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与寡妇》蓝色火焰

5、第九、十小节

　　九
　　最近村子上空出现了好几只恶鹰，那些恶鹰不断的骚扰、袭击着马料村。使得马料村的村民们总是整日都提心吊胆，忧心忡忡不得安宁。
　　二娃家已只剩下一群小鸡之后，那些恶鹰便把目标对准了瞎眼老奶奶家。可怜的老人家，她的鸡一只接着一只的在她面前消失，而她却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天，当她发现她再也没有一只鸡的时候，她不禁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天啊，我的鸡都到哪儿去了，是谁偷了我的鸡呀，这日子怎么过啊。从那以后，老人总是见人就问：你看见我的鸡了吗，她们都去了哪里啊，求求你了，帮我找找我的□□。如果遇到的是好心人，总会说些善意的谎言来安慰她：老人家你别着急，你的鸡都到外面去了，说真的它们一个也不少。它们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你老可千万别着急！不过如果遇到那些尖酸刻薄之人那就绝不会是那么回事了。他们如果遇到老奶奶问，总是随便敷衍几句，脸上还要做出各种各样没心没肺的表情，他们心里清楚，反正她都看不见。而且这种人大多数一转身就会这样嘀咕几句：这个疯婆子，谁见过她的鸡啊，真烦死人了！
　　那些恶鹰在袭击了瞎子奶奶家之后，又关顾了跛脚大叔家——恶鹰们的暴虐开使把人们由恐惧引向了愤怒。
　　那天，村长听说二娃是关于分山林的事来找他的，他慌忙走出来把二娃迎进门。在屋里坐定之后，二娃就如实向他陈述了他的分山林的方法。村长越听，脑袋越大。他想，如果二娃把他的新分山林法说出去那会是什么结果啊，那说不准要重新分了，这样不但麻烦，同时也会影响了村委会的形象，动摇了他作为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马料村村长的权威。更重要的是他家就会失去那片大好的山林。村长眼珠滴溜溜一转，觉得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想法子稳住二娃才能稳住局面。于是，村长吩咐他的老婆去做饭，他说，老婆，二娃那么早就过来了，想必已经饿了，你干快去做饭吧！哦，了，把我家那只大公鸡杀了吧，二娃兄弟难得来咱家的。村长老婆跟村长混了那么多年了，如果说村长是一个政治家的话，她早已成为了半个政治家。当下，他听丈夫这么一说，早已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就下厨做饭去了。
　　二娃受宠若惊，站起来就想走，可村长怎肯放他，他拉住二娃的手，左一声二娃兄弟右一声二娃兄弟地连说带劝好不容易才使二娃勉强留了下来。
　　二娃从村长家出来后，已经醉了这是二娃第二次喝醉了，他不会喝也不想喝，可是熊村长是个何等的聪明人。而聪明人的一个典型特点就是会劝酒。加之村长老婆在一旁不失时机的来点火上浇油落井下石什么的，二娃哪里还招架得住。
　　在吃饭间，村长和他老婆旁敲侧击含沙射影地表达了他们不想让二娃说出新的分山林的办法的意思。最后，二娃逼不得已，只好向他们做了保证，才得以脱身。
　　回到家里面，二娃倒在床上就睡。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早上。二娃还在床上，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朦胧中他听见有人在呼喊，有人在说话：走啊，咱去找村委会去，看他们还管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对，这事村委会不管还有谁来管哟！马上就有人响应。二娃听在耳里急在心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马上起来了，站在门口一看才发现每条路上都是人，人群就像潮水一样缓缓的流向村委会的方向。二娃不明白发生了了什么事情，赶紧跑到路边，拉住一个中年男子就问。那人诧异的看了看二娃：现在那只恶鹰，让人们都无法生活了，所以人们都去村委会请愿去的！你不去啊，！？那男子说完就走了。逐渐的汇入人群后消失了。二娃迷惘的站在路边，你不去啊！？中年男子扔下的这句话久久地萦绕在他的心头。是啊，我怎么能不去呢，我也是这个村的一部分啊，我还是那恶鹰的受害者呢。二娃这样一想也随人流朝村委会的方向走去。
　　村委会外的人越聚越多，村干部们聚在会议室里研讨对策，商量怎么应付目前的局面。老书记首先发言：同志们，这些恶鹰扰民已经很就了，而我们却从未引起过足够的重视，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可是我们的责任啊，尤其是我这个书记，真有愧于人民群众对我们的信任啊！老书记说到激动处老泪纵横。连放在桌子上的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也再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样子如果不是有碍于脸面，他真想嚎啕大哭。老书记颤颤巍巍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二十分钟，不过都是些无用的自我检讨。
　　老书记讲完后，整个会议室便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死静之中，有点像是某位□□驾崩了而举行的默哀仪式。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直接把他们轰走就是了！突然就在会议室的一角响起了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不过大家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是民兵连长。只有他才会做出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举动和英明决策。民兵连长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发现村长在用一种非常锐利的目光盯着他，所以他张了张口却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硬咽了下去。
　　整个会议室再没有人想要表达点什么，大家习惯性的再一次齐刷刷的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我们的村长大人，仿佛他才是他们的真命天子和救世主。
