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色的石英钟》天青无悔

1、A/AB

　　如果我们分开了，我可以当你已经死了么？
　　可是如果哪天我们又相见，看见了行尸走肉，我该害怕吗？

　　从一堆形态各异的转基因苹果里找到一只稍微正常的实在困难，但是凭借女性天生的挑选天分，我选得不亦乐乎，而且，还能闲出一丁点精神，想想那堆有的没的。

　　例如说，那天我们去买烧烤的食材。我们围在超市里的玉米堆旁，兴致勃勃地剥着玉米皮，想着能减轻一些玉米的冗余重量，有说有笑，幸福四溢。然后一个天杀的开口了：“这些特价玉米按根算的......”从超市出来，你双手各提着重约二三十斤的食材，手臂上的青筋好sexy，我怀里捧着一个甜西瓜，笑眯眯地跟着。

　　那时候怎么会觉得那是个甜西瓜呢？而且还深信不疑。

　　“每个苹果你都捏过，到底买不买啊！”一声吆喝把我拉回现实，迎接我的是店员小姐那双充满不屑、鄙视、不耐烦、生气的眼睛。

　　“买的买的，嘿嘿，不好意思啊。”我陪笑道。

　　后来呢？你们会问。嗯。后来，他消失了。

　　嘿嘿，不是文艺的手法，是真正的消失，为此，当时我还去警察局报案了呢。

　　“什么事？”警察大叔盯着桌面上的什么。
　　“我......我要报失踪人口。”我结结巴巴地说，人生第一次与警察打交道啊。
　　“叫什么名字？失踪多久了？最后一次哪里见？”大叔像Siri一样蹦出三个问题，没有感情。
　　“um......致远，宁静致远的致远，一周前失踪，最后一次......在学校的饭堂......”
　　“什么学校？”
　　“外语学院......”
　　“有身份证号、家庭住址、手机等资料吗？”
　　“手机是有的......”我接过大叔的信息表，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
　　“你名字？怎么确定他消失了呢？”
　　“古今，我打过他电话，没找到，又去他宿舍，室友说他从来不住宿舍的......”
　　“你对他一无所知，他到底是你的谁啊？”
　　“男......朋友？”

　　临走之前我还细细确认：“大叔这样就可以了吗？你们能找到他吗？”
　　“可以了可以了，找到就通知你吧。”大叔的语气里有一种不耐烦。
　　才走到大门，就听到后面的警察大叔们在谈话：“这女孩怎么回事？”“找男朋友”“又一个？”“哎，失恋嘛......”
　　我当时觉得好委屈，可是没有哭。

　　没有人相信你消失了，因为你如此神秘，你从来不说自己的事。大家那么喜欢你，你却随时都可以离开的模样。所以今天，你消失了，不说一句话，让我觉得，从前的一切，都是铺垫。

　　大一，我们在音乐和啤酒中相遇，大二，我们一起策划活动，共进退，大三，我们楼下见，我们去海边，我们到处乱逛，大四，啊，莫名其妙的大四。

　　你怎么知道我向往的每一个场景呢？时间怎么能够过得如此充实？似乎每一着都是你精心安排的棋局，然后终于走到这一步，这安排好的分离。

　　抱着两斤苹果，坐在沿江路的海关总署钟楼下，看着那匆匆转悠的秒针，九点四十五分。手里抓起一个，揉一揉，放到嘴边用力啃。

　　最近不敢看镜子，镜子里有我恐怖的模样，有红肿的眼袋，浮胀的脸颊，无神的双目，干瘪的嘴唇......

