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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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你打算就这么一句话都不说吗？”
沉默持续了二十分钟之后，贺兰锦微微叹了一口气，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皱了皱眉，似乎身体有什么不适。身边的郭秋云即使敏感的察觉出来，她还是什么说不出来。
所有关切的言语都像是凝固成了一锅粥，滚烫烫的堵在她的嗓子眼儿里，让她憋得生疼也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司机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郭秋云终于转过脸来，心虚的看着贺兰锦，
“兰锦，对不起！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这次我回来，也并没有想再打扰你的生活。对不起！”
说完，郭秋云拉开车门就走，根本不敢回头，因为她的眼泪早已经流了出来，哽咽的喉咙再也无法发出一个声音。
“郭……”
贺兰锦的声音被厚重的车门阻拦，郭秋云也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在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转身靠在立柱后面，用力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隔了一会儿，郭秋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贺总，贺总？你这是……？”
郭秋云悄悄看过去，看见贺兰锦的车仍旧停在那，左后方的车门开着，但是贺兰锦的身影却被司机正好挡住，却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我没事儿。……”
司机略向后退了一步，贺兰锦便伸手关上了车门，车内的情景，郭秋云自然是一点都看不到。那年轻司机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略一沉吟，就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快步往电梯那边走过去。一时间，地下停车场里安静的仿佛只能听见郭秋云自己的呼吸声。
不管了！郭秋云三步并作两步从藏身的地方跑到车边，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就拉开了贺兰锦的车门。但是，呈现在他面前的，却绝对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贺兰锦歪向右侧半躺在后座上，褪去了左腿的假肢，短短的残肢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已经被他用力揉搓的发红，上面间错着的疤痕也变得深红色。此刻，还在不断的剧烈抽搐，引发神经的剧烈疼痛。
“兰锦，……”
贺兰锦抬头看见郭秋云，一把拉过外套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但是，身体的疼痛让他一时间坐不起来，只能看着郭秋云站在门边泪如雨下。
“你怎么还不走？……嗯？走啊，你！”
呆立的郭秋云哪里还会有反应？她蹲下来，只想把贺兰锦紧紧抱住，安抚他所有的痛苦。但是，显然贺兰锦此刻根本不打算让郭秋云碰自己，他向后挪了挪身体，一边用力推开郭秋云的手。
“滚！这不是你该看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郭秋云虽然无法收拾起自己的眼泪，却也将注意力收回到贺兰锦的脸上，从他的复杂表情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让她缓缓的向后退开，让她看着贺兰锦再次把车门关上，让她隔着深色的车窗，再也没有资格去触摸贺兰锦的一切。
她无法离开，又无法靠近，一直到燕玲出现在她的面前。
“果然又是你！”
燕玲远远就看见郭秋云，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更多的变成了不屑，她甚至没有在郭秋云面前多停留一秒，没有多看郭秋云一眼，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站在门边的郭秋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但是她似乎还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于是，她就这样站着，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努力去想象车上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又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也许，她永远也不可能想到，当贺兰锦看见燕玲坐进车里的时候，贺兰锦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燕玲，我们结婚吧。
呆立了十多分钟，燕玲终于下车，但是显然她完全没有在意郭秋云的存在，径直发动了汽车。隔着玻璃，贺兰锦看着郭秋云从自己的视线中逐渐消失。
Goodbye！我的秋云。
他在心里默念，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她了解还是不了解。
地下停车场仿佛重新回到人间，来往车辆的引擎声，保安员的喊声，匆忙的脚步声……郭秋云静静站在那里，一直到秦寒把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你果然还在这里。”
秦寒下了车，才看见郭秋云脸色惨白。
“上车吧。”
