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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凯旋还朝 ...


  •   转眼已是康熙六十年的冬天,三年,不日胤禵就将回京,他已扭转战事,如今威望更趋各皇子之首,只等觐见领赏。

      已过了这么久了吗?

      出征前,德妃和胤禵至庙堂祈福,宛如昨日。那时德妃止不住泪湿衣襟,我却欲哭无泪。

      这么多年,看他娶妻迎妾,看他生儿育女,看他日渐腾达……

      记得那时胤禵的身上依然挂着那个穗子,结着御赐的美玉。

      美玉,经了岁月的雕琢才显异彩;锦穗,却禁不起时光的流逝,渐淡黯旧。

      相结节,尚可待几时?

      何必自苦呢?胤禵,只愿你平安,虽知你平安,却仍作如此念。

      逃开德妃的注目,那日你只说:“珍重。”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回道:“凯旋还朝。”

      ――――――――――――――――――――――――――――――――――――-----

      夜冷天寒,深宫是个孤独的地方,此刻尤甚。

      今夜皇上一定会为大将军王设宴,文武百官,酒杯交错,胤禵必是风光无限。

      吹息了灯,自去寻那周公摆酒。

      不料,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得似有人轻扣门扉,忙披衣起身来看。

      开了门,月下站着的竟是胤禵。

      一时呆呆的,他却笑道:“快放我进去,让人看见了,岂不完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忙引他进来,一边笑道:“我听得你回朝,猜你会来。可怎么也料不到是这般时候!”

      正要去点灯。又听他说:“快别点,窗上要映出影来的。”

      “那,这么黑……”

      “推开外间的窗子,把屋里的火生暖和了。这么亮的月色,你还怕看不清吗?”

      说得也是。

      一时忙着端茶送水,再摆出果品,等坐定了,两人都不禁笑了。

      想来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起头。

      “这么晚了,你怎么溜出来的?今儿晚上,皇上大宴群臣,你大将军王正该受着百官礼,喝得醉醺醺才对啊。”

      “一点没错。大将军王正是喝醉了,皇上给了恩典,让不用回府去了,今儿就住在宫里,明日父子俩也好叙叙。”

      “啊,于是你……”

      “于是,大将军王来了个金蝉脱壳,只把那枕头留在窝里,叫真身来此拜佛了!”

      直把我说逗乐了,“十四爷,真不愧是十四爷!”

      “月琦,”他突的面色一正,:“过了今夜,又不知何时得见。”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默然。

      ――――――――――――――――――――――――――――――――――――-----

      “胤禵,你瘦了。”半日起头的不过是这么一句。

      “你也是。”他关切的目光在月光下更让人心疼。

      “可惜我这儿没酒,只好委屈你喝茶了。”

      “正好,宴上早已喝了不少,有些醉了,喝些茶才好。”

      我听了笑道,“原来大将军王也不是海量。”

      “看和谁比了,说起来,你知道我们兄弟中,谁的酒量最好?”

      我饶有兴致地猜开了:“一定不是八爷,九爷、十爷也看着不像,大阿哥和太子我不知,四爷,更不像。我猜是十三爷!”

      “若不是怎么办?”他笑得恣意。

      “难道是八爷?”经他一问,我多少有些不确定。

      “呵呵,是四哥。”胤禵说完,颇有些自嘲的一笑。“想不到吧,皇阿玛常说我们兄弟中十三酒量最好,却不知私底下,老四都灌醉他好几次了。”

      “不会是使诈吧?”这话才出口,便觉有些不妥。

      不想,胤禵却合着我意道:“这个倒没深究过,指不定你说的是真的。”

      “十四爷!”我忍不住好笑,哪有帮着外人乱猜忌自家兄弟的。

      “怎么,你不是素来知我。何况,如今能说这些的人,也是一日少过一日。”

      ……

      “十四爷,来。我以茶带酒,进你一杯。”

      “好!”

      ――――――――――――――――――――――――――――――――――------

      窗外,月色如冰,一片天寒地冻;室内,清茗飘香,倒是暖若阳春。

      胤禵问起宫里如何,皇上如何?我本也知道的不多,尽数答了。两人似老友相见,交往着三年未通的讯息。渐谈渐酣……

      一时说起进藏之事,行军作战的坚苦,他自是一笔带过。突的一顿,道:“月琦,若不是遇着一个人,只怕你见不到今日的我。”

      心中猛得一紧。

      “从前,兵家韬略也念了不少,又常常和十三争胜,肆意任为。上了战场,才知全然不是。硝烟一起,刀箭横飞,那些兵士便活生生地在眼前斩断了手脚、割掉了头颅。
      穆鲁斯乌苏一役,卧尸千里,我亲眼见了什么叫血流成河,方知当日长平大战,白起活埋十万赵军,竟是何等残暴之事。”

      “月琦,月琦?你怎么了?害怕吗?”

