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细品

8、寻人（四）

　　武承嗣二十八／九岁年纪，生着两道浓黑的剑眉，目光炯炯，口鼻端正，样貌十分精神。身为太后的侄儿，并且是心思活络，有眼色会逢迎的侄儿，他此时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权势日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劲头。

　　以前的太平不喜欢武承嗣，主要是有些瞧不起他，认为他对母亲那马屁拍得太过肉麻，失了身为男儿处世为人应有的风骨，因此一贯对他态度傲慢。

　　武承嗣也不傻，自然能感觉得出，太平公主他是惹不起的，惹不起躲得起，因此两人虽然是表亲，但是关系平平，无甚交往。

　　没想到太平公主这次路遇匪徒，太后竟然派他带兵来救援。

　　黎悠照例是开动脑筋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太后是打算借此机会拉进他们表兄妹之间的关系。这位母亲大人心机周密，非比常人，在派兵救女儿的紧急时刻还能不忘顺手做些别的，当真厉害。

　　黎悠从来不知傲慢为何物，加上武承嗣是来救她的人，所以对他态度十分客气。

　　武承嗣终于见到了公主殿下，仔细打量，发现太平端然骑在马上，语气虽客气，但面色淡然，没甚大表情，妆容衣服都整整齐齐，宽心之余也有些佩服，怨不得太平公主平日里总是目高于顶，她确实有些本事，临危不惧，遇到匪人劫持都能安然脱困，气定神闲的不见一丝慌乱。

　　又再确认一下，“公主殿下没事吧？这伙乱党当真可恶，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公主的头上，真是罪大恶极！太后十分担心公主的安危，等把这些人押回去后一定要严惩才是。”

　　黎悠虽然刚才用了金蝉脱壳的伎俩，没有和乱党正面接触，但留在后面也着实凶险，一直过度紧张，导致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不是她想装模作样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来唬人，而是她现在的脸上调动不出其它表情了，只好顺其自然，继续面无表情，“我没事，这次是我行事莽撞，累母后担心了。”

　　武承嗣好像是有些意外黎悠会这么老实的认错，对着她眨眨眼，停一停又英气勃勃的笑了一下，“公主殿下是太后的女儿，太后疼爱你是理所当然之事，昨晚太后连夜召我进宫时，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我这做臣子的看着都委实感动于太后的一片慈母之心。”

　　黎悠听了这话在心里一撇嘴，太后疼爱公主，这个是真的，大家有目共睹，不过慈母之称还有待商榷，有谁家的慈母会事前不和女儿打个商量，就将女婿先弄死了再说的？

　　一群乱党与精锐御林军无法抗衡，混战不到一个时辰后就悉数被杀被擒，武承嗣对黎悠道，“公主请稍等，我去吩咐一声，然后就护送公主回长安。”

　　“这就回长安吗？我还有事情。”黎悠迟疑。

　　武承嗣道，“这是太后的旨意，命我找到公主后不得再在外耽搁，立刻护送公主回宫见驾。”看黎悠眉头一皱就接着道，“太后让我告诉公主，你要找的那个人根本不在九澧，这九成九是乱党故意传播的假消息，目的就是诱骗公主前来此处。”

　　黎悠一愣，随即恍然，刚才匆忙逃跑不及细想，现在静下来仔细思索一下就能明白武承嗣所言非虚，应该是有人知道自己急于要找袁天罡，所以故意布局诱自己前来。

　　这么看来，自己的身边不光有太后的眼线，应该还有与乱党勾结的人，起码公主府中那几个被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人全都有嫌疑，需要立刻回去查问处置才是。

　　她并不是个任性的人，暗自计较了一会儿，心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和武承嗣一起回长安的安全，于是道，“好，我随你回去。”

　　这样回去虽然有些丢人，但说不准这一带是否还有乱党余孽没有被肃清，留下实在危险，太后是她亲妈，在亲妈面前丢丢脸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先回去吧。

