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助理》流沙2012

12、价值

　　“张扬。”张扬揉揉有些僵的脸，“张扬的张，张扬的扬。我简历上有啊。”

　　凌紫菡有些失望，张扬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她问的这个蠢问题他不会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依然不愿说出实情。凌紫菡确实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调查出详情，但她仅仅希望张扬亲口告诉他。所有人都说21世纪缺少人才，凌紫菡却认为人才可以人造，她缺的，是奇才。张扬是个谜一样的男人，一个本身具有急智，内心很是骄傲的人，会甘心在文员的职位上混的风生水起，如果不是隐藏太深，就是无欲无求。一个骄傲的女人总会对自己看不透的人多留意一分，凌紫菡也不能流俗。又是那么恰好，张扬是她眼中的奇才。

　　自从凌紫菡接管凌氏以来，修改了许多不合理的制度，譬如对学历要求降低，强调个人素质。凌氏许多位置不低的职务，所要求学历仅仅是中专或高中，凌紫菡打死也不相信，张扬这种口才这种阅历的人会连高中都没上。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只做了一个最底层的文员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凌紫菡从没看过张扬的简历。决定他做总经理助理的时候，于琪就已经把简历给了她。她那时候问于琪“你看了吗”，于琪笑着摇头，于是凌紫菡也没看。

　　从张扬第一次见面的漫不经心，到酒会时堪称惊艳的表现，到他坐上总经理助理任劳任怨当男保姆……还有他掩饰不住的锐气，烧得一手好菜……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说明这个男人的优秀，凌紫菡有必要也有理由问这个问题。

　　张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感觉他是个没有理想，只想混日子的米虫，凌紫菡的失望他看在眼里，但那又怎么样呢？他说自己就是希望这么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去追求不去攀高……这女人信吗？

　　一个人从高处坠落，然后绝望，经历过痛不欲生、处处碰壁，他还对简单人生有什么不满意的？正常人在领导说出这么一句很有深意的话，是有理由内心雀跃激动颤抖语无伦次的，因为对于一个位高权重者会提出这种蠢问题的时候，说明她有可能重用你了，她在试探，确认你是敌是友，是不是自己可以信任可以提拔的人才。但张扬，他是正常人吗？

　　凌紫菡并不是个善于沟通的人，所以公司上下对她畏惧多于赞赏。如果是于琪，也许会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让张扬卸甲投降，心甘情愿做她的左膀右臂……当然，这也仅仅是也许。凌紫菡太骄傲了，她放弃高高在上的姿态而用这种……她认为比较平易近人的询问，本身就是对这个人的肯定，试问这世上还有哪个不识时务如张扬者敢一脸二百五的拒绝这么明显？

　　一个人能做到淡泊名利，远离权贵，那他一定是超然物外的圣人，一个男人能对唾手可得的财富不屑一顾，丝毫没有兴趣——那这个男人一定很二。

　　这就比如在这个物欲横流人心叵测尔虞我诈见利忘义的社会，你还相信爱情，那足矣说明你还没有步入社会，世界观一片光明，黑暗是被奥特曼消灭的小怪兽丝毫没有挑战性，或者…………没营养韩剧和狗血小说看多了。凌紫菡眼里，只有三件事：利益，利益，还是利益！她不急，这个冷冰冰的女人有着她独特的智慧，对于看似解决不了的事情，她习惯于耐心应对，然后釜底抽薪抽丝剥茧生煎活剥……

　　张扬觉得自己特爷们的挺胸抬头，以柔克刚以刚克柔，将太极精华诠释的淋漓尽致，可凌紫菡……她似乎是笑了，有那么一瞬间，张扬觉得她笑了，因为那么短的时间，他心脏猛地停止跳动，因为那狡黠的美丽，还是冰山消融后难以掩盖的，调皮？

　　“你知道，我有很多钱。”凌紫菡站起身，午后的阳光暖如初夏，又像是最高超的设计师，把女人的美无限放大，“这个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在凌氏六年，从来没养过一个废人。有用的人，我从来不会吝啬，但我花的每一分钱，都必须有所价值。张扬，你觉得你的价值在哪？”

　　金色阳光射在她七分脸上，光明与黑暗恰好分界在张扬正前方，修长身体泾渭分明，一半是火，一半是冰，冰与火的交合，一种名曰圣洁的东西在慢慢发酵。凌紫菡长长的，没带有任何修饰的睫毛微微眨动，像是从远古穿越而来的精灵……张扬暗暗想，这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有人花费重金整容整形，不惜冒着大风险乐此不疲，如果让她们知道，天底下还有凌紫菡这号天然无暇的美女，不知道会不会自卑而死。

　　张扬很久没有回答，凌紫菡以为他在思考，于是淡淡说道：“我愿意相信，造物者对待每个人是公平的，他们欠的只是机遇和伯乐。”

　　“为什么非得是我？我没学历没交际没家室，我能帮你什么？如果你觉得每天端茶倒水打扫房间实在不称两千多块钱，你可以把我打道回府，我觉得当文员挺好的。”

　　“你的意思是，做我的助理连个文员都不如？”

　　天地良心，张扬只想拼命点头，握着她的手高呼“领导英明”，哪怕献上他纯情处男之吻也在所不惜，可是，看到凌紫菡饱含怒意的眼神时，张扬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了。

　　“我再说一次，我不养废人。如果你要以一个佣人的身份呆在凌氏，那么现在你就可以离开。”

　　“你在逼我。”

　　“有些人欠逼。”

　　“………………”张扬暴汗，突然觉得他们俩对话很内涵很流氓。

　　“现在开始，你有一分钟时间思考，回答我的问题。”

　　“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回答你。”张扬闭上眼睛，细长眉毛挑了挑，像是自嘲，像是宣泄：“我张扬，可以做你的一条狗！——这就是我的价值！”

　　一个男人，一个至少她看来很骄傲的男人，竟然会当着她面，说出这样的话。凌紫菡万万没有想到。她静静看着眼前男人，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重新审视。

　　“狗的价值很多，可以咬人，你讨厌愤恨不满的人，我可以帮你咬他；狗很听话，你说一他不会说二，你让他东他不会西；狗很简单，你让他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他都不会拒绝；狗很好养，一块吃剩下的骨头，一碗馊了的饭，他就能活；狗很忠诚，认定一个主人就很难改变，不会背后捅你一刀，为你生为你死全凭你的意志…………”

　　张扬滔滔不绝的说，凌紫菡只是默默在听，她看到这个男人本来很白的脸已经变得苍白，甚至毫无血色，可他还是不停在说，各种妙语随手捏来，仿佛永远不会词穷，记忆中一个不曾被人忘记的男孩身影渐渐与他重合，同样的激情四溢，一个站在高台上向世界宣誓自己的辉煌，一个站在她面前，不停把自己推向卑贱……

　　“你说错了，造物者对待每个人都是不公平的。你可以做伯乐，你可以给任何人机会，可是我就只能做条狗。如果我不去咬人不去争辩那我的意义我的价值在哪里？第一次，我咬了陆凯峰，咬了宋国辉和一众歪瓜裂枣，所以你要我做你助理；第二次我咬了凌威，所以你要栽培我。虽然话说的难听，但我在你眼里，无非是狗的价值，现在我愿意做你的一条狗，我肯定了自己，认清了自己，也顺从了你，这样的结果，亲爱的Boss你满意吗？”

　　凌紫菡沉默一阵，点点头：“像你这么说，似乎我所培养的所有精英都是狗。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做出这样的比喻，真的很难听。……但我拒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