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大结局·飞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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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肯自尽于此，我便放了两位姑娘。”白若虚笑吟吟道。蒙面人一挥小旗，满山遍野的褐衣人齐齐向前踏进一步，这样一来，最内一圈的箭尖离二女只剩下一丈距离。
温唐羽叹了口气，倒转了断影刀，那道寒雪一般的刀光映入他眸中，沉沉的看不出端倪。一片金红色的树叶缓缓落下，正落在刀身那个浅浅的“云”字上。
“大哥！”温眉握着她的弯刀，急急道，“大哥，莫要听他的，我们杀出去！”
青金色的旗帜一展，三支羽箭破空飞来，几乎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钉在身后的一棵树上。银色箭身晃动不息，箭尖已尽数没入了树干中。蒙面人出箭示威，冷冷笑了一声。
温眉的脸被劲风刮得生疼，她一咬牙，抽出袖中弯刀，猛然扑了上去！
“小心！”
半空中刀光流离，映出纷纷层层的树叶，宛如一条熔化的黄金之河。朱颜来不及阻下她，只得飞身跃出，伸手去抓温眉背心。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跃出。朱颜情急之下，奋力一扯，长剑连鞘在树干上一挡，半空中又借了一分力，堪堪抓住温眉肩头。
两人身势忽沉，硬生生急坠而下。
“前面有陷阱。”朱颜终于抓住了她，脸色由苍白渐转嫣红。温眉眼前忽有银色的光芒一乍，耀眼得令人恍惚。她举起“新月”，凝神看去，只见刀锋寂静如雪，折射出闪烁不定的星光。
——她面前横亘着一面看不见的网，只有金红色的日光落下来，才泛出了一点淡淡的光泽。
那面网离她不过三寸之遥，若是没有朱颜拉住她，只怕她已经撞了上去。温眉看见一只白绒绒的飞蛾朝她飞来，轻轻掠过那张网，忽然身体被从中切了开来——仿佛是被看不见的利刃划断了一般。
她擎刀在手，倏然斩下！
“新月”弧光一现，斩在那面细得几乎透明的网上，却像是斩入了什么极为黏滑柔韧的东西里。那网子看似柔弱无着，却坚韧莫能催，仿佛一天之水，穿林而过的山风。
温眉腕上发力，雪刃深深地刺入了银网中，被细细密密地包裹了起来，却是切不断、斫不碎——她的刀再快再锋利，也斩不断水，斩不断风，斩不断这滚滚红尘。
“新月”在网中绞动，格格几声，忽然化作一地碎裂的薄冰。
朱颜站在她身边，慢慢道：“这是天蚕丝网。”
温眉抬眼看去，在她们周围数尺之外，到处都泛着淡薄流离的银芒，天蚕丝织成的——天罗地网。她心中一寒，朝温唐羽看去。
温唐羽却凝视着他手中的断影刀。白若虚冷笑道：“再不出手，两位姑娘只怕顷刻间红颜便成白骨了，却不是可惜得紧？”
断影刀微微一动，刀上那边落叶忽然碎裂开来！
刀锋寒气纵横，金红色的齑粉簌簌而下，白若虚看着那冷冷如霜雪的刀光，眼中忽然多了一抹戏谑的笑意。
“小慕！温公子！你们在哪？”
苏小七从树影中钻了出来，颈侧晶光闪烁，却是一枝银色长箭紧紧抵着他的咽喉。箭羽握在一个褐衣人手中，那人身形颇高，一张脸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中，看不清面容。苏小七一见林中各人情状，不由愣住。
褐衣人手中箭镞不离他喉间，苏小七干笑了一声，忽道：“朱雀长老，带着这许多人千里迢迢奔来终南山，可辛苦了罢，这一向可好？”白若虚虽已是楼主之尊，他却依旧以“长老”称之，却见那人恍若未闻，眉毛也没动一分。
苏小七又嘿嘿笑道：“长老派人围住了这林子，又让手下拿弓箭指着我，难道是想杀了我不成？”
白若虚这才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却是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苏小七叹了口气道：“在洛阳时，你便有杀我之心了……也罢，也罢，命中有这一劫，苏小七也是逃不过。长老，可否让我死前与温公子说两句话？”
白若虚淡淡道：“温公子左右也是要死的，有什么话，你们黄泉路上慢慢说罢！”
苏小七笑道：“那也说的是。”他神态悠闲，说到“是”字，忽然脚下一滑，行动处如行云流水，转眼滑出了三尺之外。
他身形迅捷无伦，白若虚等人均是一怔。持箭的褐衣人却似好整以暇，微微抬起头来。日色溶溶，映照出他的侧脸，从温唐羽这边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那人英挺忧郁的面容。
他忽然放了心。
白若虚皱眉道：“还不动手！”他心生怒意，这一句却不知是在责怪郁离楼的杀手，还是迟迟不肯自尽的温唐羽。他身边掌旗的蒙面人反手一挥，满山银光霍霍，竟在一瞬间消失了踪影。
温唐羽忽而一笑扬眉：“好！”
刀出如风，卷起一地月光、一地飞雪。刀意濯濯，冰寒入骨，他挥刀成弧，一刀刺破这终南山天地风烟！
那一刀的速度，快得无法比拟，若是要用什么相比……只有时光。仿佛是从看不见的虚空中斩出，白若虚眉尖一凛，青森的寒气已斩断了他的过往，一直映入眼底。
