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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远行序曲(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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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峦躲在皇宫一角的一棵老树枝桠上,深秋时分的枝叶有些稀疏,好在天色渐晚,以他的身手,尚不至于被人发现。
商峦昂着脖子,眺望远处,放眼望去,尽是一模一样的宫殿,一模一样的庭院,皇宫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前两日所见,不过是偏殿一角罢了。
这下可好,他本是来找当今天子,如今竟是迷了路。
突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出,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商峦大惊,回头一看,却看见了百里屠苏。
屠苏另一只手放在嘴前,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放开了商峦。商峦怒道:
“你跑来做什么!这么突然,是想吓死我吗?”
屠苏一笑,道:“你也会害怕?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你怕的东西呢!”话音刚落,突然看见一个巡守的领兵抬头朝他们藏身的地方望了望,二人忙屏住呼吸,持稳身形。
二人待巡守走远,才松了口气,商峦问屠苏道:“你知不知道小皇帝住在哪里?”
屠苏一愣,道:“我似乎去过皇帝的寝宫……等等,你想去见皇帝?”
商峦点点头,道:“快带我去!”
屠苏摇头,道:“你速与我回去,要是师父晚上回来发现我二人都不在就糟了,况且偷偷去见皇帝会被当成刺客的……”
商峦按住屠苏的肩膀,指了指下面的守卫,道:“若你不带我去,我就大叫,让他们把我们都抓起来,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冰块脸发威吧!”
屠苏一听,憋红了脸,道:“你!你……我不去,我走了……”他说罢,立即转身,却被商峦拉住了胳膊。
商峦张大了嘴,做出大喊的架势,屠苏一见,忙又捂住他的嘴。商峦有些呜呜咽咽地对屠苏道:“我从小地方来,没见过世面,就巴望着瞅当今天子一眼呢,可还没待两天,就被襄晟送了回去,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就看一眼就马上回去!好哥哥,求求你了……”
屠苏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小人精,彻底没了脾气,只得道:“跟紧我,只准看一眼我们就立即回去……”
商峦重重点了点头。屠苏看了看巡守的士兵,瞅准了时机,飞身一跃,商峦紧随其后。
二人鞋不点地,越过了数座宫殿,屠苏凭着印象,寻到了上次和紫胤一起归还玉佩时所去的寝宫。突然,“哗啦”一声脆响,从一扇门后传来,二人忙隐在暗处,凝神细听。
“当初是你亲自应允,为我造船前往蓬莱,如今船即将造好,你却告诉我不许我一同前去……你……究竟是何用心?!”从门里传出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巽芳息怒,请容我解释……”
是丑少英!
“不要叫我巽芳!你这个势利小人,为攀附权贵,诳骗于我……”
商峦听到此处,低低“哼”了一声,道:“那个丑少英看起来挺厉害,想不到竟如此惧内……”他话未说完,就听屋内传来一声低喝:“是谁?!”
糟糕,被发现了,屠苏一惊,立即拽了商峦的袖子,三两步窜上屋顶,又闪身跳到另一间屋门前,屠苏透过窗户看了看,没有亮灯,似是一间空屋,屠苏当机立断,将门用力推开,拉着商峦躲了进去。
屋内一片黑暗,只能借着月光,分辨出周围有一些凌乱的杂物。商峦扫视四周,看见一个很大的柜子,他拉着屠苏来到柜子前,道:“我们躲进去。”
屠苏正犹豫着,却突然看见柜门从里面自己打开了!二人一惊,却见一个小男孩站在柜子里,好奇地打量着二人。
“是你!”
“是你们!”
原来柜子里的,正是那天一起帮他们在御膳房放巴豆的眉间有一颗小痣的男孩,也正是当今天子是也!
小皇帝瞅了瞅他们,道:“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上次你们被襄大人逮了去,我还以为至少给打个半死,没想到,这么快,又来闹事啦?”
