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生花》鸠念

3、第二章

　　认萍生朴一恢复意识，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南宫神翳，南宫神翳正支着脑袋睡觉，很奇怪的，看见这番模样的南宫神翳，认萍生居然不那么想揍他了。
　　高手的警觉性使南宫神翳在认萍生醒过来的瞬间便觉察到了，不过他没睁眼，想看看认萍生会有什么举动。翳流教主的小心思被认萍生冷眼以对，认萍生抬手推了那条撑着脑袋的胳膊，南宫神翳反势抓住了他的手握住。
　　“你太不小心了，那亭子向来布置着恶者的阵术，里面没人的时候可进不得。”南宫神翳说着，没一点责怪的意思。他这是在给认萍生台阶下，是个人都明白这是个借口，不过借口虽然烂，好歹能遮掩点。
　　“不过萍生你倒一点也不客气地毁了栖枫亭，要那什么赔偿本座？”话头一转，显得有些狡黠的意味，认萍生想收回手，暗地里挣了下没能挣开，也就不动了。
　　“萍生？”
　　“认萍生的身家性命都在教主手里，听凭处置便是。”
　　南宫神翳笑了：“那就入我翳流，你愿意么？”
　　“认萍生何德何能……”
　　“你有这个能耐。”南宫神翳打断了他，“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是。”
　　于情于理认萍生都无法拒绝翳流发出的邀请，南宫神翳如愿得到了一个得力的手下，至于是否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就要看教主大人自己的能耐了。
　　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南宫神翳以带着人熟悉翳流为借口整天把认萍生放在身边，好像翳流有什么洪水猛兽要吃掉认萍生一样贴身保护着。认萍生被翳流教主领着到处转悠，无论是药圃丹房还是囚室毒场都跟逛花园一般转悠了遍，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翳流试药场的环境居然很不错，说不上窗明几净但除了浓重的血腥味之外都还过得去。那些污秽的物什都被豢养的嗜血蛊虫吞噬干净了。
　　认萍生对南宫神翳疑似发神经的举动看在眼里算在心里，却丝毫都不做何反应，任凭一教之主殷勤得像没脑子的导游。几日里南宫神翳就和认萍生把天之界限能走人的地方走了个来回，若干属下被教主的巡查弄得心惊肉跳。但是熟悉的所在都熟悉过了，南宫神翳忧郁了，左思右想之后把室外活动改到了室内，一时间翳流大兴琴棋书画的文艺风。
　　眼见从未恋爱过的好友做出此等劣行，醒恶者言语不能地回到了罪恶深渊，高高挂起闭关的牌子谢绝访客。南宫教主被友人无情抛弃。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教主大人的心声，就在认萍生对着棋盘散发出冷冽气息的第二天，寰宇奇藏的人力车吱嘎吱嘎地驶进了翳流的领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大人回来了。
　　南宫神翳兴冲冲地去见寰宇奇藏，虽然军师大人恐怕也没谈过恋爱，不过术业有专攻，谋士的脑子转得总比一般人快很多的。
　　寰宇奇藏先开的口，第一句话就是：“此人非真正的认萍生。”
　　寰宇奇藏说，真正的认萍生在十年前就死去了，这个认萍生是认夫人到庙里进香的路上捡回来的。为了讨老婆\老娘的欢心，认家才收留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对外声称是会艺归家的小少爷。
　　南宫神翳听了毫不惊讶，说我知道，自以为是的下场只有毁灭。
　　“教主……”这下轮到寰宇奇藏惊讶了，要不是他找到了早先回乡的老管家施以秘法，这惊天的事实可是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毕竟要那认萍生亲口坦言是绝无可能的事。一想到前几日醒恶者来了一趟天之界限，寰宇奇藏悟了，醒翁的手段向来高明。于是不必多说，恭贺教主再得良将。
　　被恭贺的南宫神翳笑得开怀，一把拉住寰宇奇藏，压低了声音道：“军师通古博今，可有什么法子能讨人……咳，让人的关系亲近。”
　　“教主？！”
　　“本座的确对认萍生一见倾心。”南宫神翳承认得倒是爽快。
　　那你怎么不直接对认萍生说我看上你了？！头一次见到南宫神翳如斯厚颜，寰宇奇藏突然觉得醒恶者会落荒而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军师轻摇羽扇，觉得还是先为自家教主提个醒：“依教主看来，认萍生对男子可有兴趣？”
　　南宫神翳挫败地摇头，道：“我只能确定他看不上翳流任何一个女的，至于其他的……”
　　低吟着话锋一转，“不是还有军师吗~”
　　凭栏远望的认萍生忽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响，转过身来只看见一个全身看不出原样的绷带人拉着一副车辇缓缓而来。
　　“聆风远眺，阁下好兴致啊！”车中传来人声，“在下寰宇奇藏，久闻认先生大名。”
　　被搅了清净的认萍生言语生冷：“藏形缩迹，可疑。”
　　“耶~谁敢在天之界限放肆，再说认先生的手段，也非常人所能挑衅的啊！”
　　“不必要的恭维，心口不一谦虚，寰宇奇藏\葬……是死得离奇的意思么？”
　　“……”
　　翳流的权利体系其实很简单，一个至高无上的教主，一个游离态的长老，三个教主挂名不见人的至交，四个圣阁里只有居首的军师能够决定大小事宜，再来是八执法十四掌令，接着是五十六部下辖翳流教众。更简单一点，翳流其实就是掌握在南宫神翳和寰宇奇藏手上的，千将易得智者仅无双，寰宇奇藏是名副其实的翳流二把椅。
　　茶是上好的白茶，汤色珀亮味香意浓，配的是苏式船点。点心是认萍生喜欢的，茶却不是，与寰宇奇藏对坐一桌，认萍生的心情远不如表面上的平静。
　　寰宇奇藏虽然习惯呆在人力车里真人不露相，引得人对他的长相猜测万分，大部分都觉得应该是面若桃李，现今一观的确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认萍生不觉得寰宇奇藏找上自己有什么好事，起码就他看来，没有什么好事能让寰宇奇藏找上自己。认萍生想不出来，也不愿去揣度，再加上先头南宫神翳抽风，他现在对翳流军师摆不出友善的态度。
　　“鄙人前日一游江南，对苏式的点心十分之喜爱，公子是南方人，可还怀念家乡的料理？”寰宇奇藏羽扇轻摇，十分之温文尔雅。
　　不过认萍生不吃他这套，冷淡地否认了。“我讨厌点心。”
　　“那公子也一定讨厌饮茶了？”
　　“谈不上喜欢。”
　　寰宇奇藏倒不觉得怎么尴尬，道：“普天之大，难道就无认公子入得了眼的物什——权势名利金银美人，但凡公子所爱，翳流必与之。”
　　“什么意思？”
　　“此次是教主遣鄙人前来，请问先生所求，公子既已答应为教主效力，已为翳流一份子，南宫教主素来爱将，当赠薄礼以表心意。”
　　“薄礼？”认萍生忽地抬起眼皮，“什么都可以？”
　　“但凡世间所有，以翳流之能，定可实现。”
　　“那我要勿政的人头。”
　　“这个嘛……”寰宇奇藏显得迟疑。
　　“不可以？”
　　“非是难行，只是眼下时机未到。不过勿政的人头，早晚会呈与公子。”

