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弄青梅》苍穹锁

1、chapter 1

　　江南下班回来的时候，顾阳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剪脚趾甲。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顾阳便知道是江南回来了。

　　江南是个律师，在宁波一家颇有名气的事务所工作。律师本是个加班频繁的职业，可是江南却从总是按时下班。如果档期满了，他会对客户说“NO”,而不是像别人那样什么case都接。他不愿意为了金钱，而失去人生其他的乐趣。

　　换了拖鞋才发现顾阳已经回来了。坐在客厅剪脚指甲，这本是个让人觉得很邋遢的动作，在江南眼里却偏偏觉得优雅。就好像枯败的枝叶需要修剪一样自然，放任不管仿佛才是罪大恶极。当然，他并不在意是在客厅、卧室或者盥洗室。

　　大概是因为太过于熟悉，所以对方的小毛病都会一并容忍了去。好像放屁，打嗝，抓痒这些事情也会因为只有对方而无所顾忌。

　　江南笑了笑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事情少，所以提前下班了。”说罢，顾阳关掉了电视，将自己的指甲碎屑都清理干净。
　　江南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换好衣服，围了围裙便进了厨房。

　　择菜的时候，江南忽然发现厨房的门口多了一个人。顾阳看着忙碌的江南，戏谑的说：“小子，要不要本大爷帮忙啊。”

　　江南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鄙夷的说了句：“你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还是一边歇着去吧，我可不想你刚摸过脚的手来摸我的菜”。

　　顾阳有些窘，不过转瞬便又笑了起来。“好的，宝贝。你一直很贤惠，谁娶了你就当真是福气了。本大爷我一边找乐子去。”

　　江南气结，掰下一朵西兰花朝他丢去。嘴里叫嚣着，“去死。”顾阳早笑着逃开了。

　　吃饭的时候，顾阳却是有些沉默，似是存了什么心事一般。有几次都是正在吃饭的时候，忽的愣在了那里。江南有些无奈的拿了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江南。”顾阳突然开口道。

　　“嗯”江南听到顾阳唤他，便抬起了头。

　　顾阳的嘴角微微翕动，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江南察觉到今天的顾阳有些异样，“有什么事情你就说。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顾阳却仿若无事的样子，说：“没事，吃饭吧。”

　　见他不愿多说，江南便只好继续扒饭。只是这顿饭，吃的有些压抑。

　　翌日清晨，江南和往日一样起床洗漱。他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屋里太静了，这不是顾阳的风格。他破天荒的没有和自己争厕所，没有在刷牙的时候，含着满嘴的泡沫和自己说“早安”。

　　想起他昨日似乎就有些反常，江南这才有些慌了。匆匆漱了口便往顾阳的屋里走去。连门都顾不上敲，就直接开门冲了进去。

　　一开门，他便傻了眼，然后又“嘭”的一声赶紧把门关上。那厮原来只是起晚了，刚刚大概是在换衣服吧。虽然都是男生，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看到这般半裸的他还是第一次！

　　反正都是男生，看一看又不是贞洁不保了。何况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江南状若无意地继续回去洗漱。但是镜中的自己，脸上居然有一丝绯红！

　　再抬头镜里便多了一个人影，还不是顾阳那厮。只见那厮唇角微扬，笑道：“说吧，你对本大爷垂涎多久了？”

　　江南拿毛巾擦了擦脸，“你还没睡醒吧？我是怕大爷您年事已高，一不小心睡过去了，特意过去关心一下。”

　　顾阳给自己的牙刷上挤了牙膏，继续挤兑江南。“你是不是怕本大爷去了，你独守空房？”

　　江南将自己的手，贴在顾阳的额头上，说“哎，体温怎么是正常的？我以为你是发烧了才说胡话。如此来看，只有一种解释。”

　　顾阳问，“什么？”

　　“大爷您已经老年痴呆了！”江南洗漱完毕，丢了这么一句便笑着出去了。

　　顾阳吐了吐满口的泡沫，叫道：“你小子，大爷我不老。”

　　江南在厨房接了一句：“对，不老。男人四十一朵花。你现在还只算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顾阳不禁抬头看了看镜中的那个自己，苦笑了一下。

　　一切似乎是有征兆的，又似乎是毫无迹象。

　　就连早上江南要出门的时候，顾阳还安然的坐在那里吃早餐。他说盘子等下他来洗，江南便说了声好，下楼取车去上班了。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屋里却俨然是另一幅景象了。

　　屋里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甚至还都被擦拭得光亮可鉴。可是这份整洁让江南有些不舒服。因为，所有关于顾阳的痕迹都消失了。

　　他的房间是空着的，衣柜也是空的。只有阳台是满满的，是洗干净的床罩，被单，窗帘。

　　江南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将茶几上顾阳的信件又重读了一遍。

　　江南：

　　下午一点的飞机回武汉。

　　昨天就已经辞职决定离开了。很抱歉没有和你告别，因为我不知道要如何对你说出再见之类的话。

　　我这次回去，是因为我妈妈病倒了。虽然我知道，这可能只是个要我回去的借口。但是我确实很久没有回去看过她们了。同时，我也终于决定要回去面对她了。毕竟，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太矫情的话我就不说了。我逃婚的这两年，多谢你的收留和照顾。我会很想你，只比想念你做的饭少一点而已。

　　你小子照顾好自己，别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偷懒不做饭。应酬什么的还是要少一点，没事多去去健身房。千万别没良心的见色忘友！美女可以看，对我的想念也不能断哦！

　　顾阳留。

　　江南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笑了笑。世界上的女子在他眼里，基本没什么两样。看不出太大的美丑之分，只分为温柔和暴力两种。

