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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萧懿的番外 ...


  •   我18岁当兵,不是因为要依法服兵役,而是因为,这样家里就少了一张消耗粮食的嘴。

      我是继子,就是过继给别人家当儿子。

      很穷很偏僻的山窝窝里都有个通病,越穷越生,又越生越穷,山窝子里的人没有娱乐,天黑之后除了睡觉以外的唯一活动就是造人。

      我是家里第五个被造出来的。

      而我的父母每年收成的粮食只能养活4个人。

      于是老三生下来没有多久就因为母亲挤不出奶水夭折了。

      其实夭折也有夭折的好处,起码还不知道痛苦的时候就在这世上走完了一遭。

      老四其实也不算老四,因为那年发旱,他还没有生出来就已经由于母体营养不足而胎死腹中。

      母亲也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可也许山里人身子骨强悍,连个土郎中都没有的地方,母亲竟然凭着老辈人瞎指的偏方活了下来。

      然后第二年普降甘霖,收成比往年好了许多,而我,也在这一年出生。

      家里有了余粮多养活一口人,而且婴儿吃的也不多,就这样,我侥幸的保住了小命,没有跟我的两个哥哥一样。

      好光景持续了三年,又开始出现颓败的趋势。

      我却因为长身体反而吃的比以前多了。

      又坚持了三年,父母终于熬不下去了。

      自己的孩子,喂不饱,还拖累家里的其他人,山里人通常的做法就是丢掉一个。

      而选择放弃的,当然是离干活年限相差最远的一个。

      当父亲第一次撇下田里的农活,拉着我的手往山坳里走的时候,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因为我从来也没有踏出过家门玩过。

      走了很久,父亲拉着我站在一个树下面,轻声的哄着我,让我在这里等他。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一直玩到天色暗下来,周围的景色都看不清楚的时候,才懵懵懂懂的感觉,父亲不会来了。

      我想到,父亲可能迷路了。

      6岁大的孩子没有那么复杂的思想,我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感觉走,希望可以回家让妈妈去找爸爸。

      我竟真的走回了家。

      现在想想,当时我父母脸上的表情绝对无法称之为高兴。

      第二次我就变得沉默了,我似乎已经有点明白父亲要做什么,可我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拽着走。

      父亲似乎下了狠心,带着我从日头刚出来一直走到日过正中,才甩开我的手急急忙忙的走掉。

      这一次我认真地记了每一个可供我回家的标记,我知道父母都不喜欢看见我,可是不知道我那时怎么想的,就是死心眼的要回去。

      我母亲看见我便哭喊着冲过来,抡开了巴掌扇在我脸上,我已经记不清她具体骂了些什么,大意是说我怎么是冤鬼投胎,专门找她索命来的之类的话。

      我那会小,原本也就挨不住几下踢打,当我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的以为自己要死去的档口,奶奶跑过来阻止了母亲。

      奶奶不是母亲的母亲,是山里一个寡居的老女人,听说她是被卖入豪门大家做小妾的,后来土匪闯进那家,杀了人烧了房子,她翻墙跳河跑了出来,却因为身子受凉而再也无法怀孕。

      她主动向母亲提出来要收养我。

      母亲当然求之不得。

      其实我也求之不得。

      奶奶的身子骨弱,经不得风凉干不得重活,不过她很聪明,她知道什么季节在哪里可以找到能吃的野果子,野蘑菇,熊瞎子藏的蜂蜜,老虎掩埋的吃剩的猎物,甚至还会做土制的捕兽夹和陷阱来抓兔子山羊之类的。

      总之一句话,我在这里过的比家里任何一个人的日子都要好。

      等我长大了,懂事了,奶奶常常宽慰我说,父母日子也不容易,不要我也是生活所迫,叫我不要记恨他们。

      记恨?我已经连他们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我还真是一点孝心都没有啊。

      奶奶在我18岁生日这天去世的。

      咽气的时候,奶奶脸上还笑着,对我说,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有我这个孙子,她要去另一个世界享福了,叫我不要哭。

      我没有哭,只觉得心里空的发冷。

      母亲骂得对,我可真是个丧门星。

      我离开了这个山窝窝,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这个年代,当兵也不容易。

      我能当兵是因为我揍了一个人。

      他叫任长空,是团级政委。我揍他是他当时在调戏一个弱质女流。

      当然,最后事实证明是那个夜总会小姐在拉客。

      没办法,山里没有女人拉过客。

      他笑着夸我有正义感,说现在能见义勇为的人不多了,问我有没有兴趣当兵。

      我回答说管吃管住就有兴趣。

      当兵的第一天,我学到一句被勒令终生谨记的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然后这一当就是十年。