　　突然，“哐当”一声，是整点报时，我看了看钟楼，却看见了重影，用力挤闭一下眼，觉得身边一片光亮，刺得我张不开眼。又过了一会儿，光线似乎减弱，我挣扎着撑开眼皮，首先看到的是怀里的两斤的苹果，右手捏着被我啃干净苹果芯。

　　“看球！”谁大喊了一声。

　　球？怎么会有球？这里可是马路。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坐在操场旁的观众席上，下午的阳光那么刺眼，一个黑点迅速靠近，说时迟那时快，足球狠狠打在我满月大小的脸上。好痛。

　　“搞什么你，拿一大袋苹果来上足球课。”啊，大一的足球老师，黄sir。
　　“我......诶？”在做梦？
　　“请大家吃吗？哈哈，快过来做热身。”

　　等我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大一的时候，心里只剩下焦急。

　　得快点，得快点找到你。

　　这么想着，甚至奔跑起来。

　　星期四的校道上满满是各大社团招新的摊位，我循着熟悉的吉他声走去。

　　站在那个安静地弹着吉他的你面前，泪流满面。

　　“找到你了......”我泣不成声，你一脸惘然：“你好，报吉他社吗？那边请。”

　　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绝不会让你再从我身边消失，起码，我要知道原因。

　　日子静静流淌，你却没有靠近，记忆中不是这样的，你总是安排好了一切，你总是在我的身边，怎么回事？难道我做错了什么？难道因为我回溯了时光，导致一切都改变了？

　　不要不要！！我只和你在一起。于是我把当初他做过的，一件一件用力回忆起来。

　　“在写什么？”室友萧逸凑个头过来。
　　“嘿嘿~大学计划。”我淡淡地说。
　　“啧啧~你居然还能想到做计划......致远......致远是谁啊？”
　　“我男朋友~”
　　“你还有男朋友？！”一脸难以置信。
　　“现在还不算，马上就会是了。”一想到这点，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我就说......”萧逸擦着头发走开了。

　　接下来两年，一切按计划进行。除了一点，致远给我的感觉似乎不那么一样了，怎么说呢？如果说他没了之前的深情，呃，这么说好欠扁，但实际上的感觉就是如此，还要我怎么修饰呢？

　　真正爱一个人该如何呢？有时我们太过沉溺自己的世界，而忽略了对方感受，爱情大概不是单方面付出就足够的，那样只是自私的白日梦吧？可是，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再次爱上我呢？我为你做得每一件事，你都有好好收到我的心意吗？还是说，我是在做着无用功呢？我拼命回想你当初所做的一切，却觉得好难好难。

　　一股暖流轻轻地抚过心房。可是这一切，当初你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大三，那个记忆中玫瑰色的夏天来了，我按照计划表完成了每一件事，但是你单车后面坐着的，却是另外一个女生。我只好在海边别墅的天台，看着懒懒倚在海天交际的夕阳，弹着曾经属于你我的那一曲《黄昏》。

　　放不下，放不下放不下！只好看着这揉皱了又抚平的计划表不知所措。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下楼买瓶啤酒，遇到了坐在路边喝酒听mp3的你，于是坐在了你身旁。我们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着，说着社团，说着吉他，说着朋友们，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睡在你身旁，我们全身合乎情理地坦诚相对。环顾四周，人生第一次开房，嘿嘿。你睁开眼，脸上泛起不好意思的红润，这样的颜色出现在男生的脸上，总觉得有那么些喜感。

　　后来的一段时间你都沉陷在一种难得的手忙脚乱中，因为一支呈阳性的验孕棒，我偶然捡到的。你一脸严肃地问：“要去......打掉吗？”我只缓缓说道：“致远，你爱我吗？”我甚至感觉到了双眼的灼热，在他眼里大概是一个因为有了孩子，不知如何是好的、快要哭出来的无辜女生形象吧？

　　可是，我的感觉却是：紧张、兴奋、忧虑、快乐、忧郁......幸福。

　　一个不识趣的电话来了，你听了电话突然焦急起来，然后说：“抱歉，家里有点事，今天迟点我找你。”“哦......”然后你跑走了。

　　后来好几天没见到你，我心里忽然凉了一下，该不会，又消失了？这次我打听到了你工作的琴行，于是便去那里寻你，琴行一个店员是我的初中同学，他说你去躲债了。

　　哈？躲债？

　　我循着他给的地址，找到了你家，按下门铃，心想着：谁会在家里躲债......

