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独忧愁》晓耳

41、第 41 章

　　他收拾好自己。
　　她已经不在客厅。
　　他迟疑了一下，犹豫着。
　　最终还是转身进了厨房。
　　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不想再跑到她面前去讨好她。
　　他把买回来的菜一个个摘好放进池子里，然后接了一池水。
　　又把排骨放进盆里用水泡洗干净，用调料腌好，放进冰箱。
　　然后去洗菜。
　　不紧不慢地忙碌着，不知何时厨房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尤浅。”
　　他正认真的给菠萝改刀，听到声音，诧异地回头。
　　她站在厨房门口，微微斜着身子，倚着门框，一脸欣赏的看着他。
　　“……”
　　没理她，扭回头继续切菠萝。
　　久久无声。
　　等他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把食材都准备完成，他想了想，还是去了起居室。
　　尤水正端着笔记本电脑窝在床上。
　　见他进来，合上了电脑。
　　他抿了抿唇，走到她跟前，然后半蹲下来，看她。
　　相视无言。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双手颤颤地开始给她按摩腿。
　　很轻很舒服，却激得她不自觉地挪开。
　　好不习惯，觉得怪异！
　　她眨了眨眼，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呃……”她看着他，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
　　尤浅并不在意，淡淡地笑了下：“魏羲和没给小姐按过吗？”
　　她愣住。
　　按过，但那对她来说不一样。他这个样子，让她一时间难以适应。
　　“你不用给我……按摩，我不累。”她弱弱地开口，仿佛理亏。
　　他眼神暗了暗。
　　然后扯出一抹释怀的笑，语气轻松地说道：“小姐是不是不好意思？”
　　轻快却又直击要害。
　　她愣住。
　　“我明白，小姐放不开。那就不按了。不过……明天早晨起床，小姐腿疼了，可不要拿我撒气哦……”他一边说一边微笑着站起身，语气轻快充满故意的调皮。
　　她眼皮跳了一下，只见他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要离开。
　　“站住。”她不满地开口。
　　他停下，扭回头看她。嘴角噙着摄人心魂的微笑。
　　她眯了眯眼，看着他的表情出神。
　　“按吧。”
　　末了，她语气淡然地开口道。
　　尤浅重新蹲下身，然后认真地给她揉捏，一双手的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我怎么觉得，你特别迫切地想给我按摩？”
　　她看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然后开口：“担心小姐腿疼，明天会抬不起腿踢我。”
　　她惊讶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竟然在揶揄她，在跟她开玩笑，在跟她撒娇……！
　　她伸手，捏他的脸。
　　他脸部的肌肤光滑柔软，捏在手里有一种软软凉凉的感觉，她心里一阵喜欢，手指也不自觉地用力。
　　他受力，偏过头，皱着眉看她：“捏疼我了！”哀怨的眼神，哀怨的语气。
　　她愣住，哑然失笑。
　　从来不知道尤浅还有这么惹人喜欢的一面，会逗趣会傲娇，不仅不油腻，还撩人心弦……果然是世间少有，不仅有令人垂涎的皮囊，还有令人忍不住想要窥探的灵魂……
　　这样的人，做侍从，暴殄天物！
　　她松开手，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深呼吸了两下，然后敛起笑容，重新打开电脑看资料。
　　尤浅也不出声，静静地蹲在她跟前，给她按摩。
　　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了，他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
　　她看了一会儿，眼睛发涩。
　　合上电脑，看他。
　　“小姐困了？”
　　她不语。
　　“那睡一会儿吧。”他停下，然后帮她把靠枕放倒，给她整理好枕头，调整到一个最佳的姿势。然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躺下。
　　她抿唇，顺着他的力躺了下去。
　　他温柔的样子令她出神。
　　想了想，她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
　　“出去吧。”
　　声音淡然。
　　尤浅站了一下，然后转身出去。
　　客厅里，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明显心事重重。
　　他没有办法在和她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里还无视她的存在，因为她本来就深深地藏在他心里。没有人知道他喜欢她，可他却没有办法一直欺骗自己的心，他没办法在她面前总戴着面具，更没办法承受她直白的怀疑和厌恶，尤其是……她误会他和别的女人有暧昧不清的关系的时候。
　　可是，他们绝无可能在一起。
　　她有白京生。
　　就算没有白京生，也会有黑京生，绿京生……
　　头痛欲裂。
　　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爱而不得，痛彻心扉！今天早晨在书房，他差一点就要全盘崩溃，差一点就要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他喜欢她，……不，他爱她！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呢？怎么可以那样做？怎么能那么自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的一干二净，一门心思地拽着她和自己往深渊里跳？！
　　恨自己无能为力……也恨自己表里不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思绪也飘了很远。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无止境的绝望，也是第一次，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
　　起居室的门打开，尤水从里面出来。
　　他还坐在沙发上，从远处看神情颓废。
　　听到动静，他站起身。
　　“小姐，你醒了。”他声音低沉。
　　她不回答，也不说话。而是转身朝浴室走去。
　　他愣了愣，抿唇。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乱七八糟的事情永远都会没完没了的出现，他喜欢尤水这件事情只要他克制住自己，就不会出什么差错。更何况，根本没有证据！所以他也没必要总是对她刻意疏远和冷漠，毕竟权衡一下，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任何轻松，而且他的心脏总是刺痛难忍，仿佛是潜意识在惩罚他的虚伪做作一样。
　　他闭了闭眼。
　　他更想顺从自己的内心，在她面前做一个温和的守护者，做她所希望的温驯以及逆来顺受的下属。
　　想开了，他心里一阵轻松。