　　武承嗣听她愿意跟自己一起回去忍不住又多看了黎悠两眼，将口边已经准备好了的一大篇规劝之词咽了回去，心想公主好像变得柔和婉转不少，比从前好说话多了？

　　最近这段时间公主为了驸马的事情和太后起了隔阂的事情他们这些朝中的近臣都心里有数，公主虽然还没有明着忤逆太后，但私底下的行径已经很是触碰到了太后的权势威严。

　　按理说这位公主向来很有主见，除了宫中那位亲娘太后之外谁的面子都不卖，就算自己星夜飞驰，赶来救她有功，也未必会假以颜色，况且这次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是她和太后的怄气之举，搞不好她是明知有危险才特意要过来的，专就是为了吓唬吓唬太后，这一招也确实是有效，太后一听说女儿有危险不是一下子就急了么，临派他来时还谆谆叮嘱一定要把公主带回去，不管太平有什么要求都先答应她再说。万不得已时哪怕硬抓她回去呢，只是千万不可伤到公主，更不可对公主不敬。

　　武承嗣一路就在担心这个差事难办，万一公主执意不肯回长安，难道真要对公主动手，硬把人抓回去？还不许对公主不敬，那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自己这样把太平公主带回去，她和太后母女俩，到底是自家人没有隔夜仇，睚眦一段时间总能合好，自己却会因此大大得罪了公主，太平公主是个非常难惹的人物，得罪了她必然后患无穷。

　　谁成想竟会这么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太平就同意和他一起回长安，这可大大出乎了武承嗣的意料。

　　揣着满心的不解，武承嗣离开太平，过去叫过属下来吩咐他们清理战场，留下几个人处理死伤，将生擒的俘虏捆好了押解回去向太后交差。

　　黎悠远远的看见武承嗣对一个青年男子说了半天话，那人摆摆手，口唇动动，就答了几个字，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调转马头自去做事。武承嗣也不介意，若无其事的又叫过另一人来继续吩咐其它。

　　不由有些奇怪，心想此人是谁？对武承嗣这个朝中的冉冉新贵竟然用这种态度？也不怕得罪了他？忍不住盯着那个青年多看了两眼，发现那人身段苗条，但瘦而不弱，坐在马上姿势十分英挺，头发乌黑，颈项肩膀直至腰身的线条都流畅利落，待那人转身面对着自己的时候，黎悠忽然觉得呼吸一滞，不为别的，只因这人竟是个生平罕见的俊美人物！

　　那个对武承嗣态度怠慢的青年人有着一张好似笼罩了皎洁月华的脸庞，说不尽的眉清目朗，琼鼻丹唇，顾盼间风姿翩然，隐约还带着一股卓然之意。

　　好像是觉出有人在不远处窥视他一般，那人迅速转头，背朝黎悠提缰催马往御林军队伍里去了。

　　“公主，那人生得当真不错。”扶凤顺着黎悠的眼光也看到了那个青年男子。

　　“是不错。”

　　“要不要我去探问一下他是什么人？”

　　“不用，本宫就是觉得他俊得出奇，所以多看两眼。”黎悠知道扶凤是误以为自己看上这人了，探问过这是个什么人后大概就会接着问要不要把人‘请’回公主府去，她如今并没有这个雅兴，当即予以拒绝。

　　过一会儿武承嗣再回来请她上路，“公主，我已经让我兄弟带人留在这边善后，咱们这就启程吧。”

　　“你兄弟？”

　　“是我的二弟，武攸暨，他虽然也蒙太后恩典，在朝廷中领了职务，但性情有些古怪淡泊，平日不喜在人前多露面，我昨晚出发时着急，一时找不到帮手，就把他硬抓着一起来了。”

　　“不喜在人前多露面？”黎悠沉吟，心说怪不得太平对他没什么印象呢，“你这兄弟的性子还真是与你相差很多。”一提马缰，“走吧。”

　　武承嗣连忙跟上，走在半路上小憩时，黎悠偶一环顾，发现那个对武承嗣态度怠慢，长相份外出众的男子没有跟上来，心中恍然，那个应该就是他的二弟武攸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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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野史记载：公主新亡驸马，怏怏失望，武氏拟另为择偶，俾得新欢，凑巧武承嗣丧妻，因欲嫁公主为继室，公主却道，“欲儿改适武氏，除非武攸暨不可。”批注日：想是承嗣面貌不及攸暨之故。又批注日：公主眼光独高，攸暨必有过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