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现世凉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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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华的新歌在发行第一周就占据了各大音乐榜单的榜首位置，这不算多么意外的事情，但的的确确是喜人的。
风格微妙的转变带来的良好效果、北海道拍摄的形象照帅得一塌糊涂、黎华久违的创作尽显其在音乐上的天赋与功力，这些都是歌迷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吸引业界人士目光的，除了黎华本身令人惊喜而又算是在意料之中的实力，就是那个只在MV某一帧画面里占据了一个小角落的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名字，Jane。
黎华的专辑向来大手笔，制作名单上来来去去都是大腕，唯独这次横空出世的“Jane”，闻所未闻，即刻引起了众人的好奇，纷纷旁敲侧击地相互询问试探。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的，而这也是令周映彤最为满意的效果，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当初那个被自己接收进EAMI的小丫头，竟还留着这样一手。若不是方若绮多次表现出对进入演艺圈的抗拒，周映彤倒要怀疑她那时找上门来的动机了。但不管怎么说，这块璞玉还稳稳当当地揣在自己的口袋里，幸好，幸好。
“虽然这次市场反应很不错，但毕竟只是词作，你这两首新的作品会收进叶婷婷的新专辑里，如果在作曲上也能得到好评的话，公司会考虑签你为专属创作人，当然，也需要你能够不断地拿出新的好作品。如果那样的话，之后你就不用再做黎华的助理，可能要参加一些训练课程。”周映彤依旧是正式而严肃的语气，但表情却是温和了不少。
方若绮心不在焉，只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蓦然回神，也没有细想就应道：“好的。”事实上她明白，自己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只要不侵犯她的原则，那么任何安排都是可以接受的。
她总是对一切都表现得过于淡漠，好像现在在谈论的不是她豁然开朗的事业而是什么别的无关紧要的事，这多少泼了周映彤的冷水，不过眼下她也不与她计较那么多，又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了些工作上的琐事。
但方若绮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只是在心里思忖着一些事。时间过得太快，一年两年，光阴只若一阵风，从指缝间无声滑过。她从SUN转投EAMI，从古芊菁身边走到黎华身边，与不同的人有过交集又擦身而过，放弃过机会又意外地得到垂青。但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初衷依旧，却不敌现实苍凉。再次回到原点，她已是破釜沉舟。
从周映彤的办公室出来，阳光洒满了走廊，绒绒的地毯从脚底传来暖意，抬头看到高明权从走廊尽头拐过来，自然地向他绽开笑容。
“若绮。”他温润的眼眸里蕴着惊喜。转角的不期而遇，亦是恋人之间微小的幸福。
“来找映彤姐吗？”她站在他的面前，温暖的阳光填满他们之间空开的距离。
“嗯，我就来交一点东西给她，”他扬了扬手里的曲谱，示意很快就好，“等会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下午要出去一下，恐怕不行了。”她略带歉意地说。
他顿了一下，并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是说：“那你记得出去的时候自己在外面吃点东西。”
“嗯，我会的。”
点头，擦肩。羊绒地毯上的影子不断地变幻着倾斜角度，走到拐角，方若绮回过身，轻轻地唤他的名字：“明权。”
正要叩门的手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到她浸在阳光里的笑容天真而安然，带着淡淡的狡黠。
“我明天也在唱片公司，一起吃午饭吧，你请哦。”
“那就这样说定了。”他觉得心是满的，遍地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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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比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交际场合更令方若绮不适应的，大概就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证券公司了。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证券公司，扑面而来的空气浑浊而黏稠，带着钝闷的腐朽气息，堵住她的呼吸。周围的人形形色*色，有一脸焦躁的年轻男人，打着呵欠的中年妇女，行动迟缓的白发老人，极少有像她这样年华正好穿着本分的年轻女子。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对她抱有任何兴趣，人们的视线都聚焦在红绿翻飞的大屏幕上。此情此景，茫然无措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杂乱的环境令她心生退意，但她是下定了决心来到这里的，就再没有逃脱的理由。一旦陷入泥沼，无谓的挣扎只会加速绝望。
与古芊菁的关系虽然已无法修复，但至少她还是给过她一些有用的消息。在这里，有方若绮要接近的人，可是要怎样接近那个人，她束手无策。
嘈杂的人声浪潮般向她打来，一波又一波，令她渐渐窒息。在那个同样如深海般的宴厅里，她记得那个男人稳健的步伐和眉宇间深不可测的城府，还有他站在她面前所带给她的压迫感。
她不知道，郝友乾对当天站在黎华身边的女子是否还留有印象，倘若那时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今天这一步，兴许会想尽一切办法吸引他的目光。
“方若绮。”
一片喧嚣中，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名字，如幻觉一般。
“方若绮。”再一声，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转头就见到王瑞恩站在身后，一脸意外地看着自己。黑色的大衣里隐约露着白色的衬衫领子，十分低调的穿着，但这样的身份站在这里，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
“王导演。”最初的惊讶过后，她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艺人在工作之外进行一些投资是常有的事，只是证券公司通常会有专人来招待这些VIP客户。
“找个地方坐一坐吧。”他四下看看，示意这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但这毕竟不是威尼斯，方若绮完全可以拒绝，她也的确本能地这么做了：“不了，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你不投资，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过浪费时间。”他一语道破，其实只要稍微注意她一下，就能发现她的心猿意马，而作为知名的大导演，他不可能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