　　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把腌好的排骨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把切好的菠萝也准备好。
　　他系了围裙，然后一副专业厨师的模样，开始在厨房里大显身手。
　　等他把菜都摆上桌的时候，尤水刚好从浴室里出来。
　　整整两个小时。她已经毫无疲惫之感，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尤浅盯着她，移不开眼。
　　她头发还湿着，穿着白色的浴袍，精致的锁骨线条就那样大展在他眼前。肌肤白里透红，整个人却像她的名字一样，淡然清冷，像水一样清澈又平和。
　　她从小就给人一种难以向迩之感，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就算是笑也透露出丝丝清冽，总是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她根本没注意到他在看自己。自顾自地用毛巾擦着发梢。手指纤细修长，露出一截皓白如雪的手臂。
　　“小姐，我来吧。”他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着。
　　天知道，他现在心跳的非常快！
　　他站在她身后，认真又温柔。
　　她恍了恍神……
　　“好了。”他声音低沉悦耳，听在她耳朵里有说不出的魅惑之感。
　　她小瞧了尤浅。
　　他的魅力绝不是来自于他的刻意表现，而是藏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那种天生的吸引女人注意力的男性气质，在他年少时便已初露端倪……她曾经一度以为，是他的刻意表现，才让他看上去充满魅惑和神秘。现在看来，那时她便已经深陷其中，而多么可笑，她竟然以为是他故意做出一副妖媚乖张的样子来恶心她的……时过境迁，他早已褪去稚嫩，岁月在他那绝世容颜上只留下了属于男性的气质魅力，彰显冷峻气息的轮廓线条，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着的薄唇，绝不仅仅是俊逸或帅气那么简单……同样的，却带走了他曾经因青春期的生理变化而带出的那一点点阴柔妖媚……
　　尤水转过身，看他。
　　难得的，他竟没有第一时间垂下头，然后把自己的情绪掩盖起来。
　　他眼神坦诚又温柔，任由她在他的眼眸深处探寻。
　　“你今天，很不一样。”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一句话，令两个人都是一惊。
　　尤水惊讶于自己可以这样跟他讲话，尤浅惊讶于她对他细微变化的敏锐察觉。
　　“不是小姐说，让我准备一个愉快的心情吗？”他说。
　　尤水愣了愣。
　　出发前，他问她，自己需要准备什么，她的回答是“一个愉快的心情”。
　　如果这就是他愉快的心情的话，她真的怀疑他对“愉快的心情”的理解，是不是和一般人的理解不太一样……
　　或者他是很隐晦地在告诉她，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顿了顿，她淡淡地笑了下。
　　尤浅也怔了一下。
　　没再说什么，她走到餐厅，然后站定。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
　　菠萝排骨肉，炝炒牛心菜，番茄牛腩汤。
　　看上去非常有食欲的三道菜。
　　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他已经站在她身侧。
　　“真是难以置信……”她说。
　　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赞赏。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然后帮她拉开椅子，看她。
　　“开瓶酒。”她语气淡淡的，但很明显，她有点开心。
　　他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
　　尤水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外焦里嫩，菠萝衬得排骨酸甜又鲜香爽口，味道极好！她放下筷子，看他。
　　“怎么了？”他见她动作，心里突然没底，试探着开口。
　　“你尝尝。”
　　他狐疑地看着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没有问题啊……
　　他抬起头，不解地看她。
　　“好吃吗？”她问。
　　“……”
　　他做的，能不好吃吗？！
　　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好吃吗？”她又问。
　　“……不好吃吗？”他不得不回话。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样回话，语气有些冲吧，但尤水总不至于在饭桌上跟他翻脸，然后把他教训一顿吧……
　　她当然没有。
　　“好吃。”她说。
　　尤浅讶异。
　　她是想夸奖他做的好吃，可又拐弯抹角，不直接了当地说……这种小小的心机，几乎令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的心跳加速，只好垂下头不再去看她。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真是难得的惬意时光，她暗想，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形成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
　　他面前却没有酒。
　　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但他不能喝酒。
　　因为，这是在国外，在瑞士。
　　他们此行，也绝不是度假。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和警惕。
　　更何况，他酒量也不怎么好，根本不能像何文勋那样收放自如。
　　尤水的神情很放松，她好像很享受这样短暂的晚餐时光。
　　“给林默做过吗？”
　　一盘菠萝排骨差不多已经见底，她突然开口问道。
　　尤浅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到地上。
　　他不明白为何这种时候，她又提到了林默……
　　“没有。”
　　纵然心里不悦，他还是得如实回答。
　　她不着痕迹地笑笑。
　　尤浅从小就不喜欢吃甜食，她知道。
　　她却不怎么抗拒。
　　“吃啊，你不饿吗？”她又跳转了话题。
　　他下午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早就饿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时候，一度被胃液灼烧得难忍。
　　他夹起一筷子菜，机械地放进嘴里。
　　还是没有从刚才的问话中缓过神来，他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
　　尤水还没有相信他，否则，不会问他的。
　　他不知道，她现在早已经忘了早晨的事情，她说了信他，那就必然是信的，在饭桌上问他这种问题，不过是出于一个女子对心爱之人行为的打探罢了，无关乎主从，只是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