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娘》南朝

1、第一章

　　大嫂安氏安抚着大病初愈的言娘，念着别怕别怕，我是你亲嫂子安氏，还记得我不？

　　言娘愣愣的看着她，心想要是说不认得行不？她犹豫着要不要这样说的时候，安氏就拍着她的背说没事没事，不记得也没事，大夫说了，这是药劲太猛的缘故，不用怕，这里是你大哥家，我是你亲大嫂。

　　言娘顿悟了，心道什么破大夫，直接药猛的把人医死了好不好，真是个心狠手毒的蒙古大夫。

　　安氏忙去知会外头苦等的夫君姜谨，道小姑子没事了活过来了。姜谨立马抓着大夫的手感激涕零的大唤神医，命人摆宴唱戏吃酒，一样不落的要请他。

　　大夫冷冰冰的回一句：“不必。”

　　姜谨欢喜之余有些尴尬，拿出几张纸来塞给大夫：“神医，小小心意，千万收下。”

　　大夫看了一眼，不是银票，是地契，就收下了。姜谨早打听好了，虽然这位周大夫仙踪难觅，治病又很挑病患，收诊金的方式也很奇特，但唯有地契来者不拒。

　　周大夫收好了地契告辞欲走，言娘下床来抓起茶壶倒了杯茶，急忙迎出来，叫住他道：“大夫莫走，大夫救了小女子一命，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一杯清茶，请大夫笑纳。”

　　周大夫闻言回头来，言娘一扬手整杯泼在他脸上。

　　别说我白霸占了你的娇躯，我也有帮你报仇，可惜弄不到硫酸泼他，不然那种厚脸皮，我一定帮你戳几个窟窿出来看他还敢骗人。言娘瞧着周大夫那张淡然的面孔，心道长得挺好一小子，偏出来行骗。

　　姜谨大惊，忙亲手给周大夫擦拭，连连赔礼。安氏将言娘手里的茶杯抢过去，拉紧她将她送回房去：“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大夫救了你一命，你不说感激，怎么还骂他？”

　　“令妹已经十分健康。”周大夫不用姜谨帮手，自己拿出帕子擦干净脸上的茶水。

　　“是是是，这都是神医的功劳……”姜谨赔笑道，忙又吩咐下人去将梅林的地契也拿来，“舍妹的任性之举……这是小小的赔礼，望神医千万不要计较。”

　　送走了周大夫，姜谨对着言娘牙根痒痒，想她以前知书达理不会这样凶悍，料想她这是久病初愈又记不得前尘正迷糊，一时又不好说什么，叹息两声说她两句，然后吩咐下人快去炖补品给小姐补身子。

　　姜谨心疼道：“自打你出世就是久病缠身的，瞧你这瘦弱的，这下治好了病根，可得好好养养。”

　　姜谨好吃好喝的养了言娘小半年，安氏贴心的将以前的事说给她听，不过安氏嫁进门来也没几年，好些事也是听姜谨随口说的，好些事也不是很清楚，言娘只知道姜谨是科举出身，原本是京中的小官，后来外放做了知府，虽然自己跟着哥哥过活，但是上头还是有父亲、祖母等一大家子的，至于母亲嘛，就不很清楚了，只知道是和姜谨一母所出，但不是现在那位姜夫人所生。

　　虽然外放做官带着家眷很正常，但父亲还在，没说有哥哥带着妹妹上任的，言娘问安氏，安氏也不好说，大概其中关窍也不是很懂，只能说是言娘素来离不开药罐子，姜家似乎是嫌弃养着言娘太费银两，才被姜谨接来的。

　　言娘想想，原来这身子原来的主人日子过的这么凄惨，要说爹不在了也就算了，现在有爹还被嫌吃药费钱……这是亲爹吗。万幸还有个不嫌弃她费钱的哥哥。

　　言娘问道：“以前我病得很重？”

　　安氏道：“可不是，每天的咳血，心口疼，身子虚的连补药都吃不下去，舟车劳顿的跟着你大哥来到安阳，却折腾的连正儿八经的药都只能吃半碗吐半碗的，更不要说能正经的吃下东西去。请来的大夫都摇头说能养到这么大已经是不易，都劝你大哥准备后事，要不是上次那位神医妙手回春。”安氏说着露出几分责备之意，“想那神医救你一命，你还泼人家一脸水，还骂人家是庸医，你看看这可真是……”