　　认萍生讽刺般地一笑。
　　没有忠烈王的人头，寰宇奇藏转势塞给认萍生一座倚澜苑，水榭楼台小巧雅致，游离在一众大气磅礴的楼宇地带边缘。很好很安静，很对认萍生的眼，不用说就知道是南宫神翳的手笔。
　　寰宇奇藏陪同参观了一番，转眼就跑去向南宫神翳汇报工作。
　　请军师大人出马的酬劳就是文书一尺高，好在虽然许久不坐案台，南宫神翳处理的速度还是不赖的。
　　“什么反应？”被文书摧残了一天，教主大人竟然还能够兴高采烈地挂念着心上人，着实让寰宇奇藏吃了一惊。
　　“吾还以为教主会把文书藏起……看了认萍生果真是魅力非凡。”
　　“军师玩笑了，本座岂是逃脱责任的人。”南宫神翳义正言辞。
　　“哈哈~”寰宇奇藏以扇掩笑，顺势交代了一番，于是主要的正事结束，开始算计顺带的正事。
　　即使南宫神翳对认萍生莫名地厚爱，在翳流的角度，也是要把人摸透彻的，就连先前的寰宇奇藏也一样，军师虽然蒙教主恩情又交情深厚，照样把家底交代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事事以大局优先，不愿借翳流的力量寻找兄弟。
　　仔细地分析了认萍生，寰宇奇藏与醒恶者的观点一致，认萍生是个麻烦，以他对南宫神翳的影响来说，称得上是大大麻烦。不过认萍生孤家寡人，离开翳流的下场脱不了被正道剁成渣渣，虽然是迫于形势，难免不会有狡兔脱笼的那么一天，到时候翳流就不是损失了一员大将这么简单了。
　　寰宇奇藏要与南宫神翳商议的，不止是认萍生，还有一个慕少艾——据说与前两代忠烈王交情匪浅的神秘药师，先时勿政濒危，忠烈府满世界找这个据说是医术天下第一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慕少艾，当然，要是忠烈府找到了慕少艾，也就没有后来上演的翳流救治忠烈王的戏码了。
　　中原正道要找的人，翳流也在找，这么大的隐患出揪出来实在太不让人放心了。问题是慕少艾真的像人间蒸发那般消失得干干净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南宫神翳等人也就以为他（或者她）死了，而现在凭空冒出个认萍生，要是说当今武林还有那个排得上号又精通医理的，只有一个慕少艾，之所以不怀疑是不是本尊，是因为慕少艾乃是勿政那个和谬龄儿之父一同投身打造赤龙杵的爷爷是一辈的，一个比勿政还要老的老古董……
　　问题是认萍生的精神世界残缺，像是被劫后余生的火场，就是他自己都找不出那个慕少艾。南宫神翳想打苦境第一神医的主要是不成的，还是先解决认萍生。
　　翳流教主喜爱认萍生不假，可喜爱并不代表全部，该算的还是要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