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如飞花散似烟》西陵子夏

9、本来不是这样的

　　第二十七次皱眉，第三十五次叹息，第四十一次接受琪琪的白眼。
　　某琪纠结地抓着头发，眼神凶恶，口气不善：“姐姐，请问您是要死吗？”我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半阖着眼睛，右手转着笔在稿纸上写下第五十二个“颜”字。
　　琪琪眼神涣散地举着双手缴械投降：“我服了您了，姐姐，到底怎么了？”
　　“颜莫好几天没有来上学了，也没有找我，上线也只是玩游戏...”我无敌的碎碎念加上满脑袋的黑线让琪琪荏弱的身躯抖了抖，随即她十分幽怨地扶额：“就因为这个？”
　　我乖乖地点点头。
　　“嘭——哎呦喂！”
　　我惊慌地瞪大眼睛，原来是琪琪女神因为用力过猛而伤到了自己娇贵的手掌。她恶狠狠道：“那你就不会给他打电话？”
　　我沉默。
　　三秒后，换我纠结地抓着头发。
　　“嗷——我忘了还可以打电话了啊啊啊啊啊！”

　　放学铃响得很欢快，我的脚步也很欢快。我掏出手机，指尖一划，颜莫的名字便跃然指上，毫无迟疑，电话拨了出去。
　　第一次如此忐忑地等待着电波传来熟悉的声音，几声忙音之后，我迫不及待地开口：“颜莫颜莫，你在哪里啊？”
　　深重的呼吸声，看样子他似乎很累的样子。“我在舞社。”
　　我激动道：“那我去找你啊，好不好？”
　　“嗯。那你自己过来吧，今天就不接你了，有点累。”
　　听到这句话我还是有点失望的，往常无论多晚他都会来接我，因为他知道，我讨厌一个人坐车，也讨厌一个人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
　　但是善解人意如我，我还是应下了。

　　依旧是震耳欲聋的节奏，几间舞室里都是认真挥洒汗水的少年少女，我想，在这些热爱街舞的人心中，灵魂已经渗透入骨髓了吧，那种因为认真而忘形的寄托，让不出彩的自己变得美好。
　　左拐，那间舞室仅有晦暗的光影，橘黄如豆，声音亦不那么振奋，反而流淌着温润的音调，我心意一动，便推开门进去了。
　　是颜莫。
　　他平躺在地板上，干净的侧脸被窗外流光溢彩的夜色笼罩着，在缓缓上升的烟雾中忽明忽暗地朦胧着。
　　心倏地一紧——他，竟然抽烟了？
　　我垂下脑袋。原来，我自以为很是了解他，却从未想过，清雅如斯，竟也有这样颓废支离的美。可是我为什么看到他这样子，很心痛。
　　我轻声挪过去，坐在他的左手边，他毫无焦距的瞳孔忽然锁住我的眼眸。
　　他说，我以后不去上课了，高考时混个毕业证就好了。
　　我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应，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接受不了。
　　“为什么？”我的声音颤抖着，像沙漠中孤单伫立的仙人掌。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念下去了。”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在我眼中却像是隐藏着极大的痛苦，“其实，对于我来说，念与不念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更何况，在那里，太累了。”他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我的眼眶在城市华美的灯光下干涩得发疼。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直陪他坐着，坐着。
　　音响里汩汩流淌着那首“As long as you love me”，我的心里溢满不知名的悲伤。

　　许久，颜莫坐了起来，用手拍了拍我，“伊伊，走吧，我送你回家。”我便站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门外的世界还是那样喧嚣凌乱，颜莫关上舞室的门，将一切高山流水般的静意阻隔，也阻隔了，片刻前悲伤得无所释放的灵魂。
　　我和他是那样会伪装的两个人，以至于不需要任何言语，我们便已懂得了彼此的心。
　　就像此刻的我们，并肩走在紧密的大街上，没有任何沟通交流，只是一直静静的走着，仿佛只要这样一直走，就能走到极乐的净土，走到世界的尽头。
　　我忽然觉得，即便离颜莫这样近，我依然觉得他辽远得不属于这个世界，亦或是说，他不属于我。
　　我伸手拉住他，然后轻轻在他耳边说道：“颜莫，你要好好的，好么？”颜莫用力地回握我的手，并未回答。但是我感受到了他内心的落寞，像夜晚孤独穿梭在城市中的风，那么冷，那么寂寞。
　　我想，因为寂寞才相拥，我们的冰冷终究会融化的吧。
　　黢黑的天幕绽放一簇烟花，美得不可方物，我在那烟花的碎屑中伏在颜莫背上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