多想，跟庄云飞说那人从开学第一天就对我照顾有加，虽然有点夸张但也不是谎话。有一次去礼堂，把手机落在了里面，去找的时门已经锁了，他从窗户上爬进去帮我拿出来。还有一次下雨我在校门口，被他撞见了，很理所应当的把伞给了我冲进了大雨中。上次在学习部聚会的席上还为自己当了许多酒，回来还打电话慰问了一下。现在想想好像有很多次都是他帮忙。
辩论赛有些乏味，正方缺乏足够的论据，明显底气不足。反方就气场强大多了，胜券明显在握。我冲张扬摆了一个必胜的姿势，他露出好看的牙齿。我一瞬间就又伤感了，记忆中有一个人又和他有一样好看的牙齿。“明眸善睐，皓齿明媚”这样的语句形容他们一点都不为过。辩论会结束后，他跟我要了号码，但是没有马上联系我。我忽然有一些失落，明白自己还是那个放到人群中别人就找不到的平凡女孩。什么都很普通，相貌、身材、脾气、性格。
“若问闲情几许？”
远方，终究是可以让我遗忘一些东西的吧。坐在回家的列车上，忽然想起有四个月没有和庄云飞联系了，原来一切也没有那么难熬，只是自己缺乏一个理由。翻出手机里的联系列表，终于删掉了那个自己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过了一个轻松的年，和许多朋友都聚了一次，心情就似乎真的沉淀了下来。二月十九号也就是返校的前一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没有说话可是丁雨辰却紧张的要死，用发颤的声音问：是庄云飞吗？对方始终没有说话，最后挂断了。丁雨辰立马回拨了过去大声质问道：庄云飞，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麻辣烫吗？因为你住在附近，每次我去哪吃就可以看见你骑着自行车路过；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走离家远的那条路吗？因为每次我都可以看见你去那条街上的网吧；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每天傍晚都去操场打乒乓球吗？因为在那可以看你打篮球意气风发的样子……如果你不喜欢我，最起码我还可以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上的缘分强求不得，死了心也就罢了。可是你呢，你为什么有事没事就从班里把我拉出去瞎晃，为什么要牵我的手，为什么告诉周川你喜欢我，为什么……亲我……最后一句我说的极其小心，这么就以来一直不敢说出口，今天终于问出去了。电话那头最后冒出了一句，不好意思打错了。的确不是庄云飞的声音。我忽然没有了坚持的力气，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眼里明明很涩，就是没有眼泪。
回到学校我就退出了学生会，所有的协会也没有参加。有时间就去图书馆，星期天就去各处散心。每次看到大海心情就莫名的好起来，偶然有一次在一本书里找到了那张内存卡。我把它放在储物盒里没有再拿出来。一个学期就在我参加英文演讲和听力比赛中慢慢踱到了尽头。
六月二十号，我收到一封信，没有寄信人的信息。上面只写着北京东城区的字样。我看着这封信，蹲在地上，眼泪又一次肆意了脸庞。落下来一滴一滴的浸湿了那封信。少年庄云飞早就不在了，高三暑假在去北京的路上列车发生事故，受了重伤，头部重创昏迷了一个月。医生在他的手机里发现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外婆，一个是辰辰。后一个号码没有拨通。醒来后，庄云飞就接到了丁雨辰的电话，然后就是呼呼的浪花拍打沙滩的声音。
少年庄云飞再也不能去找他的父母，也不能陪在丁雨辰身边了。那封信是后来庄云飞的父母接到庄云飞的尸体后，在他身上发现的。
2011年梅雨季节辰辰你知道我语文没学好但诗经里有一首我还是记得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辰辰这大概就是说你要嫁给我的意思吧所以等我找到我的家人我们就结婚吧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暑假丁雨辰没敢回去，整整一个月都在打工，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庄云飞从此不再在各世界上的事实。就像在梅雨季节里，连续几天的暗淡和潮湿让人心情烦闷，然后阳光普照，仿佛那场雨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少年庄云飞，要不是这一刻的心痛提醒着我，那么我们的相遇是不是也是一场梦呢。
开学的一个礼拜小雨不断，地面总是湿湿的。一天傍晚吃过饭回宿舍的路上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膝盖划破了一大块皮，脚腕也是火辣辣的疼。不远处操场上有一群少年正在打篮球，其中有一少年衣袂飘扬，笑声胜过雨夜滴落的露珠饱满圆润。我就坐在地上，出了神。
张扬正准备上篮感觉有什么人在看着他，停下来发现不远处丁雨辰蹲坐在地上发呆。自从上次打电话被她认错后，已经有很久和她联系了。自己刻意疏远，她也不愿亲近，原本以为以为就这样，可是自己还有是有点郁闷，每天抱着电话又不敢真的按下通话键。忽然他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丁雨辰腿上殷红一片。张扬甩掉篮球，冲丁雨辰大声喊着：别动，你等着我。
丁雨辰仿佛又看到大雨滂沱中，少年庄云飞骑着单车，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手抄着篮球向她驶来，雨光闪烁中看不清他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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