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与爱情》凤独

48、梨树下

　　海螺他们在一家门前的大梨树下坐下。那家老两口看见海螺了亲热客气的很，把她拦在门口，搬椅子给他们坐，海螺说：“阿婶别搬，我站一时。”那妇女说站一时多累，知道她腿治好了，说：“腿好了也要保养着，不能太使劲了，我看你骑自行车过去我都帮你吃劲。腿可疼呢？”说着放下椅子弯腰摸海螺的腿，海螺说不疼，说还好，不很吃劲。妇女说：“那还好，那你也要好生保养着。乖乖，这孩看我看的，几岁了？”逗问海麟，海麟举出三根手指头，说三岁了。妇女激动的笑笑说：“怪聪明来，乖乖，一代人赶一代人，三岁了，再过几年也就长大了。也没什么给你吃的，昨天晚上煮的梨子，你去把碥子里的梨子端出来给这些小孩吃。这些小孩可都是街上的呢？长的都怪好看来。”海螺说是。妇女的丈夫把梨子端出来了，海螺推让了一下，然后对陈然他们说要吃就拿，尝一尝。陈然他们一人拿了一个，海螺给海麟拿了一个喂他吃。陈然说：“怪好吃的，”吃完又拿了一个，说：“大婶，阿们到树上摘梨子吃可罩？没事吧？”妇女笑笑说：“没事，你只管摘，不摘下来，明天刮风下雨就落下来摔烂了，你只管摘，这几孩子都上去摘。”
　　陈然带着于嘉他们去摘树上的梨子，陈然和李林爬到树上，于嘉和李明站在树下接着。陈然爬到树上在树桠子上看到了一只天牛，问海螺要不要逮下来给海麟玩？海螺说不要，扔下来摔死，那东西是啃梨树的，而且咬人。陈然说他不怕，要是咬他他就把它踩死，逮下来扔给了李明，李明畏首畏脚不敢逮，拿梨树旁边的一个猫碗把它盖上了。海麟不知道是什么，问海螺：“妈妈，舅舅逮的是什么？妈妈？”海螺说：“芒牛，咬人的，咬小孩子，不能要。”海麟说他要看看，“看看芒牛，”海螺掀起猫碗给他看，他伸手要摸，于嘉在旁边“咦喂”了一声；吓的海麟紧的收回了手，满脸天真的看着于嘉。陈然在树上对于嘉说：“你别吓他好，你把他吓哭了我下去揍你，小孩胆子吓就吓小掉了。”于嘉弯下身来哄海麟说：“那东西咬人，不拿。”海麟看看于嘉看看海螺走到一边去了。
　　陈然和李林在树上摘了小半篮子的梨子，下来后两个人身上都起了板疙瘩。陈然说：“上头那些洋瘌子，还有个蜂窝，差点就弄到上面了。”妇女进屋拿花露水给他们搽，说：“梨树上洋瘌子就是多。”李林说：“我差点就戳到蜂窝了，要是戳到就完了。”又问海螺：“怎么上面有个洋瘌子像是个乌龟？”陈然问：“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李林说：“在最上面的一个枝桠上，活像乌龟。”海螺说：“那样的洋瘌子最毒了！千万不能碰，阿婶可是？那样的洋瘌子毒些。”妇女笑说：“我们那以前的时候，东边郢子有个和尚，在蓖麻地里挨那样洋瘌子刺到了，你看把他疼的吧，疼的在地下打滚，勤疼两天。那样洋瘌子比蝎子还毒些。”李林说：“那么毒，”又笑说：“我说逮下来玩的，幸亏我没逮。”说完笑笑。陈然说：“刺到你了你就完了。”说完问妇女，说：“大婶，这里可有蝎子？”妇女说：“蝎子，有，到晚上了墙根下有，你问搞么？”陈然说：“我想逮，逮回去泡酒。”妇女说：“不是那么容易逮到的。你大叔前晚上拿剪子逮到两个，我说泡酒的，蝎尾巴挨他拿剪子剪断了，撂掉了。”陈然说：“要是尾巴没断，泡酒是好东西。”妇女的丈夫在一旁说：“蜇到身上不得了。”说完问陈然他们可想吃杏子？说：“梨子什么吃头，后面有两颗杏树，阿们也没本事爬上去摘，每回拿竹竿打摔下来都摔坏了，你们上去摘不好嘛。”陈然说：“好，在哪呢？”李明问：“上头可有乌龟一样的洋瘌子？我害怕。”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人也缩的小了点。于嘉说：“你害怕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没出息。”陈然说：“对，没出息。”把篮子里的梨子倒到廊台上，拿着篮子跟着大叔往后面去了，大叔穿个白单褂子，头上顶了块湿毛巾，拿着竹竿带着他们往后面去。
