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某猎人》素雪尘

22、复活×亚路嘉×传说

　　之后发生的事，是祈梦后来从小默的记忆中得知的——
　　早就被下令不能伤害揍敌客族人的小默能做的只是哭嚎着逼退席巴和桀诺，然后守着她血肉模糊的身体等待她复原而已。

　　事实上，别说桀诺他们三个不是身为祈梦战斗体的小默的对手，单说祈梦的死就让他们惊讶得反应不过来。
　　凭他们的经验所知，祈梦是个强到超出他们预料的对手，她大放杀气时更是让他们本能地觉得恐惧；就算她本身的肉|体不够强大，她也应该可以变身成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
　　再退一步来讲，就算她不想变身，也可以让那只一出手就把伊路米咬倒在地的怪物代替她战斗啊……到底是为什么？

　　所有疑问其实都指向同一个答案，那就是：祈梦从一开始就没有威胁和伤害他们的打算。
　　而从这个答案又可以得知：若非迫不得已，祈梦绝不会做出伤害揍敌客家族的事。这样的她，让她见亚路嘉又能如何呢？
　　只是，她不会就这样死掉吧？

　　伊路米摸着自己脖子的牙印坐起身，很奇怪自己居然还活着。虽然在脖子处用了坚，但那怪物的尖利牙齿理应可以突破才对，就算没被咬断脖子也要被咬个大出血，而现状居然只是破皮外加全身无力和有点头晕。
　　此刻见那怪物只是凶狂地瞪着桀诺和席巴，没有任何反击的举动，意识到果然是那怪物手下留情了，伊路米心里十分不爽——
　　善良和天真都是软弱的代名词。居然软弱到这种程度，她果然就是从前那个琪琪，而他很明显又被她救/放过了一次。

　　被曾经连奇犽都打不过的妹妹手下留情，伊路米觉得没什么能比这更让人不爽的了。
　　还有，自我牺牲简直蠢透了！

　　这时，自然不会有人关心伊路米在想什么，因为揍敌客家的私人医生已经来了，席巴和桀诺更关心祈梦会不会复活，从而都盯着她的尸体不放。
　　庆幸于他们很有先见之明地把祈忆和奇犽他们都支开了，如若被他们撞见这种境况，他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什么都不知道三小。

　　也许，祈梦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才提前打电话给桀诺的吧。念及此，就算是铁石心肠的席巴，这时也难免觉得心堵起来。
　　好在祈梦的尸体已开始如时光倒流般迅速恢复原状，席巴和桀诺才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重新站起来的祈梦全身都是煞气，紧绷着脸似乎在泛黑气，裸|露在外的身体表面几乎全都覆盖着暗红色的咒纹，让人看着就觉得眼晕。
　　直至祈梦重新具现出黑色的衣裙再覆上黑色的铠甲，那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的不详气势才消失了不少。

　　依次瞥了客厅内的各人一眼，众人只觉得被毒蛇舔舐过一般全身发冷；之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祈梦便似慢实快地带着重新跃上她肩头的小默朝客厅的某个角落开始一路破墙踹门而去。

　　感受着地面的微微震动，还有不断传到耳边的阵阵轰隆声，桀诺终是冷着脸对席巴说道：“你去帮她开门，免得她把我们家的地板都全给掀了。”
　　“这样好吗？刚才的她和之前的她……”
　　“但她还是没伤害我们，这就够了。”
　　“……”

　　太阳已高高升起，而揍敌客家的地下室里，阴寒之气却更盛了。
　　站在亚路嘉面前的祈梦，像把揍敌客家里外的黑暗都集于了一身般，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只是看着她，就让人联想到与不幸相关的所有东西——悲伤、杀戮、瘟疫、死者、怨灵……
　　如果靠近她，一定会变得不幸的。——让人如此觉得的祈梦，此刻正站在那个看起来和普通小孩没什么两样的亚路嘉面前，木然地呆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路嘉率先打招呼道：“姐姐，好久不见。”
　　祈梦的神情微动，随即冷声应了句：“好久不见。”

　　听闻祈梦的声音，亚路嘉脸上露出少许难过的神色，随后用完全不像小孩的语气问：“你是来履行约定的吗？”
　　“没错，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你能幸福。”几乎没有半点迟疑，亚路嘉用稚气的声音认真地回答道。
　　“……”

　　真弱，连家里最小的柯特都比你强。
　　愚蠢，明明是井底之蛙，却妄想飞上苍穹。
　　……默示录之兽根本不是你所能掌握的念能力，看吧，生不如死的，这就是报应。
　　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还想救别人，笑死人了。
　　如果不是你，熊就不会死。
　　你就是因为心胸狭窄，连普通的死亡都看不开才成为怨灵转世的吧？
　　简直像个小丑，作为别人的笑料而活。
　　要是我，早就自我了断了。
　　……

　　为什么要创造我出来？为什么我非得经历这样的事？
　　如果世界上没有你就好了……
　　去死！去死！去死！……带我一起。
　　…………

　　我恨！我恨他们！要他们死！
　　去杀了他们！然后自杀！
　　爸爸…妈妈…救我……我不想死。
　　如果不是他们，我就不会死。
　　为什么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
　　我从来都没做过坏事，为什么我必须死？
　　你们这些天杀的！我诅咒你们！我要拉你们下地狱！
　　……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

　　无数或嘲讽、或唬弄、或诅咒、或嘶吼、或竭斯底里的声音在祈梦的耳边回响着，让她每踏前一步都像行走在通往地狱的路途上一样。
　　可是，好像还嫌这样不够似的，无数与幸福无关、处处都晕染黑暗与悲伤之色的画面在祈梦的脑海里陆续闪现，再反复回放。
　　——这就是祈梦的意志变薄弱，力量在暴走边沿的表现。