原本盘旋在秦寒脑中的各种问题都被他暂时忍住了，看着郭秋云坐到车里，秦寒默默的开着车，他知道此刻自己需要的仍旧是忍耐。他不问，也不说，只是耐心的把郭秋云送回住处，自己再回去工作。第二天，他又可以像往常一样和郭秋云聊着工作，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寒，郭秋云跟你在一起吗？”
隔了七八天，秦寒刚上班就接到张景祁的电话。
“没有啊。她这几天出差了，去山里了。估计得明天才能回来呢。啥事儿啊？”
“我这边有两张请柬。”
“请柬？给她的请柬怎么会在你那儿？”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我们见面再说吧。我现在来找你，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
秦寒挂了电话，心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丝丝不安。张景祁刚才的反应让他首先就想到了贺兰锦，而他的出现则让他们平静的生活终于天翻地覆。
不过十来分钟，张景祁就到了秦寒的面前，话没说就把一个红色的信封递到秦寒的面前。
“贺兰锦要结婚了。”
张景祁从来都不客气，径直走到秦寒的桌子后面，大喇喇的往椅背上一靠。
“他不是已经……？”
“我也有点搞不清楚。反正这个请柬是我早上刚收到的。”
秦寒从信封里抽出请柬，只见上面清楚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到底搞什么啊？”
“我想他可能也只是礼貌一下，毕竟，我们和他也只是工作关系。只是到时候郭秋云……”
张景祁的话音未落，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
“我怎么啦？”
“没……”
秦寒反应快，迅速的把手中的请柬往背后一藏，却被大步流星走进来的郭秋云一把抽了过去。
“嗯？婚礼请柬？谁要结婚了？张景祁？你要结婚啦？”
“那个，不是他。”
张景祁和秦寒两个眼看没法阻拦，只能静静看着郭秋云的目光落在贺兰锦和燕玲的名字上，脸上的笑容随即就凝固了起来。张景祁这会儿倒是反应很快，丢给秦寒一个眼神，就悄悄溜了出去。
“这个请柬吧，其实……。哎？秋云？秋云！”
秦寒想说点什么，但是，面前的郭秋云却在摇晃一下之后，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板上。
“郭秋云！”
门外的同事听见秦寒的喊声跑进来的时候，秦寒已经把郭秋云抱到沙发上，一边用手用力掐着郭秋云的人中。
“秦总？这是？”
“还是送医院吧，你来背她，我去开车。”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郭秋云终于像个重病号一样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而秦寒也像个忧心忡忡的丈夫守在她身边。不经意间，秦寒突然看见郭秋云的眼角缓缓渗出了一滴泪珠。
“秋云，……你醒了？”
“对不起，其实我早就醒了。”
郭秋云睁开眼睛，泪水仍旧不住的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秦寒，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面对他。”
“郭秋云，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过问你们的往事，但是，我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话音未落，秦寒就感受到郭秋云瞪过来的目光，他轻轻的笑笑，接着说道：
“痛苦只是一时的幻象，但是，你和他，你们都该move on了，不是吗？”
透过波动的泪光，郭秋云看见秦寒的笑容，她坐起身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深深埋在两腿之间，用力痛哭起来。
这个世界上真的可以有move on这件事吗？
秦寒想把手放在郭秋云的脊背上，但是，他突然没有了勇气，因为他突然很没有自信能让郭秋云像这样爱上自己。
无论郭秋云如何伤心欲绝，充满了幸福感的婚礼仍旧在燕玲的操持下稳步推进。临时订下的酒店，婚庆公司加班加点赶制的婚礼流程，还有那件早已经被燕玲封存在角落里的礼服，全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为生活的中心。贺兰锦会静静的看着燕玲忙碌，她不打算让他插手，而只是让他享受这样一位妻子所带来的益处。贺兰锦甚至可以在结婚前几天还悠闲的在茶山上度假。
但是，在这同一个喧闹的城市里，谁还会在意郭秋云的伤痛，她的脑海中始终盘旋着那张色彩柔和，印刷精美的请柬，这样张纸瞬间就击垮了她全部的意志，粉身碎骨毫无幸存。郭秋云必须让自己假装对此毫无感受，否则就会痛不欲生。过了10天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之后，这一天终于来了。
张景祁死活拉了秦寒一起去参加贺兰锦的婚礼，目送两人开车走了，刘静思赶紧拉着郭秋云去看喜剧。
“去看《泰囧》吧。我都想看好久了。”
刘静思拉着郭秋云去排队买票。
哪里想到，电影刚开始，镜头里徐朗的妻子在徐朗办公室和他闹离婚的戏码就已经让郭秋云潸然泪下。一部热门喜剧，活生生被郭秋云看成了中年男人的悲剧。刘静思也没了轻松的心情，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只顾着观察郭秋云的反应。
“我去门口接个电话。”
郭秋云碰碰刘静思的胳膊，猫着腰站起来。刘静思瞟了一眼，她手机上显示的正是秦寒的名字，于是，也跟着郭秋云来到大厅。
“怎么了？”
郭秋云挂了电话，脸色变得更加阴晴不定。刘静思问她话，她也半天答不上来。
“静思啊，你打个电话给文俊，喊他来接你。我得先走了。”
说着，郭秋云就往电梯跑过去。
“哎？哎？你去哪儿啊？”
“我去接秦寒。”
郭秋云的话音未落，下行的电梯门就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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