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破天命》秋潼

18、 第一章 缘锁心·夙愿（九）

　　阮儿看着他，眼中积蓄的泪花已如洪流决堤，抽噎着慢慢哀求道：“你刚刚那么厉害，能不能帮帮他们？我怕他们。。。求求你了。。。呜~”说着双手仍是紧紧攥着眼前人的衣襟。
　　巽羽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叹口气，便放了她下来。随后，让她扶着一棵较为粗大的翠竹，左手红光一闪，捏一片尾带焰火的炽红色羽毛，在阮儿脚下画一圆圈，将手中羽毛递与阮儿，微笑道：“姑娘莫怕，好生拿着这红翎，莫走出这圈子便是。你擦擦脸，我这就去了。”
　　阮儿红着脸连忙拿衣袖胡乱擦着眼泪。巽羽转身，纵身一跃，弓箭在握，他双腿微屈，在空中三箭齐发，箭身带着熊熊烈火冲破即将劈向龙和莫槐的又一道闪电，电光四散，火光冲天。

　　龙和莫槐齐齐看向飞落于二人中间火一样的男子。

　　“你怎么过来了？阮儿呢？”
　　“她自有结界保护，不必担心。”巽羽看着眼前的巨龙，淡淡一笑道，“大叔，不如你我联手，看这龙儿还能使何花招！”
　　莫槐虽气他唤自己大叔，现下却也并无他法，只得冷哼一声，怒气直朝手心的黄穗刀聚集。巽羽暗笑这人怎的一激便怒，眼神一凛，手中的红翎箭也直指对面的巨龙。
　　“哼！人越多越好，你们一起上吧！吼——”说着一道雷声震天，响彻九霄。

　　树色连云万叶开，眼前碧绿的竹林一如水墨般苍翠欲滴，侵染着一片宁静祥和。林间偶然几声莺啼，清脆悦耳，更添些许生趣。
　　想是这结界所致，愈往竹林深处，愈是温暖如春，莺声燕燕。竹林中央一方丈许的空地，石几石凳，品茗观竹，好不惬意。然桌上一壶醉人的寒潭香，方显主人本色。竹叶本似繁花飘零，落地无声。然簌簌而下，震颤不歇，凌厉异常，于风中潇洒自若。

　　湖蓝色的衣带蹁跹，翻飞如花，一时间一青衫男子挑起剑花无数。男子身姿挺拔，剑眉凤目，五官如刀削般。目光深邃，俊逸不凡，剑尖起落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自若，剑柄青碧色的龙鳞流苏剑穗，亦随之起舞，灵动如蛇。足尖点地，旋身而起，身后乌发随青巾飞扬。他一袭青布薄襌，右肩系青铜肩甲，足系藏青邪幅。既无华贵的衣料，又无繁复的纹饰，却难掩一身脱俗的高贵之气与岁月赋予的厚重之感。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剑看似轻如纸，薄如蝉翼，却陡然激起一股巨大的剑气。剑尖时而飘忽，时而精聚，反转之虞，剑气逼人，周遭的竹叶便是被那剑气冲的震颤不歇；剑招以劈划为主，辅以钩、挂、点、挑、剌、撩，剑法刚劲利落，却是变幻莫测。他一招一式坦荡磊落，于万丈豪情之中透着一股凛然正气。
　　男子动作间，飘落的竹叶竟分毫未被搅乱，并以原有的轨迹轻缓落地。仔细看去，才发觉那竹叶竟被从中齐齐削成两半。显然是剑法速度极快，凌厉之势，已然目不可辨。
　　剑尖稍停，男子右手持剑，左腿后伸，以一个绝妙的姿势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他眉眼稍抬，一只彩蝶翩跹，落于剑身之上，色彩粉嫩鲜艳，惹人怜爱。那蝶于剑身停了一阵，便即飞走了。竹叶随风缓缓飘落，只余男子一人兀自停在那里，良久，凤目竟露出些许笑意，仿佛陷入了一个深深的回忆之中。
　　想当初，他还是个锋芒毕露的青年将军，意气风发，岁月也并未在他脸上磨出多少棱角，那时的他，何曾把这样的弱小生命放在眼中。

　　一千年前，大战在即，兵马还营休整。

　　初见之时，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也是这样一个绿意深重的林子，一只粉嫩的蝶，却被他一剑挥成两半，无声无息。
　　“何人鬼鬼祟祟！”
　　“喂！你怎生这般无情，好好的一个生命便这般没了。”
　　像是女子的声音，却稍显低沉了些，他并未回头，只道是哪个帐里不知深浅的少年军佐，“怪只怪它生的太过弱小，我不过让它早些解脱罢了。”
　　“你！如此罔顾生灵，剑法再是精妙，又有何用？”
　　“哈哈！自是能让它死的毫无苦痛。”
　　“哼，真是父亲的好部下，杀场上冷酷无情的大将军。”
　　“你是。。。”
　　猛然回头，但见一袭青葱色的背影，只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
　　“我只恨这炎阳之体，到了人界便不得靠近它们。。。说不定，再过个几百年它就能修成人形。。。”