　　村长一脸的严肃，仿佛临战之前的拿破仑。他用他那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又敲。发出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在空气中久久回荡。终于，他那死鱼般的脸上野猫般明亮的眼珠又滴溜溜转开了。顿时，村干部们的脸上又都闪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村干部们的预测是准确的,村长清了清嗓子发话了:同志们，老乡们竟然来了，我们就不能置之不理，更不能用粗暴的方式来对待他们！古人云：民可载舟也可覆舟啊，再说我们是人民的干部，不是资产阶级，更不是封建社会的官僚，现在既然人民群众来找了，我们就该主动去看望他们接见他们啊帮他们解决困难啊。
　　村长说完就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众村干部也只好尾随而去，那样子就像一群可怜的小鸡跟着老母鸡。
　　村委会门前的草坪上黑压压的人群。人们前拥后簇，像大海上翻涌的波涛。杀死那些恶鹰，杀死那些恶鹰！人们的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期间还不时地传来尖叫声和咒骂声。除了我们胸有成竹的村长大人和久经沙场的老书记外其他的村干部这时全都变成了瘟鸡病鸡，一个个头都快要垂成尾巴了。
　　杀死那些恶鹰，杀死那些恶鹰！人群中再次传来呼喊声。这时站在村委会大楼阳台上的熊村长有力地向着人群挥了挥他那如干枯的树枝的手臂，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仿佛把它瞎眼的海面一下子变得风平浪静。
　　乡亲们，父老兄弟们，你们有什么困难来找我们村委会。那就说明了你们信任我们，支持我们的工作。父老兄弟们，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求，请你们派个代表直接来我们村委会来，我们一定会解决好你们的困难的。熊村长的声音在明朗的天空中荡漾着，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坚决那么不容置疑。村长的讲话停下来后，人群又稍稍的骚动了起来。突然有人大呼：二娃！二娃！接着就有人跟着喊了起来，后来就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人群里不知是谁发现了二娃，人流一下子涌过来，人们簇拥着二娃来到了村委会的门口。二娃根本就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开始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就这样二娃第二次来到了村委会大楼。
　　看到二娃走进了村委会的大门。人们就在大门外的草坪上安静地守候着。仿佛将士们在等待着将军发出出征的命令。
　　二娃不想进村委会的大门，这是个令他害怕的地方。不过二娃主要是害怕喝酒，昨天他因为分山林的事在村长家又喝了一回，竟然没有什么大碍。加之二娃心里明白这回可不是什么喝酒的时候，心里也就坦然了许多。
　　村委会的一班人马就站在楼道上夹道欢迎二娃的到来。他们见了二娃都显得毕恭毕敬地主动和二娃一一握手，就好像他们才是老百姓，二娃才是官。尤其是熊村长，经过在他家里的接触他已经了解到了这个眼前的这个读书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再说现在群众选他当代表来和村委会接洽。这也充分说明了二娃在群众心中的地位。这时他不得不相信这样的一句话：群众的眼睛是贼亮的。
　　我们的熊村长大人虽然只是个共产主义神经末梢的一名小得微不足道的小官，不过所谓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他却和其他大官一样也具备了一个非常敏锐的政治头脑。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和思考，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二娃将来又着不可限量的政治前途。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他非常清楚。再说他还有把柄握在二娃的手里，于是别人都只用一只手和二娃握，而他却用双手紧紧的握住二娃的手，然后抖了又抖，表现得非常激动非常兴奋：二娃啊，很高兴又见到你了，现在咱们村的老百姓相信你，我们村委会的全体成员更是相信你，你一定得担当起这份友谊和和平的使者的重任啊！熊村长把二娃让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说。
　　不久，人们再次看到了在村委会大楼的阳台上的晃动的身影，正如人们所期待的那样，二娃略显滑稽而又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他的身旁是我们的村长大人，和正气浩然的二娃并肩而立的他突然显得那么渺小和猥琐。
　　乡亲们，兄弟姐妹们——看到楼下一身疲倦、满眼期待的人们，二娃觉得喉咙间有什么在涌动，使他几乎说不出话来。顿了顿之后二娃才接着说，村委会已经做出保证尽快消灭那些恶鹰，还大家一个安宁的生活。不过我相信大家都明白，这事还得有个过程，不可能一天就能办妥的，乡亲们，就请你们回家了吧，可不要耽误了地里的活------
　　听二娃这样说，人们便陆续离去，他们拖长了的凌乱的身影最后也在斜阳下逐渐消失。人们来到村子里的那条小河边，成群地跪在河边掬水而饮又成群的站起来离开。
　　十
　　按常理来说，二娃分到这样一座秃山应该是气疯了，不过我们的二娃可不这样想。他明白这座山如果不分到他名下，别人也会分到的，那还不是一回事，
　　二娃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别人的痛苦，与其然别人痛苦还不如让自己痛苦。再说古之孔融能让梨况今人乎这是他一贯的思想。
　　二娃直到现在都还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何要去找村长。他是要求重新分山林吗，仔细一想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二娃是为自己的信念而去的可他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是信念。因此当村长要求不要把他新的分山林的方法说出去时他也就答应了，尽管他自己就是这种靠近原则的最大受害者。