　　换成从前还比较普通的琪琪，早该黑化了，而现在的祈梦，也基本与那些黑暗和罪恶同化。如果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她应该可以很轻松地杀掉亚路嘉——本该是这样的，要是没有那句话……
　　“我希望你能幸福。”
　　那诚挚的童声有如一阵清风，拂开了祈梦心中浓重的阴霾。

　　“为什么？”祈梦的声音虽然低沉依旧，却已没了初时的冷冽。
　　“因为我最喜欢琪琪——不，是祈梦姐姐了。”仍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亚路嘉很开心地笑了。

　　祈梦顿悟：是的，喜爱之情可以让一个人的意志变得强大，而且人都是有私心的——不明物喜欢奇犽，所以奇犽可以无代价地使用她的能力；亚路嘉喜欢她，并知道她讨厌他的能力，所以在她面前他的能力都是无效的。
　　——她之前想杀死的，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啊。

　　“你知道我要杀你吗？”
　　“知道哦，也知道你这样做是对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坦然地接受死亡？”
　　“不是坦然，而是我快背负不起这个世界的黑暗了。如果我就这样看着姐姐一直不幸下去的话，终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毁灭这个世界的。”
　　“……”

　　“姐姐……？”
　　视线触及祈梦的表情变化，亚路嘉全身微颤，随即他费力地站起身走到与祈梦近在咫尺的地方，满脸动容地抬手擦拭掉祈梦滑落脸颊的泪水，“祈梦姐姐，请你不要哭，我最讨厌看到你流泪了。还有，睁开眼睛看着我好吗？我啊，想在最后看见你微笑的样子，可以吗？”

　　当祈梦睁大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见亚路嘉那没有半点做作的怜惜表情时，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不管经历过几次，她还是不习惯被人如此温柔地对待。
　　如果没有这些温柔之人，她本可以很干脆地变成坏人的。然而，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有如罂粟一般，总是让她欲罢不能。

　　果然，不管人有多习惯于黑暗，他们终究还是向往光明的。就像溺水之人明知道自己不会被搭救，他们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向上伸出手，这就和飞蛾一定会扑向火光一样无解。
　　只要祈梦还拥有人类的感情一天，她就摆脱不了属于人类的桎梏。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用力地抱住亚路嘉无声地哭了一阵，祈梦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决定——
　　“我不杀你，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对不起，我不愿意，因为我不是能给姐姐带来幸福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违背与你的约定了。”

　　“等一下，祈梦姐姐，难道你想……！？
　　“应该得到幸福的人是你。我会背负起你和不明物的诅咒和力量，所以，忘记我这个不及格的姐姐，开始全新的生活吧。”
　　仿佛穿透亚路嘉背脊的手抽出来时，祈梦手里多了一块黑水晶般的东西，而她怀中的亚路嘉则眼神涣散地软倒了下去，眼中带泪的他直到最后都紧紧抓着祈梦的衣服不放——
　　“姐姐……”

　　祈梦单手捞着亚路嘉的后颈，迟疑了一瞬，她终是俯身吻了下他的额头：“亲爱的孩子，祝你们幸福。”
　　一个泛着荧光的符印在亚路嘉的额心一闪而逝——这就是“神之祝福”，祈梦每用一次就会变得更不幸的能力。

　　把那黑晶石纳入体内，再让小默回归本体压制那力量，祈梦最后对着监视器那头的揍敌客族人们说道：“亚路嘉现在已经没有帮人实现愿望的能力了，而且灵魂已受损，大概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恢复。
　　“这段时间你们最好找个有纯洁灵魂的普通人陪在他身边，只有这样，他的体内才会形成可以救赎揍敌客家的力量。”

　　之后，祈梦就在一转身的间隙凭空消失了，徒留一屋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人——
　　最强悍的人露出最柔弱的一面，这场面的冲击力也太大了一点。

　　类似于看到从干枯的石头里冒出泉水来的诡异感，而且，为什么看她流泪会觉得激动和热血沸腾？该不会……总觉得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
　　想到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揍敌客们总觉得有点惆怅。但在他们之中，谁都不会想去追寻她吧，因为她于他们这些身处在黑暗的人来说，太遥不可及了。
　　但有些东西正因为它遥不可及，才是最美好的；也正因为有得不到的东西，才是人类。
　　而基本上已等同于魔神的她，也不见得什么都能得到。

　　得到什么的同时，也意味着你失去了什么。这是所有活着的生命都必须经历的过程，即使是神或魔也不例外。——而能熬过这个苦逼的过程活到最后的，就是强者。
　　我们都在为“终有一天要成为强者”这个目标而活着。而有着同一个目标的我们，人生路上绝不会孤独。只有她，是个例外。

　　我们之所以努力地向前走，是因为我们看得到人生道路的尽头，而她的生命却是没有尽头的。还有，她往前看到的不一定是路，而有可能是深渊。
　　往后，她会对每一个想追逐她的人说——
　　凡人，你也想变成传说吗？
　　那等你的双眼能看到与普通人不一样的风景时，我会在深渊中等你。
　　…………

　　其实，我并不后悔成为现今这副模样，因为，我只有变成这幅德行才能明白凡人的幸福。“宁愿成为平凡的死人，也不要做非凡的怪物或魔神”是现在的我才会做的假设。
　　在这个世界上，果然求不得的东西才是最美好。
　　……

　　喂，你想成为不平凡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