　　虽说姜谨是安阳知府，在这片地盘上算是老大，但是官场里的事，总有那些个说不清楚，应酬从来不少，再有底下的人要巴结，十日总有九日不在家。

　　不过什么都不关心却不肯短了妹妹言娘的，以前是言娘身子虚不能进补，现在什么山珍海味人身肉桂，全都嘱咐好了安氏，可劲给言娘吃。

　　大概是以前病着吃不下东西，养到现在言娘胃口也小，吃两口就饱了，安氏也不好逼着她吃。姜谨常不在家，回来也只问问那些东西统共言娘吃了多少，需不需要再买。安氏总是说言娘吃的少，那些东西下的慢，时间久了，姜谨就不乐意了：“她吃得少你不会多分几顿给她送去？一次吃得少，总架不住细水长流不是，留着那些东西做什么，放坏了放烂了难道就好了，又不是没钱吃不起？瞧瞧言娘瘦弱的，看看谁家的姑娘这么风一刮就能倒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姜谨虐待妹子不给吃喝呢。”

　　安氏只好笑道：“谁家的姑娘不想要苗条的身材，说不准姑娘是自己怕胖，不想吃那么些。”

　　“胡扯，白白胖胖的才好，苗条的姑娘什么好的，抱起来还硌手，我就爱看那圆滚滚的，富态。”姜谨瞧着安氏笑道。

　　安氏就是那圆胖胖的身材，以前还想着男人嘛，大抵都爱言娘那种瘦弱弱病娇娇的，只是言娘那样的就病的太重有点过了。她想自己健康是没办法了，减减肥总还是可以的，谁知道姜谨被这个妹妹这些年的病闹得看见瘦弱的就嫌弃，看到病弱的就害怕，偏就爱自己这种，后来也就消了这念头了。

　　姜谨搂着安氏圆滚滚的腰：“胖点多好，还心宽体胖呢。”

　　姜谨和姜言娘一对的如花似玉，安氏见过公公，他们兄妹俩长得和公公一点都不像，大概是随他们的亲娘。姜谨是天生的瘦，吃多少也不胖。言娘打小里病的死去活来，吃药比吃饭还多，瘦的跟纸片似的，又一身的病弱药气，以前连从床上起个身都费劲，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个没有亲娘庇护只有继母，还是爹不疼祖母不爱的姑娘，姜谨曾经无意透露过在他没出头之前，自己和言娘在姜家虽然不至于饿死病死，但日子过得也从来不舒坦。

　　后来言娘总算好了，却也还是透着那股多年攒出的病弱气质。安氏虽然知道言娘也开始养胃口，而且越吃越多，但看着挺可怜见的。姜谨十分疼她，总觉得不管她是吃一口，还是吃一盆，都是吃得少，一桌子吃饭，总是恨不得将满桌的菜都让言娘一个人吃下去，闹得言娘总是抱怨：“哥哥这简直是在喂猪嘛。”

　　姜谨满不在乎的笑：“等你什么时候跟你嫂子似的壮实，哥就不把你当猪喂了。”

　　姜谨与安氏成婚几年了，从不见姜谨纳妾，甚至提都没提过。言娘开始还觉得是安氏御夫有道，后来才知道，是姜谨没那个意思。外头的人不知道，总以为男人都是爱美人的，虽然也见过安氏，但都以为是安氏日子太滋润发福了，常带个瘦弱的美人来在姜谨面前跳个舞唱个曲弹个琴，后来姜谨嫌烦，直言道他就爱安氏那身材的，他们才感悟出姜谨口味特殊，换来健壮的农家女来，可姜谨就是对发妻一条心，众人也就不再打美人牌了。

　　其实安氏这是个敦厚实在的女子，娘家也没多少实力，性格跟她那身材一样，实在又让人安心，要是放在大宅子里，就是个天天被人欺负的好媳妇。

　　安氏常常拉着言娘道：“等姑娘以后找婆家，能遇上你哥哥这样的好人就好了。”

　　言娘不觉失笑：“那我不是惨了。”她见安氏不懂，故作伤心道，“哥哥这样的，不是只爱嫂嫂这样圆圆的吗，我要是找个哥哥这样的，不先在出嫁前把自己吃成一个米缸，一定会被嫌弃死的。”

　　安氏蹭的红了脸，推她道：“姑娘家说这些都不害臊。”

　　言娘被神医医好的事姜谨没往外头说，但是远在京城的姜家也知道了，姜老太太来信说言娘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定亲事了，异地他乡的总跟着兄长也不方便，要把她接回去。

　　姜谨发了脾气撕了信，冲着桌子发火骂道：“早干什么去了，当初言娘病得要死要活，吃个药都有人算计着嫌钱多，现在看人好了，就想要回去盘算起亲事来，当我是傻的不知道？还不是想靠言娘的亲事攀高枝！天高皇帝远，我就是不送回去，我看你们倒是敢不敢上门来抢！”

　　这事安氏不好多嘴，只好端来亲手煮的猪肺汤来安抚他。

　　姜谨本来还想摔东西，后来一看是媳妇煮的，闷头坐下来一边喝一边哼哼：“好不容易把言娘的病医好了，我要是给她送回去让她再回去受气，我就是个活该生不出儿子的软蛋。”

　　安氏瞪眼：“相公！”

　　姜谨扁着嘴巴冲她憨直的一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