　　二娃其实非常喜欢自己分到的那座山，虽然它像和尚的脑壳光秃秃的一无所有。不过二娃喜欢的正是它的一无所有的荒凉。他看它就像是一个无遮无拦的能坦诚相待的朋友。虽然他的这位朋友并不能带给他什么，可他无所谓，一个人会对朋友会有什么要求啊。
　　二娃分得的那座山就在他家的正对面，二娃只要早上起来一推开门就能看见它了。每次他看见它，他都会想起一句不知是谁说过的话：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二娃只是把敬亭山改成了眼前的这座秃山而已。
　　最近，只是远远的看这座山二娃已经不满足了。这天早上二娃决定亲自去看看他的山他的好朋友。
　　那山看着就在对面，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但二娃从他家里出发足足走了半个小时二娃才来到了山脚，然后又花了半小时二娃才爬到了山顶。二娃站在山顶上，感觉从没有如此的靠近过一座山，何况这山现在已经分到了他的名下。二娃觉得自己是站在自家的城堡上的，虽然他不知道要有多少座城堡才有这座山大。是的，按照靠近原则分的山林，二娃分到的这座山是面积最大的。
　　这的确是一座荒凉得可以的山，整座山看不到一棵树的踪影，有人曾说现今要在方圆500里内找一个处女比找本拉丹还要难，要想在这座山上找到一棵树恐怕就更难了。不过这座山上也并非真的就一无所有，至少这山上还有两样东西：像咒语一样冷漠绝情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和像像刁民一样的山风。二娃从山脚爬到山顶，有点累了，就背靠着一个大石头想要休息一会儿，可那山风却一会儿来拉他的衣服一会儿又来扯他的头发的总是让他不得安宁。
　　迷糊中，二娃仿佛看到了有人正在向他走来，说是要来向他借他的山去用用，这山怎么借怎么能借啊，二娃心想，不过那人始终坚持他的意见。而二娃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要把我借给你都可是这山可不能借给你。正当二娃和梦中人争持不下之时，一阵强劲的风把二娃弄醒了。他一醒来赶快向四周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二娃大吃一惊，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他们当中有男有女，但都清一色的穿着劳保服，头上都戴着橘黄色的保险帽。
　　二娃小心地，谨慎地向那些人靠近，想看看那些不速之客到底是来干什么吃的。近了二娃才看清那些人带来了他从未看到过的工具。有扳钳，钢管。各种螺丝，钻头之类的。看到这些东西，二娃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却也隐约地意识到了什么。二娃仿佛听得其中的一个人抱怨地嚷嚷道：那些搞航拍的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在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那会有什么么矿啊，我看有鬼还差不都，一听到有鬼，有几个女同志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你这个呈不德那时候说过一句成得的话啊，有鬼也怕是专门来找你的吧，谁叫你如此成不得啊。还可能是女鬼呢，这样你倒喜欢了是吧，另一个女同志接着说，我们便可以欣赏一出现实版的人鬼情未了了啊。几个女的你一言我一语地抢得那个被称作是呈不德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要再吹了，呈不德，赶快去干活！队伍中有个领导模样的说。我们得在天黑之前把钻塔架好，还要搭帐篷。说不准我们就要在这儿干个一年半载了。领导的说完，亲自动手把一根钢管竖起来。看到领导带头干活了，所有的成员都立刻行动起来。顿时山野里充满了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这种声音是马料村这个地方从未有过的声音。在洁净的空气里，这种声音传播得很远很远，这种从未有过的新鲜的声音不停的刺激这他们的听觉神经，这使他们愤怒、惊讶而又无可奈何的同时却又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如果说马料村的村民们纯洁的耳朵不幸被地质队带来的这些声音污染了的话，那么我们的二娃就更不幸了。因为他不仅是耳朵被污染，而且眼睛也没有能幸免于难。具体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时，二娃由于从未见过地质队，所以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于是躲在了一块比较靠近的大石头后面观察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的。二娃毕竟是读过中学的，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地质队在准备打钻探矿，正要离开，突然他看到地质队里有一个人正朝着他这边走来，二娃惊得心都差一点从喉咙里蹦出来了。来人是一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姑娘，她很快就来到了离二娃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四下里望了望就宽衣解带蹲在地上尿尿了起来，二娃骇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可惜这根本就不起作用，二娃的脑海里充满了那姑娘的美丽的身影，更何况二娃还能清晰地听见那姑娘尿尿时如春水激荡的声音。
　　等那姑娘站起来一转身走了，二娃便立即就逃以似的离开了，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而是山间的魑魅魍魉。然而正如读者朋友们所知道的那样，人世间的事总的说来是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事你越想逃避它却越会找到你，而有些事你绞尽脑汁想拥有它，可它却永远都会离你很远。
　　夜幕下的马料村还是显得和从前一样安静而祥和，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然而就在当天傍晚，一座不算雄伟却那么坚忍不拔的钻塔在二娃分得的‘山林’上不容置疑地雄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