二人正待作答,却听外面有人道:“参见丑驸马!”欧阳少恭发现异状,追到此处,却碰到侍从给他行礼,提醒了二人,否则,以欧阳少恭的功力,即使站到面前,他二人也未必能发现。
“你们进来,我去打发他。”小皇帝说着,就踏出柜门,往屋门口走去。二人将信将疑,也只得挤进去,勉强关上了柜门。
屋门被轻轻打开了,屠苏和商峦挤在柜子里,姿势很难受,都咬牙切齿地忍着。只听欧阳少恭道:
“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皇帝的声音有些不悦,道:“丑驸马不在府中呆着,三更半夜四处闲逛,又是何意图?”
欧阳少恭轻笑,道:“在下发现行迹诡疑之人,追踪至此……”
小皇帝道:“我一直在此处,没有旁人进来,不过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往北边去了。”
欧阳少恭沉默了一会,道:“如此便好,在下告退。”
小皇帝道:“你去吧。”
二人听见屋门被关上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急忙打开柜门,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小皇帝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道:“怎么样,我厉害吧!丑驸马在宫里可得势了,不过他还是得听我的!”
屠苏问道:“为什么?你官比他大?”
小皇帝一愣,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只不过……我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连襄大人都也忌惮我。”
商峦看着他,突然道:“红人……你是皇帝的男宠?”
屠苏和小皇帝皆是一愣,小皇帝疑惑道:“男宠……是什么?”
商峦神秘的笑笑,道:“等你再长大些就知道了,只是到时候,不要吃醋就行……对了,你知道皇帝现在在哪?我想去见他一面……”
小皇帝盯着他看了看,道:“皇帝他出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你们见不到他了。”
商峦一听,失望的道:“又白跑一趟……”
小皇帝有些不高兴,道:“皇帝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不知道做皇帝有多痛苦,每天有看不完的公文,读不完的书,哪有你们逍遥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屠苏道:“你和皇帝这么亲近,他每天做什么你都知道?那你跟着皇帝每天都做什么?”
小皇帝支支吾吾,道:“我……我每天和皇帝做的差不多……就像……就像坐牢一样……”
商峦听到此处,重重拍了下小皇帝的肩膀,道:“你两次都帮了我们,就让我还你的情吧!我们一个月后要坐大船出海,你也跟着来吧!”
小皇帝一听,两眼放了光,道“大船!我从未出过海……一言为定,你可别反悔!”
商峦道:“你放心,只要你能在约定的时辰出现在皇宫最北边那个偏门门口,我就有办法带你一起去,不过可能要委屈你一下……”
小皇帝笑道:“只要能出去,小小委屈又算什么,待你们定好具体时辰,就写在纸上,偷偷塞在皇宫北门的砖缝里,我自会去取。”
商峦一笑,道:“一言为定!”
屠苏看着这二人,手不禁扶上了额头,他有一种预感,碰上这二人,自己只有跟着倒霉的份……
和小皇帝道别之后,屠苏和商峦施展身法,一口气闯出宫门,一直行至护城河旁,二人才停下,大口顺起呼吸来。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说,夜闯皇宫,还拉了一个伙伴,真是太有趣了!
突然,商峦看见面前的屠苏僵住了笑容,他定定的看着商峦的后方,商峦猛一转头,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他急忙掩住口鼻,可眼皮越来越重,他二人几乎一瞬间,就昏睡了过去。
欧阳少恭面带笑意,欣赏着脚下昏倒的两个少年,突然,他猛一转身,却见一道黑影迅速窜进了树林里,消失了。欧阳少恭满意地看着黑影远去,低声自语道:“鱼饵终是上钩了呢。”
紫胤站在院门前,手中执了剑,一袭薄衫,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突然,他剑尖点地,纵身一跃,在院中间落定了身形。
欧阳少恭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子里,他的脚下,躺着两个一动不动的少年。紫胤见状,呼吸一窒,立即上前查探二人脉搏,一探之下,才松了口气,紫胤站起身,对欧阳少恭道:
“欧阳先生对他二人出手,不知何意?”