      我一时听得走了神。胤禵,养在深宫的你,恐怕经此一战早已脱胎换骨。

      “不。不怕。只是在想,历史从来说来简单。”

      “月琦,”他一唤,却沉了半天未语,“手仞敌军,说来英勇。可第一次挥剑时,剑刃割过肉骨的那种声响、感觉,酸楚得让人手颤……只记得鲜血狂喷溅透了我一身,一个又一个就这样倒下了,有一刹那我真的觉得……”胤禵言至此处,双眉紧锁,叹一口气又道:“四哥早年就随父皇亲征,也领过兵。他的行事脾性,今日方懂了几分。”

      “胤禵,你那时心里是怕吗?”

      他抬头怔怔地看着我,缓缓开口:“是,心有怖畏。”

      “胤禵,——惜生而怖,敬天有畏。若不是如此,便不是我知之你。”

      他的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片刻却又似有所悟。

      胤禵,我从遥远的后世而来,对生命的理解自与你不同。

      “我早该想着,你这样一个聪明人,又参了这些年佛法。说得竟好似那人。”

      “谁?”

      “仓央嘉措。”

      “啊!你遇的人是他!六世□□活佛!他不是已经……”

      眼见着胤禵摇了摇头,“我当时对生死爱恋尽是迷茫,战事稍停,便纵酒夜驰快马,一路从藏地进入青海。白雪积山,我酒醉后落马,若不是遇到活佛,怕是很难活着再见你。”

      “我从前曾见过他的画像,所以认得,他见我穿着也猜出了几分。原来当日皇阿玛有密旨,让他自去,对外却只说他病故。他便一直隐姓埋名,在西南、西北民间布道。”

      “好一段不为人知的密闻。嗯……他既救了你性命,可是又医了你心病?”

      “‘□□人’,这也是因果。连日后平定西藏,都有仓央嘉措的功劳。他自是不愿生灵涂炭。”

      “那,他和那姑娘的事,可是真的?”

      “月琦,我有时真好奇博库泰家到底给你找了个什么师傅?你怎么连这个也听过?”

      我掩嘴笑过,只道:“是,还是不是?”

      胤禵神情肃然,“月琦,世人所传都是谬误,十方世界,皆是幻嗔,情是真,爱是真,对佛法,对众生都是真。他曾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样的人,怎会是他们口中的不堪?”

      “胤禵,”我忍不住心下一沉,“你……可是已和他知己相交?”

      “月琦,我有时真想看看你这颗七巧玲珑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听说,”也不接胤禵的话,自顾自道,“仓央嘉措在位时,尽一切力普渡众生,却厌倦贵族生活,嘲讽权势。他偶遇命中不该见的人,受比丘戒时曾对五世□□说:‘你赠的袈裟我还你,你加诸我身的教戒我也还你。我宁愿不为□□,只为凡人!’
      胤禵,二十岁的仓央嘉措,‘真’的让人害怕,二十岁的你,何尝不是如此?!皇上说你不服管教,你便最好不问朝政,甚而不为皇子。整日豪气云天私混江湖,心里喜的是老庄、阮嵇……”

      “月琦,别说了。”

      “不!还有,一个你也不该遇上的人!胤禵,仓央嘉措那样刻骨都能看透,你为什么不能?!”

      “月琦!他是活佛!”

      “是!他却不愿为活佛,愿为时呢?如今呢?早已沧海难为水。你是皇子,你也曾不愿为,可如今呢?你又何苦?……”

      下一刻,吻,就像苦涩的烈酒,烧在心头,胤禵紧紧地拥着我想要勒进骨里。

      “月琦,我为的谁,你难道不知?”他低吼出声。

      胤禵,求你,别……

      “我知,我知……”一遍遍,一声声。胤禵,你的吻已然诉尽心事。

      良久,彼此渐渐平静地放开对方,目光依然交缠。

      四更的报时刚过,再不久天就要亮了。

      胤禵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册子,说:“这是仓央嘉措手抄了他的诗作送我的。”

      “仓央嘉措、仓央嘉措,”我在口中默默念道:“这是‘梵音海’的意思。”

      “是,里面的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轻轻翻开扉页,一行诗就这样跳入眼帘,我禁不住轻吟:“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

      胤禵的声合着我的,直到末了。抬头时,他早已在佛堂之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28章 凯旋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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