他看见万里之遥的苗疆，瘴瘴木绵延成林，香气浓郁如云。三月三日桃花雨，打湿了流光，打湿了溪底绯色的卵石，春水一漫，浪滚桃花……
而他从“大罗天”逃了出来，踏上遥远不可知的道路，站在苗疆万里之外，孑然一身。
徒留芳草年年与恨长。
断影刀凝而不发，刀气一激，他如玉的脸上也沁出了血痕。白若虚看了眼掌旗的蒙面人，惨然一笑：“连你也背叛了我。”
褐衣人如潮水般退去，便如来时一般静默、迅速。蒙面人除下面幕，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朝白若虚躬身一揖，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温唐羽凝视着他，目光中却并无欢欣之意。白若虚与他目光相接，淡淡道：“是我败了，你动手罢！”他双目神采尽去，立在山风落叶之间，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温唐羽摇了摇头：“我不会杀你。”
白若虚闭目待死，闻言却也不睁开眼来。耳听得对方还刀入鞘，温唐羽似乎取出什么东西，问道：“你可记得这个？”
鼻中忽然闻到一阵异香，他脱口道：“夜明百合！”
夜明百合装在一个色彩斑斓的袋子里，那种鲜艳明丽的色彩，永远镌刻在他年少的记忆，无法抹去。
温唐羽一扬手，那一缕幽香便朝他飞了过来。白若虚伸手接住，袋子下缘用丝线绣着一丛浅碧兰花，在一片缤纷中格外醒目。
百里兰，百里兰。他记起那个十年前就被他抛弃了的兄弟，他们有共同的姓氏，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他们是百里一族的荣耀与骄傲。
百里兰，百里竹。
他攥紧了手中的袋子，夜明百合的清香愈发温热了起来。“阿兰中的毒……”
“他没死。”温唐羽笑笑道，“阿兰现在是百里族的少主。”
“不过昔年对你下的毒……他花费许多心血，却始终配不出解药来，只得借助夜明百合之功，慢慢拔出毒性。这一袋极品夜明百合，便是他派人送来的。”
白若虚叹了一声，良久才道：“紫林常去苗疆采买此花，他……定然也是知道的。”他念及往事，神情渐渐黯淡下来。
慕浪此时已脱困而出，冷冷道：“温唐羽，你不杀他，我却要杀他！”白若虚满手血腥，他既然是“五湖烟波”的弟子，自然要主持正义，还死去之人一个公道。
温唐羽神色萧索，缓步走到温眉身边。那群褐衣人一离开，他们布下的天蚕之网也不知何时被撤去了，但见温眉容色苍白，便抚慰地拍了拍她手背。
长钩在日色下泛着微红的光，慕浪手腕一震，钩尖直抵白若虚咽喉，冷冷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若虚微微一笑，慢慢道：“铁盟主，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他神色平和，毫无惊惧惶恐之色。
朱颜、温眉俱是大惊，眼见那褐衣斗笠人身形微微一颤，缓缓除下斗笠来——赫然正是铁千萧！
铁千萧苦笑道：“你……早知道是我？”
白若虚微微阖眼，却不说话。慕浪忽然大笑一声，翻身上马，踩着一地金色落叶，泼蹄似地去了。
马蹄得得，渐渐消失在密林尽头，尘土混合着落叶纷纷扬扬，几人极目望去，竟似看得痴了。
温唐羽看看铁千萧神色，知他心中纠葛难解，只是怔怔看着白若虚。他摇头轻叹一声，携了温眉的手，几人牵着马，慢慢往林外道路走去。
“大哥，铁盟主他……会不会杀了白若虚？”
温唐羽摇了摇头，过得半晌才道：“我也不知。”
他们已站在了燕景峰脚的山路上，几人各怀心事，一时都是无话。
苏小七忽然咳了一声道：“温公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若是木夫人将风影环、碧琉璃送往中原，说不定名门正道也不会再为难你们父子了。”
温唐羽叹了口气，他也不知自己将往何处去，只道：“你还是回洛阳么？”
苏小七笑道：“这里风景好的很，我何必再去洛阳？”他眼珠一转，笑得贼忒忒地道：“听说远山梅将秘笈藏在山里，蜀僧又对这烬澜峰念念不忘，只怕……嘿嘿，若是能找到远山梅的‘疏影剑法’，我可就要发一大笔横财了，哈哈，哈哈！”
他向三人抱拳行礼，竟不下山，回头往燕景峰山上飞驰而去。
来时峰峦静寂，此时满山飞鸟似乎都醒转来一般，千鸣百啭，衔花飞过云端。
“眉儿，你想去哪里？”
温眉侧着头想了想：“大哥，荷花谢了，江南的桂子该开了罢，我有点想念桂花莲子糕了。”
“那我们去江南罢！”温唐羽含笑向朱颜伸出手去，他双眸在落日下灼灼明亮，宛如夜来满天星斗。
朱颜脸上一红，心中却不知是喜是悲，转头往山间看去。烬澜峰的青山白水又湮没在了迷蒙的烟雾中，百鸟从林间掠过，金红色的落叶簌簌飞扬，那一刻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就像是——
空中一场飞雪。
(全书完)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大结局·飞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