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幸福有约定》嫁凌

6、六

　　晚会结束的时候亓堇他们又留下来庆祝了一会，大家吃着亓堇带来的甜点边赞不绝口，谢爱夸张的说：“亓堇，你真是跟星座书说得一模一样啊，谁嫁给你谁福气啊～”陈炎洪在旁糗她：“你就不可能有这福气的。”谢爱大怒，说陈炎洪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和我作对啊，又嚷嚷着说，走，我要和你出去单挑！舒小友一手将蛋糕塞进谢爱的嘴里，风平浪静的说：“少说话多吃点。”谢爱只能在那干瞪眼。

　　亓堇静静的在旁边吃着蛋糕，有点发呆。亓涟过来摇摇他，问：“亓堇，你怎么啦？”亓堇看着亓涟，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语。亓涟的头上就打起了一大堆的问号。沈辰息看着亓堇，过来把亓涟抱到腿上，坐到亓堇旁边，看着一帮人在那胡闹。

　　亓堇，你在想什么呢？沈辰息始终没问出口。

　　大家闹完时都已经十一点多了，谢爱和舒小友的父母过来把她们接走了，陈炎洪也搭了次顺风车，边摇头边说：“唉，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林越明有房间在乐园，当然就留了下来。本来谢爱是让亓堇搭车一起走的，但亓涟睡着了，小家伙今天可能也玩累了吧。沈辰息说今晚留下来吧，明天再走。亓堇想了想，答应了。

　　亓涟睡在小翔的床上，两人睡得正香，沈辰息过来拉他的手，说：“到我房间睡吧。”

　　沈辰息笑着说：“这是小时候就一直住的房间，后来搬走了，蔡奶奶还是帮我留着，说我想来时随时都可以来。这里也算是我的另一个家。”亓堇看了看房间的四周，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却也整齐干净。沈辰息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说：“今晚就将就一下吧。”亓堇接过衣服，笑了笑：“谢谢。”

　　两人躺在床上，说完“晚安”之后就没再开口说什么。亓堇闭着眼睛，有序的呼吸着。突然手被轻轻握住，只听沈辰息低低的声音问：“你睡了吗？”亓堇睁开眼睛，转头轻轻的说：“没。”沈辰息盯着亓堇的眼睛说：“我睡不着。”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是亓堇你黯然的神情和自嘲的语气。

　　亓堇看着黑暗里沈辰息的脸，明而亮的眼睛，亓堇伸手摸摸沈辰息的头发，像对小孩子一样。沈辰息“噗哧”一笑，说：“我不是亓涟。”亓堇眨眨眼，没有收回手，却还是用轻轻的语调问：“那，你听故事么？”

　　沈辰息收起笑脸，看着亓堇，“如果是会让你痛苦难过的故事，我不听。”亓堇一笑，叹了口气，说：“你啊……如果不满足你的好奇心，让这事老悬着，我们都会不好过的。”亓堇收回手，看向天花板，“既然都已经把它当故事了，就不会再想太多的。”

　　亓堇深深的呼吸着，突然很想像谢爱那样来一句：“怎么说呢？从哪说起呢？”，但也只是吐出一口气后，静静的开了口。

　　“辰息，你相信缘分吗？”沈辰息想了想，说：“看是什么时候吧。”亓堇笑了笑，却也似不怎么在乎沈辰息的答案，接着说：“我相信。我很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缘分的。我和她……我妈，也许，天生是没缘分的人。”

　　小时候的亓堇，和现在一样，是个安静也乖巧的男孩子。

　　小时候的亓堇，很爱笑，也总是很惹人喜爱。

　　小时候的亓堇，品学兼优，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其他父母心中的好儿子模版。

　　“但是……这不重要啊……”亓堇轻轻的笑了下，“她，不在乎。”

　　亓堇的母亲，是个外表温顺，事实上却是崇尚自由，甚至有点叛逆的女性。她高傲，却不随便。但她也梦想着自己能有一天，遇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展开浪漫的爱情，过上人人称羡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在那天，她认为，她的美梦已经被彻底打碎。”

　　梦幻的女孩，即使高傲，理智，但在自己认为的美梦面前，在所谓的浪漫爱情面前，昏了头。那个男人在离开她的时候，很鄙夷的对她说：“玩玩而已，你还真当真？笑死人了！”

　　这个打击几乎使她崩溃，但更糟糕的是……

　　“她怀上了我。”亓堇扯起嘴角。

　　她本来想打掉的，可是肚子里的再怎么样也是条生命。所以她决定生下来。但未婚生子所要承受的舆论和压力，是巨大的。她要把她自己嫁出去。她是幸运的，有一个男人爱她，愿意接受她。她嫁了。可是，她不爱这个男人。

　　她不爱这个男人，但她可以嫁给他，她也可以留下肚子里的生命，却不能爱他。

　　她从没抱过亓堇，从出生，到现在。她有时候看着亓堇，就会产生怨恨的情感。她从不打他。也不骂他，她对亓堇一向都是不怎么理睬，没事的话甚至可以半个月说不上一句话。小孩子还不懂，总是很喜欢叫妈妈，要妈妈抱抱。可是母亲总是轻轻推开他说：“找他去。”这时候男人就会过来，抱起跌倒在地哭泣的小亓堇，轻声哄他，并带他离开她的视线。她听见亓堇哭，会烦的。