欧阳少恭笑道:“带着他二人走这么远的路,在下可不放心,一个不留神的话,被从上到下淋的湿透便算是好的,紫胤想必……比我更加明白。”
紫胤不动声色,道:“不知阁下在何处遇见他二人?”
欧阳少恭眯了眯眼,道:“他二人……夜~探~皇~宫,正好被我遇上,在下估计紫胤必是心中焦急,这才做一次好人,将他二人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欧阳少恭满意的感觉周身寒气越来越甚,笑意愈发浓了,他又对紫胤道:
“一月之后,他二人将出海东游,紫胤还是将他们看住为好,可不要侮了三百年执剑长老之名号。”
紫胤此时已接过古钧送来的解药,给二人服下,末了,问道:“此次出海,去往何处?”
欧阳少恭看着二人渐渐恢复了知觉,道:“无可奉告。”
紫胤身形一僵,接着将渐渐转醒的二人扶在石凳上坐下,对古钧道:“凌衡送客。”
古钧对欧阳少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欧阳少恭轻笑,道:
“阁下这般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古钧一愣,接着面上的神情开始扭曲,他咬牙道:“公子快请吧!”
送走了欧阳少恭,紫胤又吩咐古钧道:“凌衡,从今日起,你便与商峦同住一室,每时每刻都不得让他离开你的视线,直到出海之日为止。”
古钧苦着脸道:“是,先生……”说罢便钳住了商峦的胳膊,将他带上楼了。
屠苏低着头,不敢看紫胤。只听一声轻叹,接着就传来紫胤毫无波澜的声音:
“此乃另一套剑谱,今日传予你,望你勤勉研习……”
屠苏猛地抬起头,两眼放着光,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看着紫胤递给他的剑谱,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玄真剑。屠苏掩饰不住兴奋之情,接过剑谱,细细翻看了几页,接着就双手环上了紫胤的腰,紧紧抱住了他。
紫胤一声轻叹,道:“你父亲听闻比武大会及出海之事后,将你托付我处,在此之前,为防你再与那商峦坑瀣一气,你便与我同住。你的父亲亦会时常来看望你。”
屠苏将头埋在紫胤胸口,听到此处,不禁呼吸一窒,和师父……同住……那岂不是要同睡一张床……
“时候不早了,今日便休息吧,明日一早便与我去北郊研习新剑法。”紫胤说着,便转身往屋子去了。
屠苏的脸格外的红,他小步跟上紫胤,心也“扑通扑通”地跳的飞快。
紫胤的房里陈设十分简单,屠苏看见房里唯一的一张床,一时有些局措,又有些难抑的开心。
紫胤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子,他对屠苏道:“早些休息,明日研读剑谱,若有不明白之处,自当来问我,不可妄自揣摩。”
屠苏点点头,道:“是,师父……”他突然想起今日在脑海中盘桓的一个疑问,便又对紫胤道:“师父,我今天遇到了一件不明白之事……”
紫胤正走到桌旁,引了火折子,点着油灯,听屠苏这一问,便道:“哦?说来与我听一听。”
屠苏走到紫胤身边,昂起头看着师父,问道:“师父,男宠……是什么?”
“哗啦”一声。
天下御剑第一人的紫胤长老,失手把油灯打翻了。屋内一下又陷入了黑暗。
屠苏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就是没有油灯,他也能看到紫胤的脸色瞬间变的铁青……
屠苏的这个小问题为他赢得了几近一个时辰的盘问,他就差告诉紫胤自己和商峦藏身的那棵树上有多少片叶子了。印象里自己从未和师父做过如此的“彻夜长谈”。
直到屠苏长呼一口气,瘫倒在床上时,都不知道所谓的“男宠”究竟是什么。
而且,屠苏发现,紫胤早已夜不倒单,每晚只是打坐入定,从不卧床,这让他与师父同眠的愿望也泡汤了。
屠苏缓缓合上沉重的眼皮,强烈的睡意立刻席卷了他,朦胧之中他只有一个感叹:
这是,多么糟糕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