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遇掌心流年》何止漪

6、第五章

　　顾则昰耐着性子慢慢的哄着，高烧还没有完全退去，此时额角上渗出了涔涔的汗。
　　忻宸拉着翦然在小区下的超市买了饺皮准备晚上煮饺子吃，顺便在包饺子的时间里跟程沫谈论一下翦然的事情，右手边的小孩乖乖的抱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满了包饺子用的材料，忻宸低头看了看翦然，又叹了一口气。
　　楼梯上到了三楼，忻宸便看见自家大门敞开，里面隐约还能听见哭声。这把她给吓得不轻，立刻让翦然站在四楼和三楼中间的那一层不要动，她自己蹑手蹑脚往四楼那走，在离门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忻宸听清了里面的声音。
　　“哦，沫沫不哭了，不哭了，乖。”
　　此间还夹杂着抽泣声，让忻宸顿生疑惑，伸头往里面瞧了瞧。
　　顾则昰依然在柔声哄着坐在自己腿上的程沫，语气越发温柔。程沫因为哭得太累，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我说你们大白天要上演狗血剧，好歹也把门关上吧？”
　　一句话将还在哽咽的程沫嗖的一下拉回了现实，也让正在哄她的顾则昰着实吓了一跳。两人双双抬头望向大门，看见忻宸脑袋的黑线，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趁着门外的人朝楼下说话的空隙，沉默本能想要离开顾则昰的腿上，却被顾则昰死死的按在腿上动弹不得。
　　一记警告的眼神。
　　——不许乱动！
　　顾则昰瞪了她一眼，随后望向门外，那里已经多出一个人了。
　　翦然被忻宸喊了上来，在门口看见程沫，又看了一眼被她坐在腿上的顾则昰，叫了一声：
　　“妈妈。”
　　程沫刚想起身，又被身下的人给按了回来，顾则昰眉头紧皱对着程沫重复刚才翦然的话：
　　“妈妈？”
　　程沫没有理他，朝门口的小女孩微微一笑。
　　“翦然，回来了？”
　　没有得到程沫的反应，顾则昰紧了紧围在程沫腰上的胳膊，示意程沫回答他的问题，腿上的人死活就是不理他。
　　“小鬼，你叫什么？”从程沫那找不到答案，他只好转向刚刚走进来的翦然。而忻宸很有自知之明的一溜烟跑进了厨房。
　　程沫刚想做出反应，却因为顾则昰的阻挠，硬是没法说出话来。这时翦然看了一眼顾则昰，眼睛瞟向自己的鞋子。
　　“程翦然。”
　　她的声音很淡很淡，让顾则昰想起他与程沫初次见面时那句“闪开”一样淡漠的语气。
　　顾则昰突然笑了。
　　程沫第一反应就是逃走，这种笑容让她很不安，让她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顾则昰放开了她。
　　“程、翦、然，是么？”这句话是他一字一句咬着，朝程沫说出口的。她就算不看顾则昰的脸，也知道此时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嘭”得一声，程沫被他推在了一边。顾则昰铁青着脸低头看着她。
　　“你要怎么解释，嗯？”他耐着性子问道。
　　程沫理亏，一时半会出不出任何字来。倒是翦然此时慢慢走到顾则昰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怯生生的开口：
　　“你是我爸爸么？”
　　顾则昰在听到“爸爸”这两个字后，情绪激动。蹲下身子摸着小姑娘的头：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爸爸？”
　　“每次翦然哭的时候，妈妈经常会跟翦然说，翦然的名字是爸爸取的，然后爸爸也会像妈妈将翦然抱在腿上一样，把妈妈抱在腿上，然后妈妈就不哭了，翦然也不哭了。”
　　“所以你认为，我就是你爸爸？”顾则昰自然想到刚才程沫坐在自己腿上的场景。
　　“嗯”
　　顾则昰看着自己女儿乌亮的大眼睛，动容的再次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一别五年，我亲爱的女儿，我是你爸爸顾则昰。”

　　哄了翦然睡觉之后，顾则昰一把将程沫给揪出了忻宸家，这一揪就从忻宸位于三楼的公寓一直给揪到了他的车上，程沫的衣服被他揪的皱了吧唧的，杏眼气鼓鼓的瞪着眼底满是怒意的顾则昰。
　　“顾则昰，你要做什么？”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抬眼看他。
　　顾则昰强压着怒气点燃汽车引擎，黑色路虎风一般飞了出去，程沫整个人顺势往后靠，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了后垫上。
　　顾则昰一边握着方向盘，死命的加速，一边开口恶狠狠的问：
　　“说！我等你的解释！”
　　车里的气氛谈不上令人窒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程沫却有点透不过气来。顾则昰语气冰冷的样子她不是没有见过，但是今天的他让她感到害怕，那种语气里透着能够刺穿任何坚硬物体的锋芒，他的话里明显暗示了其他的东西，她在等他解释，解释翦然的事情，还有，解释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
　　车窗外的风呼呼的吹着，街上步行的路人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副驾驶座上的人却是一手心的汗。

　　顾则昰大程沫一届，程沫刚毕业时顾则昰已经进‘实为’两年了。她记得那天天气特别的冷，他从公司回来后一头栽倒在沙发里，浑身颤抖。她从厨房匆匆跑出来，坐在他身边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回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脸深深地埋在她颈间，说话哽咽：
　　“我爸......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她抱着他没有说一句话，那时他孤独的像只受伤的小兽，不断舔舐自己的伤口却怎么也无法愈合，她知道没有父亲的庇护是怎样的痛苦，每一步每一步都要自己去摸索，跌倒了也没有人会皱着眉头训斥着你，面无表情的让你站起来重新出发，这种伤痛在她十一岁那年彻彻底底的体会过，她紧紧的抱着他，那天他们彼此相拥到东方既白。

　　一连三天，顾则昰都没有回到他们的公寓，她知道他因为‘实为’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到了第四天，程沫出门给他送鸡汤，来到‘实为’楼下，正好看见他和母亲姚如卿从里面出来，之后陆陆续续又从里面出来了很多‘实为’的高层，包括顾则昰曾经跟自己说的远在H市的顾明实的哥哥顾明远。
　　看来是刚刚开完会。
　　顾则昰老远就看见蓝色电动车上呆坐的人，目光呆滞的望着大楼的标志，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情一转即逝，快速小跑往程沫那去，走在他旁边的姚如卿将他的举动看在眼底，也朝着程沫的方向缓步走去。
　　程沫带着安全帽，刚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黑影压下来，反射性的拿手去挡，忘了手上还拿着钥匙，顺手抡了过去，他吃痛叫了一声，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顾则昰最引以为傲的脸蛋上顿时出现一道痕迹，从额角顺着脸郭一下拉到下巴。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你谋杀亲夫啊？刮花了本少爷的脸，看谁养活你！”顾则昰疼的直跳脚。
　　“刮花了才好......”她低下头小声的嘀咕。
　　顾则昰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低头又问：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程沫站起来正好看见站在顾则昰身后的姚如卿心下一震弱弱开口问好。
　　“阿，阿姨好。”
　　“你好。”姚如卿看着她点了点头，微微抬了抬眼角走到不远处的车子旁。
　　程沫一路看着姚如卿的车子一路使出街道。
　　顾则昰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刚刚离开了，于是正准备上程沫的电动车，却被程沫拦住了。
　　“阿昰，我还要去画廊看看，你先回去吧。衣服还晒在阳台上，你先回去收了，这天气变得快，没准过会就下雨了。”
　　程沫把顾则昰推下了电动车，催他赶快回公寓，顾则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跳进他那辆骚包保时捷911里，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