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流沙》面少爷

1、第 1 章

　　第一章
　　“楚越小姐，听说您这次在新剧中扮演的是一名十六岁的失聪少女，已经年近三十的您会觉得压力很大吗？”
　　“怎么？我看上去很老吗？”
　　“当，当然不会，您看上去很年轻，也很美丽”。
　　“啊？只是看上去啊”
　　“不，不”
　　“今天是情人节，楚越小姐打算怎么度过这个美好的节日呢？”
　　“啊？今天是情人节？天啦，我竟然不知道，最近一直在为新戏准备，真是忙糊涂了！”
　　“工作虽忙，但楚越小姐要注意身体啊！”
　　“谢谢！”
　　“楚越小姐，听说季先生在米兰订购了一枚价值两千万人民币的钻戒，这是不是预兆着两人好事将近呢？”
　　“啊，对此我只能说资本家太腐败了，我手上的这枚只是二十块钱买来的地摊货呢。”
　　“呵呵，楚小姐真会开玩笑。”
　　“没有，是真的，我当年还和那个卖戒指的老板讨价还价呢，他还骂我小气”。
　　“这枚戒指楚小姐自出道以来就一直戴在手上，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啊，它对我很重要。”

　　我做在椅子上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昕亚很认真地在给我卸妆，镜子里的那张脸和记忆里的重叠，只是不再年轻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微微的细纹，皮肤也不似从前那般光滑。
　　自己果然是老了，女人的天性作祟，我心有不甘地问正专心工作的化妆师，“昕亚，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昕亚手一抖，然后叹气道，“姐姐，你又不是妖精，当然会老的！”
　　我气得那粉扑砸他，他嬉笑着避了一下，又暧昧地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看的老妖精。”
　　我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个小屁孩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伸手捏他的脸，正要装出一副前辈的样子责备他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的陆琪冲了进来，嘴里还在抱怨着“重死了重死了都没有人来帮自己一把”，刚好看到我和昕亚暧昧的姿势，嘴巴张成了O型，然后坏笑道，“还说你俩没什么呢，现在被我抓了现行，楚大影后你还不从实招来？”
　　我一耸肩，说道，“招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和我的化妆师有一腿，黎昕亚是老女人楚越包养的小白脸”。
　　“哇，好劲爆的消息，我要卖给娱周刊！”
　　“好啊，记得把价钱抬高一点。”我不紧不慢地点头，顺便瞥了眼昕亚，发现他虽然面不改色，但耳朵都红了，心里好笑，真是个小屁孩。
　　“没劲！还以为能看到你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呢，真怀念以前的楚越啊，跟小白兔似的，哪像现在？”陆琪叹着气，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上，然后伸手招呼昕亚，“来来，小亚亚，快来伺候本姑娘，我待会儿还要采访个新晋的八零后作家，听说是个小帅哥，你可得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昕亚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见自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冲他笑笑，“去吧，难得名嘴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
　　陆琪白了我一眼，不满道，“怎么说得我像是进窑子里挑姑娘的恩客？”
　　我笑着起身，从包里拿出墨镜和帽子戴上，接着她的话头，“那我岂不成了窑子里的老鸨？”
　　陆琪呵呵笑出了声，又看我戴上了墨镜和帽子，好奇道，“你要出去？你们导演不是说今晚要请全剧组吃饭的吗？”
　　我拉低一些帽檐确认不会被人看出来，“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想出去透透气。”
　　“不会是要私会什么人吧？”陆琪坏笑着眨眼，古灵精怪的模样这些年倒是一点都没变。
　　我义正言辞地指着昕亚，说道，“我的情儿陪着你呢，你说我还能私会谁？”
　　我穿着一身休闲系列的衣裤，脚步轻盈地走出新锐大楼，偶尔有几个平日里的同事和我擦肩而过竟然也没有认出来我，心情一时出奇的好。
　　新锐门口的台阶上坐着许多年轻的男男女女，手里拿着各色的海报和旗子，鼻子冻得通红，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彼此的偶像。我一阵恍惚，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我，也如他们一般喜爱着一个人。
　　走在街上我才发现我失策了，本来想透透气的，可是看到满大街搂搂抱抱的情侣心情又郁闷了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开放了！
　　真是的，刺激我这个单身的老女人
　　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来到街心公园，乍一看竟然一点都没变，连门口的台阶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记得去年好像要改建成私人会所，政府竞拍后被一名从美国来的华侨买了下来，我本来难受了好久，没想到它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子。犹记得陆琪曾经感慨，街心公园是本市最受欢迎的约会场所，风景好、够隐蔽，而且不要门票，最适合那些没钱的小情侣了。
　　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心里是这样想着，可是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地走了进去。
　　入口处的林荫道，路边的池塘和垂柳，还有凳脚上长满苔藓的长凳
　　池塘边走过三三两两的情侣，还有晨练的大爷大妈，我注意到一个戴着帽子钓鱼的人，记得以前也有很多老头儿来这钓鱼的，可惜这里的鱼不知是平日里被游人们喂饱了还是怎么着总是不上钩，再后来就没有什么人来这儿钓鱼了。
　　不知怎的，竟想到姜太公钓鱼的那个典故，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我一惊，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他的身后，暗恼怎么今天自己这双脚总是不受自己控制了？
　　“是谁在笑啊？”他的声音懒懒的，侧过头来，嘴巴抿得很紧，神情淡漠。我发现他竟然和我一样戴着墨镜。
　　我吃了一惊，因为他不仅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很多，而且还是个盲人。
　　“我，我”我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前也曾以慈善的名义和一些盲人接触过，他们大多内心封闭，敏感自卑，不愿和人接触。
　　我走过去，并且故意把脚步踏得重一些，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对不起，先生，刚才是我在笑。”
　　他迟钝了一会儿才把脸对着我的方向，虽然他带着帽子和墨镜，但我依然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脸型瘦削、鼻梁高挺，嘴唇也长得很性感，只不过看不到眼睛，让我心里有小小的失望。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你是谁？”“为什么要笑？”
　　我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我就是那个大明星楚越，刚才在笑你钓不着鱼呢！
　　“为什么不说话？”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看不见？”
　　这句话一说出口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我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板夹了？怎么当着别人的面问这样的问题？
　　果然，他的脸色变了变，把头扭了过去，面朝着池塘，一言不发。而我当时竟然就那样陪他一直坐在那里，甚至没想过悄悄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他略带忧伤的叹息，“你可真是个莽撞的小姑娘！”
　　任是我脸皮再厚也不禁红了，心想我可不是小姑娘，我是人们口中的老女人、老妖精、老巫婆，大概他是觉得说话那么不经过大脑的一定是个小姑娘，天真烂漫、花一般的年纪。
　　我瞅了瞅他身边的鱼篓，果不其然，是空空如也，便好心提醒他，“你不知道这里钓不着鱼吗？”
　　他大概是在笑，只不过笑得很淡，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他的侧脸根本发现不出来。
　　“我钓的不是鱼”。
　　我哂笑道，“那是什么？你总不会真是在学姜太公钓鱼吧？”
　　莫名地想起一句话，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我又笑了起来，很想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他却忽然站了起来，熟练地收起鱼竿，我也随着他的动作起身，然后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不是把你给钓来了么？”
　　然后是他离去的脚步声。我站在那里，初春的湖面上氤氲着薄薄的一层雾气，岸边的垂柳已经抽出了新芽，弱柳扶风般地在微风中摇曳，暧昧的、动人的。
　　等我回过神来，他的身影已经远去，渐渐消失在雾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