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驰》贾劭辉

1、五道杠

　　平凡的人，身上注定会发生不平凡的事情。所以，在我上小学时，我那“不平凡”的一面就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谈到小学，仔细一想，似乎没有什么引以为豪和政绩斐然。但唯一能让我铭记于心的便是“补考”
　　一次，因有事没去学校，谁知，当天竟然举行了考试！于是，我很荣幸成为语文老师一整天念叨的对象。因为当时全校学生都统一在空旷的操场考试。而恰巧语文老师又是监考老师。所以，我的名字很快在同学们之间传开。一时间我名字的火热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一年级课本中的英雄王小二。当然，他们只知道监考老师口中念叨的名字叫李若，但不知道李若是何方神圣，哪路神仙。也许高年级的同学会由此想到李白、李清照。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个男女共用的名字，其实是因为他本人未参加考试而有幸成为他们熟知的对象！
　　次日，当我迈着轻盈的步子，哼着歌曲走进学校时，远远地就看到语文老师依靠着班门前的一堵墙壁，激怒的眼神，严肃的神情，显然他是在等我！我心情万分忐忑、步履维艰地向他靠近。三十步的距离犹如从南极走到埃塞俄比亚。而他依旧怒火中烧，而我则心情沉重。
　　二十九、二十八、每走一步，心里都在祷告！这种心情就像黄继光同志胸膛被敌人的子弹打中后，仍要冒着枪林弹雨艰难地爬向敌人的枪口，并毫无畏惧地用胸膛挡住枪口，而我同样是撞在枪口，只不过我是万分畏惧！
　　只剩下九步的距离时，我的心跳动的频率很快！双腿也抖动的很厉害，幸好有一阵微风吹过，宽大的裤子被风吹的“嗖嗖”作响，恰好借此微风掩盖了我抖动的双腿！
　　只见他用一只脚支撑着身体的重心，另一只脚的脚掌紧贴墙面，身体也依着墙面，摆出的造型很是潇洒，似有金鸡独立之感。但愤怒的眼神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而我每走一步，都怀着沉重无比的心情，就好像走进了八宝山，表情深沉，心情沉重。大约只有七步的距离时，一片落叶从树上飘然而下，犹如一只金黄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虽然“蝴蝶”的舞姿极尽优美，但在此刻我对未知的事物更加担忧，似乎已想到了人生的终结，生命的尽头。现在回想起当时所发出的对人生，对生命的深厚感悟时而深感自豪！
　　突然，他大喝一声:“李若”，我猛然一惊，心跳的频率幅度更大了！只感觉到暮色四合，天地无光，一片混沌。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老……老师……好”，平日，在校园内见到年龄较老，资质较高的，都统称为老师。以至于，看大门的老大爷、校园内的环卫工都被我尊称过老师。原本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现在竟然有些拗口，还差点说不出来！
　　:“昨天怎么没来考试？”他愤怒的眼神中震慑出几分威严。
　　我沉默着，很明显，他这句话是开篇点题，让我供述“犯罪缘由”从而想得到“意外收获”。任由狂风与浪打，我依旧保持着潇洒！
　　当他见我不动声色，将脚从墙面上落下，蹦直了身体，色厉荏苒地说了两个字，而这两个字犹如春雷，响彻云霄！校园内也回荡着这两个字:“补考”
　　以至于，上了大学后，每当同学们惊呼补考时，我都禁不住会想起语文老师那威严的神情，怒目的眼神，以及那尖锐而富有杀伤力的词汇！
　　语文老师从容地走在前面，而我则耷拉着脑袋跟在他的后面，就像做了错事而被当面逮到后问责的孩子，满面羞愧而无地自容，只得将头深深地埋在衣服领口下，而那种心情就像进了烈士陵园，步履维艰、万分沉重。
　　当我走到高年级的窗户前面时，高年级的学生将脸全都贴在窗户的玻璃上，眼神中充满了奇特之情，就像看一个外来星球的奇特物种，而当时的理解是:这是一种敬仰之意，或许，他们在猜测眼前这位弱不禁风、干瘪瘦小的同学，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若？
　　当他们在浮想联翩之际，我将头慢慢地抬了起来，扫视了一下无数个紧贴玻璃的脑袋，故作镇定地将胸前的一粒纽扣扣上。对着无数畸变的脸相视一笑，虽然我的面部僵硬，表情呆板，但我这倾城一笑很神奇，似乎能够迷倒众生。
　　当他们看着我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想留给他们的除了无尽的臆想之外，还有那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吧！
　　到了办公室，老师从抽屉中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语文卷子，而后又从一打厚厚的杂志中抽出夹杂中间的数学卷子，从卷子的破损程度来看，这张数学卷子明显是一年前的！我诚惶诚恐地接过那两份卷子，似乎是从他手中接过了一份关乎国家存亡的机要档案！他指了指我身后的一张方形课桌，开口说道:“把这两张卷子写完！”愤怒之情依旧不减。
　　我噢了一声，随后他便转身走了出去，门“吱呀”一声关上了，紧接着“啪”地一下，是落锁声！只剩下我还双手端拿着试卷，口目惊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座丰碑屹立不动！
　　屋内极为安静，只有笔尖与卷子接触时发出的“哒哒”声。此时无声胜有声，正是这种意境！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由于屋内只有桌子，没有凳子，案牍使人劳形，更何况我是在俯案做卷子呢！腰酸背痛、四肢乏力，再加上已经养成了一个每节下课便有上厕所的好习惯，所以那种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而在看来:时间不是一分一秒地走动，而是一个小时、一个月进行着，而我则在慢如龟爬的时间中备受煎熬！各种疼痛已经袭遍了我的全身，分不出哪种疼痛是腰疼，哪种疼痛是腿疼。手指都感到痉挛，连笔都捏握不住。我心生悔意，如果当时有买后悔药的，我愿意称一斤！想着想着，我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于是，整个校园内都回荡着我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如缕的哭声。
　　大概这哭声太动人心魄，激发了人们很强的好奇心。不一会儿，便看到校长领着一班校内领导“哗”地一下出现在门外。我揉了揉哭红的双眼，看到救兵们已经到来，心情顿时感到一阵畅然，就好比被刽子手砍头的刑犯一样，当侩子手扬起手中的大刀准备落下时，突然刑犯救兵赶到，大喝一声:“刀下留人”，刑犯长舒一气，心中窃喜的心情是一样的。
　　事后，就像心理学上的“踢猫效应”一样，校长很严厉地批评了老师一番，而老师同样将我的数学卷子张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悬尸示众”，黝黑的黑板面上张贴着我未答完的卷子，红色的叉杠像判处死刑的标志一样触目惊心，卷子上面除了我用圆珠笔写的阿拉伯数字之外，还有一个红色的、笔画扭曲的数字，以至于通过我所考的分值，便又有了一个新的称号:五道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