　　打开门，你一脸愁容，啊，是没了妈妈的孩子的表情。看见我，你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你有气无力地说。
　　“hum......”我歪了歪嘴，“你都不来找我，我只好找你了。”
　　“......”
　　“方便进去坐坐吗？”
　　“嗯，进来吧。”

　　家里不大，东西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来它的真面目。你无精打采地给我倒着凉白开，然后便一声不吭回到房间躺下。

　　我不仅没有因为你的无礼而生气，竟然还不由自主地打扫起来，嘿嘿~。一阵忙碌后，看着整齐干净的家，我很满意。你出来上厕所，看着这境况愣了一下。

　　“听说，你在躲债？”我试探性的问。
　　“......琴行的人说的？......躲债的是我妈。”
　　“哦......伯母，现在还好吗？”
　　“两天联系不上了......”
　　几乎脱口而出：“我帮你吧！”
　　你终于转过头来，嘿嘿，不用一脸感激得那么明显啦~我可是会脸红的哦。

　　接下来的寻人、打工筹钱还债，我都看做是浪漫的约会，完全忘了孩子的事情。

　　平安夜的灯饰很漂亮，我们在广场弹唱卖艺。快要倒数的时候，我又蹦又跳兴奋不已，你却抓住我的手，紧张地说：“小心孩子！”我愣了一下，然后我们四目交投，直到你说出那句“我爱你。”世界突然安静了，被你拥在怀里，被圣诞节美好的祝福声包围，啊，多么美丽的画面，除了我心里一丝狡猾的偷笑，嘿嘿~

　　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女主总是需要调查清楚男人是因为孩子才爱她，还是真正爱她呢？答案都在男人的眼睛里啊，真想不明白。

　　找到伯母的时候，她正在花园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和一个中年男人吃双人自助餐。我们又气又好笑。

　　分别的时候，中年男人把我拉到一边说话：“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开口就直入主题，把我吓得够呛。

　　“不是，大叔你搞错了，我是这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我是从未来来的。”我冷静地订正他。
　　“搞错的是你，这根本不是你的世界，假如你从未来来的话，你现在就会经历同样的事件，因为时空的不可逆性是最高准则。”
　　“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而且，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些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你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这次记得劝他不要。”
　　“我会怎样？”
　　“消失。”说着他突然转身离开了。

　　你和你的妈妈在前面有说有笑，留下我一个在后面，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终于你转过头来：“怎么突然走那么慢？”

　　“啊？......那个大叔走了......”我说道。
　　“哪个大叔啊？”你四周张望。
　　“就是刚刚跟伯母吃自助餐的大叔啊。”我手里还比划着那大叔的个头。
　　“妈，你刚才和谁一起吃自助餐吗？”你不解地望向你妈妈。
　　“没有啊......或许小媳妇看走眼了？”
　　“妈~！她还没过门......”你小声嘀咕。
　　“哦......”幻觉？不是，我可以肯定。

　　不安在心头弥漫。五个月。

　　我该问清楚，平行世界的意思是什么，消失是什么意思，是死亡？还是回到本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人会忘掉我吗？你也会忘掉我吗？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我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

　　如果是真的话，我要好好珍惜剩下的这珍贵的五个月。

　　初夏阳光铺满了客厅，床边的两把木吉他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窗外蓝天白云，几阵风闯到房间来，撩起了雪白的窗纱。

　　我蹑手蹑脚离开床，生怕吵醒身边的你。

　　早餐刚做好一桌，便感觉手脚开始冰凉，太好了，来得及做完早餐。

　　对了，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呢？是因为你首先喜欢我的吧？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帅？是因你才华横溢？还是因为，想要珍惜，在茫茫人海中，我们彼此相遇相伴的缘分？

　　倒下的时候，你冲了过来。

　　看着你惊慌失措的神态，我想最后说点什么。“我爱你......”抱歉，这是我能够想到、说出来的三个字了......

　　五月的阳光将我笼罩，世界沉入了玫瑰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