“好吧。”不是妥协，只是不想作过多无谓的解释，何况如他所说，她站在这里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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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下午，咖啡店生意冷清，但新至的客人令昏昏欲睡的侍应生打足了十二分精神。
前任影帝、现著名大导演王瑞恩正坐在店里一角的卡座里，从吧台的角度看过去刚好是正对着他，两个年轻女孩兴奋地缩在吧台后面交头接耳，顺便八卦一下坐在他对面背对着她们的那个陌生女子的身份。
天气格外地好，方若绮透过落地窗，看到对面的大厦玻璃外墙上倒映着蓝天白云，肆意的阳光汇成一个个金色的光晕欢快跳跃。
从证券公司走到这家咖啡店，他们都一言不发。她猜想，王瑞恩是有话要对她说的，所以她并不想主动开口。她始终有些怵他。
咖啡杯放回桌面上击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方若绮别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炯炯目光，便正了正身子，等他开口。
“你去证券公司做什么？”他的表情很温和，身体斜靠着沙发一边的扶手，看起来只是漫不经心的闲谈。
方若绮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回答。若说是去投资，摆明了是在说谎，而真正的原因她又说不出口，所以索性什么也不说。
王瑞恩发出一声轻笑，笑得方若绮心慌：“郝友乾只喜欢女明星，这在圈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方若绮眼里瞬闪而过的惊愕肯定了王瑞恩的揣测，她一时竟觉得无地自容，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面对王瑞恩她永远都处于下风，含糊其辞显得那么无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否认，我也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他的表情是胸有成竹的，“抱着这样的心情来证券公司的女明星并不在少数。”但像方若绮这样身份卑微的，却极少，所以前一刻他还不敢完全肯定。
原来他是将自己看作她们中的一员而已——偶然在圣诞舞会上认识郝友乾，于是长了个心眼，偷偷跑到证券公司来想要投怀送抱，听起来非常合理。也没什么不好，这不过是她所设想的接近郝友乾的最糟糕的办法之一。她笑起来，眉眼和唇角弯成一个精致的弧度，抬手千娇百媚地拂过落在额角的碎发，短短的一秒钟里，脑海里晃过高明权关古威黎华的脸，最后定格在视网膜里的，是王瑞恩饶有兴味的表情：“那么你是想告诉我，你可以帮我？”
“你很聪明，”王瑞恩毫不掩饰欣赏的眼神，“为什么不认为我会阻止你？”
其实方若绮是这样希望的，她打心眼里希望王瑞恩是个正直坦荡的人，那么莫筱筠的义无反顾也算值得。可惜，她一直对他察言观色，在他的猜测印证后，脸上表情被方若绮定义为“得意”而绝非“惋惜”、“失望”甚至“痛心”，所以一切不言自明。
“感觉。”她答得简洁而敷衍，在王瑞恩听来却是故弄玄虚。
“虽然你的外形不错，也算是郝友乾喜欢的类型，但他向来只喜欢女明星，对你不会有兴趣。”
“我知道。”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东西递到她的面前，“希望这次你不会拒绝。”
白纸黑字装订起来的剧本，面上那“明星志愿”四个大字分外醒目。王瑞恩的名字写在标题之下，头衔为总导演。
一丝不屑从她的唇角延展开来，她保持着本来的姿势没有动，只是看他的眼神里隐约有了厌恶的情绪：“我想我不够聪明，不明白王导演的意思。”
“这是我将要开的新戏，女主角很适合你。”
“请一个完全没有演戏经验、连演员都不是的人出演主角，王导是对我太有信心，还是太过自信？”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经过漫长的努力最终成为演艺红星，我的本意就是找一个单纯朴实又有潜力的新人来出演，所以，你是很理想的人选。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成为艺人，”他顿了一下，深沉的眼瞳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我保证你能一炮而红，到时候你想要的，就都能得到了。”
“呵呵呵呵，”她从嗓子里挤出几声冷笑，“演艺圈的潜规则我不是不知道，不过没想到王大导演这么声名显赫的大导演居然会一边拍着草根女孩努力实现明星梦的电影，一边却利用自己的电影来拉皮条，那么你有没有想过，现实中多少像你剧中那样的女孩，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最后却一无所获甚至落得凄惨的下场？”
王瑞恩定定地听她说完，道：“我不否认，在演艺圈里能够最终实现梦想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人，但是既然要进这个圈子，首先就要遵守这个圈子的规则，没有机会和运气，付出再多都是徒劳。不要觉得这不公平，因为比你更努力而一样得不到好结果的人太多了。”
“那么还真是感谢您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机会。”方若绮说得咬牙切齿。
“这句感谢我是受得起的，”对于她言语里的冒犯，他不动声色，“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的演技怎样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欣赏你骨子里透着的那股韧劲和决然，这让我想起了自己刚进演艺圈时候的样子，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只要你愿意，一定能有所成就。”
“看来王导演的眼光也不怎么挑剔，那时对莫筱筠说她是明日之星，现在又对我说会有所成就，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得到过你的赞赏？”
“这么说你未必会认同，但是我还是要给你一句忠告，身在演艺圈，就该放下所有的牵绊，否则这些事只会成为无谓的阻碍。莫筱筠的确有她的优势，又或者其他一些新人也很有天分，但是机会不是每个人都……”
“抱歉，”她忍无可忍地打断，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道，“我不如你，可以理智到这么无情，你的机会还是留给其他人吧，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王瑞恩还想再说什么，她没有等他开口就转身离开，步子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有些趔趄。从威尼斯回来后，她一直惴惴不安，即便他对她那一夜的酒后真言没有任何表示，她亦无法坦然处之。然而今天，她终于知道了他对这件事的反应竟是如此轻描淡写不以为然，心里某一处轰然崩塌。
演艺圈就是这样一个寡情之地，是她始终不够凉薄。
推开咖啡店的门，阳光铺天盖地，刺痛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现世凉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