      任长空个性很豪爽,跟我这种孤僻的人完全不同。

      常常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都是他嘴里不停的说,我只会端着杯子往嘴里灌酒。

      他不止一次的骂我这种不要命的喝法。

      我习惯了,坏毛病很难改,于是为了堵他的嘴,我说就算他死了我都改不了。

      要是我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会说就算我死了都改不了。

      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

      任长空死了。

      那个煤窑矿老板被人绑架,缘由很简单,他无证开采,结果发生了矿难,十几个工人就此丧命。

      家属联名上诉却被压了下来。

      绑架他的是其中几个工人的家属,绑着炸弹叫嚷着要同归于尽。

      任长空奉命去做谈判人员,我不愿意他去,那些家属已经失去理智了。

      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我心急如焚的等着他出来,却只等来了一声巨响。

      五个绑架人员死了三个,煤矿老板却活了下来。

      因为任长空最后关头扑在他身上。

      保护人质,这是他进去之前接到的命令。

      我在他墓碑前喝了最后一次酒,然后砸了瓶子。

      对不起长空,我骗了你。

      我一直觉得我生出来估计就没有泪腺,不然为什么每次都哭不出来。

      或许,我天生就是个极度冷血的人也说不定。

      因公殉职,他的葬礼却十分凄凉,除了我们这些同事,百姓中骂声一片。

      死得好,该,谁让他是非不分。

      他付出了宝贵的生命,却换来无尽的骂名。

      我能向这些人解释,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吗?

      去他妈的!

      如果不是这场末世,我想我总有一天要看心理医生。

      跟着车队一路从首都开往XA,是为了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我没有资格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猜得到,是为了接一个人。

      这很简单,大家都是当兵的,车上装备了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目的。

      看来这个人身份还不简单。

      可是半路上末世危机爆发了。我们跟首都失去了联系。

      前面我说过吧,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既然没有新的命令,那么就算前面是地狱,我们也不能回头。

      等我们损失了近乎一半的人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看着连长的表情我就知道,任务失败了。

      我不知怎的突然挺高兴。

      看来我真的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回首都复命成了唯一的选择。

      不过现在是末世,回头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幸运……如果不是连长的好心顺道救援那些幸存者,我想,这辈子最后一个在乎我的人就这么失之交臂了。

      因为像我这么冷血的人,怎么可能大发善心救人呢。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压根就没什么感觉,反正她说不定很快就会成为万千尸体中的一个。

      看着她和那个叫关鑫的小子争吵,我想,我要是早知道后面的事情,肯定当时就冲过去把那小子拍飞了。

      可惜我不能未卜先知,所以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冷眼看两人吵得不亦乐乎。

      所以后来就是报应吧,报应我的有眼无珠。

      人太过自信就成了自负,总结起来就只有两个字——活该。

      当我撂倒最后一个丧尸却被一棍子闷在后面的时候,脑中只闪现了这两个字。

      其实我还该感谢那些人没有在我杀死所有的丧尸前就打晕我,不然恐怕就没有我什么事了。

      醒来的时候胸口疼的厉害,不用说,肋骨肯定断了,我有些沮丧,想着就这么躺着死掉算了,反正活着没多大意思。

      然后我看见一道身影从车里滑出来,跟葫芦似的滚了十几个圈。

      我憋不住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幸灾乐祸。

      可是心里的郁结却被这笑驱走了。

      你看看吧,她还没有跟我正式认识就已经开始治愈了。

      等到白牛走了,危机解除之后,我故意轻声咳嗽了一下,把她引过来,突然跃起按倒她。

      虽然我当时装作才发现是她,但其实我就是故意扑倒她的。

      挺佩服自己,都快死了还有心情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跟她交谈,从小到大,都是听别人说的多。

      所以我留不住她,她要回头去找人,我知道是谁。

      我绝不承认我那会心里像坠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般难受。

      说爱什么的还太早,我就是不痛快。

      好吧,我还挺自私的。

      她往回走了,我却不想等死了,可是跟着她回头岂不是太没品了,反正都是一个方向,她迟早会赶上来的。

      我就说她肯定回去找那个小子了,我已经晚了一步,不能这么放任下去。

      就像父亲当初丢掉我一样,就不想让他如愿。

      不过这个叫常静的女人实在是太聒噪了,发春也麻烦找个正确的对象。

      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她居然在关键时刻把幸运推向了白牛!

      该死的,如果我能活下来,我要这个女人死无全尸!

      幸运的是,最后活下来的不单只我,还有幸运。

      真是人如其名。

      可是我觉得我快要支撑不下去了,肋骨的伤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因为得不到治疗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没有充足的食物,没有药品,甚至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这种奔波,我想我离死不远了。

      这不是以前的太平盛世,善良是茶余饭后的娱乐活动,现在每一步都凶险万分,谁会带着一个累赘。

      真不甘心啊,难得看一个人好顺眼的。

      之后想想老天对我还是不薄的,每当我陷入绝境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来带我脱离苦海。

      在我快被母亲打死的时候,奶奶救了我。

      现在,我又快要死的时候,幸运救了我。

      她在乎我,因为我是我,仅此而已。

      跟奶奶,任长空一样。

      她知不知道,这一伸手,就再也不能放开了。

      我不会再放手的,幸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萧懿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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