　　轰隆隆——
　　一声巨大的雷鸣打破林中寂静。男子停止短暂的回忆，抬头望望不远处天边越发厚重的黑云。他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随即收剑入鞘，轻扬衣角，大步朝发出巨响的凌霜湖走去。

　　拜师学艺真功夫

　　凌霜湖全由山泉汇聚而成，镶嵌于竹林之中，一年四季倒映着碧绿的翠竹之色，动如丝绢，静如翡翠，是这凶犁山中一景。
　　那青衫男子轻功甚好，脚程极快，不多时便到了凌霜湖边的竹林小径。可惜眼前，残花落叶，烂泥焦土，本就不大的凌霜湖，此时狼藉一片。男子一眼便见到了湖中心那条罪魁祸首的巨龙，张牙舞爪，怒火正盛，对面三人也是刀剑在手，战意正浓，一触即发。
　　如此再闹下去，这湖便毁了。
　　他不由得扶额叹气。抬头但见身旁一少女，瞪着双乌溜溜大眼睛好奇的直直盯着他看，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手中拿着一火红色羽毛，在燃烧一般，地上还画着个奇怪的圈。
　　“你是。。。”轰——
　　男子刚欲张口发问，又是一声巨响。他示意少女稍安勿动，便只身向湖边走去。

　　“祺儿如此胡闹！怎可在凡人面前擅自现出真身！！”
　　人未到，声先到。这一声浑厚有力，威严气魄，似是自空中传来，让人不觉停下手中动作。那幼龙更是惊得一抖，身体僵硬，一时仿佛少了三分气力，嘴里喃喃道：“师父。。。”
　　“师父？！”三人更惊，怎么又多出个师父来？
　　“还不快快住手，变了回来！”随着那低沈男声，一位高大挺拔的潇洒剑客自竹林而出。他眉眼深邃，气度不凡，有着与面貌不甚相符的沉稳和慑人的气魄。
　　半晌，三人才回过神来，惊觉眼前巨龙已变为一脸委屈的倔强少年。少年长相俊美，天生一对可爱的猫眼，眉间一点朱砂。此时，便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头低低的不肯出声，默默走到男子身边，经过三人身边时，还不忘扭头冷哼一声。让人全然不能与方才那威武神俊的模样联系到一起去。

　　“我教你天雷咒，却不是为了要你在这里招惹事端。”这俊朗男子讲起话来音量虽不大，却气力十足，掷地有声，显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现下他虽是责备那少年，脸上无甚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丝丝宠爱之情。
　　“师父。。。徒儿知错了”少年抬头看看男子，终于低头认错，显是知道自己惹了祸，讲起话来竟毫无底气，倒是显得乖巧许多，与方才那张横跋扈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随后转身指着对面三人，嚷道，“可是他们！他们擅入山中，还，还。。。”
　　男子摇摇头，按下他伸长的手臂，对着三人微微一笑，拱手道：“能进得这凶犁山中结界，想必不是寻常之人，我这徒弟自小脾性顽劣，多有得罪，还望诸位莫要与他计较。”
　　莫槐哈哈一笑道：“公子严重了，是我们没有把话说清楚，不过这蛟龙娃娃也确是性子急了些。。。”
　　“你！哼！”少年在一旁气的直跺脚。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二位可是住在这山中？你。。。”
　　“你是应龙吗。。。”莫槐还未说完，阮儿便举着羽毛一边小跑着过来一边大声问道，“你就是那个厉害的神仙应龙吧？”
　　巽羽眯着眼睛笑道：“阮儿姑娘好眼力！恐怕面前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位呼风唤雨，战功卓绝的应龙将军了。我说的没错吧？”
　　不止莫槐，连一直未有出声的龙也狐疑的瞄了眼巽羽，心想这人又是如何知道的。随后才看看向眼前风姿飘飘的男子。
　　男子微微皱眉，随即点头道：“正是，你们来此。。。”

　　“你们来找师父，可是为了求雨之事？”那少年抢着问道。
　　莫槐一拱手道：“此番前来确是为了求雨之事。”心中却是微感诧异，没想到这么一个玉树临风，潇洒英俊的剑客，竟是那呼风唤雨，名震九霄的神龙，昔日黄帝手下的杀场战将。
　　“不行！”
　　莫槐话音刚落，少年便一口回绝道。
　　“你这蛟龙娃娃，我还没有讲完，怎么就不行了？”
　　“你！不行就是不行！”少年居然像只炸毛的刺猬般吼叫起来。
　　“祺儿不得如此。”应龙揉了揉他头顶的发，转而对四人一笑道，“我这徒儿尚未生角，最忌蛟龙二字，诸位莫要见怪。。。”
　　“哈哈，原来如此。。。我这人原是有什么说什么，还望这位，这位少侠莫要气我才是。”莫槐这才明白为何他次次都能惹得这幼龙火冒三丈，原是踩了他的痛脚，不禁抓了抓脑后的头发，“不知这位少侠尊姓大名？”
　　“哼！”少年扭头不答，显是还在气他。
　　“不肖徒儿姓睿名棋。”应龙无奈一笑，随即眼色稍显暗淡道，“。。。倘若诸位前来，意在求雨，恐怕要让你们失望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