　　她一直很淡漠，却也做着妻子的本分，煮饭做菜，家务活都照干，可是从结婚以来，她和男人都是分床睡。她并不哀怨，却也不甘心。

　　“他对我妈很好，甚至对我也很好，可是，我妈真的不爱他，这不是她要的生活。”亓堇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静静的回忆着。“所以，六岁那年，她离了婚。嫁给了我现在的继父。”

　　男人本来想让亓堇跟着他，可是她不让。她是自私的，却也不想给男人再添什么麻烦，她是感激他的，可是，她不能留下来陪他，不能让亓堇陪他。

　　“他真是个好男人。”沈辰息静静的说。

　　亓堇笑了笑，赞同了。“我的继父也是个好男人啊。他对我，很好。”亓堇歪过头来看他，“可是，她不能。”

　　第二年，亓涟出世了。

　　亓涟出世，对家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比喜悦的事，亓堇也很开心，因为母亲自从亓涟出世后，再加上继父无微不至的照顾，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脸上也总是挂着微笑。即使那幸福，那微笑，不是因为亓堇，甚至那之前从没出现过的慈爱的目光也只是在注视着亓涟时才出现，亓堇也还是觉得很开心。

　　婴儿的手好小啊……总是握着拳头，亓堇用自己也还稚嫩的小手轻轻包裹住亓涟的，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婴儿，亓堇低低的呢喃：“天使……”

　　天使……你给爸爸和妈妈都带来了快乐，你也能帮我带来快乐么？

　　“他那么爱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就像下凡的天使一样，那么美好，纯洁。”亓堇看着沈辰息，淡淡的笑。

　　亓涟满月的那天，家里请来了许多的亲朋好友，一桌又一桌的人。亓堇站在门外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亓涟被大人围了一层又一层，大家的赞叹声此起彼落，妈妈也笑得一脸满足和幸福。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亓堇，每一个人都不吝啬于把所有的赞美，关注给予熟睡中的亓涟，却唯独忽视了还有个叫“亓堇”的小男孩。

　　亓堇眨了眨眼睛，却是笑了笑。

　　自己的弟弟受到那么大的关注那么多的赞美，难道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吗？他可是哥哥啊……而且，妈妈也笑得那么开心。

　　亓堇笑弯了眉，刚转身跑开，一声惊呼声响起。

　　那是一次意外，每一个人都小心避免发生这样的意外，可是既然是意外，就还是会有发生的机会。

　　亓堇只是转了个身，意外就这样发生。

　　刚经过的人也只是伸头往里看一下，脚步才顿了一下，就这一下刚好就是亓堇急转身的时刻。撞到人不是什么大事，摔倒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问题是，那个人手里，拿了一叠的碗碟。

　　“啪啪啪啪！”

　　连续的破碎声让屋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见门外摔坐着两个人，中间是一堆碗碟的碎片，亓堇苍白着脸，显然是被吓到了。对面的人也是惊魂未定，还好手上端的不是热汤！

　　“怎么回事？”亓堇的爸爸跑过来，只扫了地上的碎片一眼，就蹲下身把还呆坐在地上的亓堇抱起来，边检查着边问：“怎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亓堇回过神来，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什么，紧绷的线此刻在脑里突然断裂，亓堇猛一回头，看见母亲抱着婴儿轻声的哄着，大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只是说小孩子被惊吓到了，密密的人此刻才边说笑边散开。

　　爸爸把亓堇抱到旁边，让佣人清理碎片。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刻意的忽略打碎碗的这件事，谁都知道在满月席上打碎东西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可是谁都没说什么。

　　亓堇红了眼眶，张了张嘴，他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他想解释，他只是不小心撞到的，他一转身就撞到了的……可是，他张嘴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爸爸拍拍亓堇的头，笑得温和，“去照顾弟弟？好不好？”说完又拍拍他的头，走开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忙。

　　亓堇愣了愣，爸爸说去照顾弟弟，可是，他的脚……迈不开……亓堇低下头微微扯住衣摆，他记得，刚刚猛一回头看到的，是妈妈微微铁青的脸，想发火却又忍着的样子……

　　好像……又惹妈妈生气了……

　　以前不注意亓堇的，是妈妈。现在不注意亓堇的，是好多，好多的人。

　　来家里串门的人，在外面遇到的熟人，左阾右里的人，他们会说：“哗，听说你家小家伙会笑了？”“哗，听说你家小家伙会爬了？”“听说你家小家伙会走路了？”……

　　小家伙，是亓涟。一家人出去外面，人们总是逗着妈妈怀里的亓涟，不停的称赞。在旁边拉着爸爸的手的亓堇，像个隐形人。最多就是有人问一句：“这是哥哥啊？”有的会再加一句：“长得不怎么像啊。”

　　这是哥哥，长得和弟弟不怎么像的哥哥，一个被忽略掉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