　　江南将信收了起来，便起身去换了衣服钻进厨房。没了顾阳，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胃不是。那家伙才是忘恩负义，竟然会想念他做的饭比他还要多一点。

　　回忆起顾阳这两天的表现，其实他的离开还是有预兆的。只是江南没有发现而已。

　　顾阳平日里不忙的时候就甚少，回来的时候江南一般都是做好了饭等他。而他亦一向不喜欢厨房这种地方。昨天竟然会主动请缨，要帮忙择菜。

　　昨天的早归和今天的晚起，大抵都是因为辞了工作的缘故吧。还有晚饭时的欲言又止，其实是想跟自己告别的吧。只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或许他发现了，但是只以为那是顾阳偶尔的神经。毕竟，这两年里他也会时不时地抽风。

　　油锅里冒出的黑烟，终于将江南的思绪从某人身上拉回。神游的男生很是无奈的看看锅里那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用铲子拨拉了两下，翻来覆去看起来都是不能吃的样子，便倒掉了。

　　若是顾阳在，只怕又要说自己浪费事物了。江南想着，便关了火，将厨房收拾干净。此刻，已然是没了做饭的兴致。

　　外卖的效率越来越高，江南刚将所有的床单被罩收进来铺好，便听到门铃响了。

　　看着这屋里不再是那么空荡荡了，江南才略微有些满意。环顾四周，其实顾阳的东西并不多。大部分都还是江南曾经添置的东西，顾阳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不大的箱子。走的时候，自然也没带走多少。

　　只是，属于他的东西似乎都没了。

　　门铃的声音停了又响，响了又停。终于在它毫不气馁的第三次响起时，江南这才想起自己叫的外卖。赶紧走出了房间去开门。

　　送外卖的女生本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但江南开门的时候，她微微一愣，转瞬便将自己的大饼脸转换成为了一张灿烂的笑颜。江南心想，这真是个温柔的女生呢。

　　第二天，早餐皮蛋瘦肉粥和蛋糕，晚餐外卖。

　　第三天，早餐煎蛋和三文治，晚餐外卖。

　　第四天，早餐包子和豆浆，晚餐外卖。

　　第五天的时候，江南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有些沧桑了。他忽然的愣住了，顾阳那家伙不在，自己少了个需要照顾的对象，怎的剩了自己反倒是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看了看时间还早，江南便专心的为自己准备了早餐。

　　下班回来，江南一进门便看到了墙上的时间，又是六点二十分。此前都是每天六点下班，开车十五分钟，买菜七分钟，泊车上楼五分钟。六点二十七分一分不差。他兀自的笑了笑，不知道是自己的生活太有规律还是自己的生活太无趣。

　　他没有打电话叫外卖，也没有亲自下厨。反而是脱掉了这一身的西装革履，找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换上。怎么看，都是英俊潇洒的帅哥一枚。一般来说，江南应该是集女性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每次去泡吧，身边便都是美女如云。

　　只是，顾阳搬来两个月后，他就放弃泡吧蹦迪这个爱好了。

　　下楼的时候，江南还在想去哪个酒吧。但是，当他出门看到街对面的健身房时，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莫不能将健身卡糟蹋了，江南这般想。

　　一个月之后，江南的生活便又恢复至顾阳没有搬来之前的状态。泡吧，健身，加班。但是仍旧拒绝应酬，饭菜也还是自己煮的。外卖吃了几天，便有些吃不消了。大概是和顾阳一起生活太久，胃都变得如他那般难伺候。

　　在顾阳离开的第七十八天，江南收到了两封电邮。

　　一封是瑞典一家律师事务所发来的。还有一封是顾阳的。

　　江南迟疑了下，便点开了那家律师事务所的邮件。原来是封邀请函，请他前去瑞典工作。江南有些意外，因为他并未在瑞典投过任何的简历。

　　江南有些赌气不去看顾阳的邮件，顾阳那小子走后便甚少和自己联系。但是微微一晃神，便赫然发现邮件已经被打开。

　　江南：

　　我是顾阳，我在瑞典。我很想你。

　　我的胃也很想你。如果你再不来拯救它，我觉得总有一天它会被这里的饭菜折磨到寿终正寝。

　　我的父母安好，生病果然是个借口。其实辞职信我也已经早两个月就提交了，不过那时才批复。不过我和她的事情拖了两年，她也早已经对我死心。那次回去，不过是处理一下家族事物。

　　我的确需要一个新娘，不过我的新娘只有你。

　　叔叔阿姨也安好，我上次回去的时候替你小子看望了他们。你小子没事的时候，也抽空回去看看他们。
　　我已决意在瑞典定居。在这里我能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什么都不缺了，只等你来。

　　我已将你的资料投给了瑞士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他们对你很感兴趣。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收到邮件了。

　　我很希望你能来，因为我只怕再也找不到你这般贤惠的宝贝了。

　　你忍心拒绝我这么可怜的胃，和如此想念你的我么？

　　不来你就死定了。

　　望眼欲穿的顾阳。

　　江南看着那一行触目惊心的红色字体，禁不住笑出声来。“不来你就死定了”，他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拒绝，顾阳会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江南此刻的欣喜是难以言喻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插了翅膀飞到他身边去。于是他快速的打开了回复“顾阳，你等着。等我去拯救你的胃”

　　然而，打字到一半的时候，江南却停下了。将所有的回复都删去。顾阳每次都是这般大男子主义，把他蒙在鼓里。江南忽然有些想捉弄他，也让他尝尝等他的惊与喜。于是，他便点开了第一封邮件，回答了“yes”。点开了第二封邮件，却回复了大大而又触目惊心的红色“NO”。

　　江南心满意足的关闭了邮箱，转瞬便又忙了起来。

　　武汉机票。宁波辞呈。瑞典签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