　　陈然他们去了后面摘杏子，海螺带着海麟坐在梨树下旁妇女剥毛豆。妇女留她中午吃饭，说：“中午就在这里吃吧，别回去了。”海螺说她吃过了。妇女说：“吃过了，在哪吃过的？到你婶家又不是到人家，还不实诚。”海螺笑笑，一会说：“要是光我一个我就在这里吃了，还有这些小孩子。”妇女说：“那有什么，几个小孩能吃好一点，我多放两碗米吧，到至了。中午留在这。”海螺说：“不留在这了，一会他们回来就走了。”妇女说：“你看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心。这几个小孩我才喜欢来，阿家张良在上海一年也不回来两趟，两小孩子也不会回来，一年到头就阿老两口子吃饭，难得今个你们来，人多些热闹些，中午你们在这随便吃点，下午我叫你叔到河里去把鸭子赶上来，我杀只鸭子。上午我一个人我没那本事赶。”海螺说：“哪能留在这。”妇女说：“没事的，”说完想想又问她可是怕小孩爸不高兴？又问她小孩爸长什么样？说：“你那以前走阿们也不知道，过了好久你爸才说的，不然也送送你。”海螺小声说：“不要送、、、、”声音小的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她心里说的。妇女接着说：“那孩子怎么样阿们也没看过，也不知道。心想你过去可得受罪？你这丫头命本来就不好，腿上还有毛病，阿们想你要是遇到个不好的人，这辈子都没好日子过。你叔还讲你爸来，讲你爸怎么不明不白的就把你给人了，好些人讲，都怕你过去没好日子过。”海螺说：“他爸人还好。”看海麟说的。妇女说：“就对呀，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开恩。后来阿们听你爸讲你过的不错，讲那孩子讲理懂事还有本事，在街上开个服装店，阿们心里都替你高兴。你家小孩出世你叔去的，说没看到你，但你叔回来说那孩子不孬，嘴会讲，人还豁达，不像那死板板的人，人还稳当。讲的我听了高兴的什么似的，在家心里想这也是你的命，从小就寒胃就可怜，不吱声不吱气，腿又不好，走到这走到那，是猫是狗都推你一把搡你一把好像不把你当小孩看的一样。我跟你叔讲‘你罪也受够了，也该变变命了。’他们有些嫉妒你家的，说你腿不好都能跟一个那么好的人，说你爸你妈一块砖没搬一块瓦没捏就能住上平房。有好些人讲。他们讲我就讲，‘这是老天爷开恩赐的，’讲你家一家受这些年罪也该到享福的时候了。我讲‘叶子以后福气大了，不信到时候看。罪都挨她小时候受掉了，以后都是福了，叶子有福气跟了一个好人，那人也有福气，娶叶子到时候叶子的福气他也享用不尽。’我讲的那些人都不讲话了。唉，这就是命，有些人的福气先享，享完了受罪，有些人的福气后享，先受罪，后来享福。人别看不起人，那以前看不起你的现在我看都不如你，你现在腿也好了，福气才刚刚开始来。这也是你的命。”海螺淡淡听着，听完了说：“人的一生说不尽，百样过，什么时候过完了什么时候算完。”说完舒了口气，想起她小时候的日子，历历在目，想起来总有种沧桑，觉得疲惫。妇女说：“唉，就是啊，一生讲不尽。”说完又感慨了几句，然后问海螺海麟长得可是像他爸？说长得不像她。海螺笑说是，说小孩子长的像他爸，“我说像别人给他生的一样。”妇女听了笑笑。
　　海螺听张婶说村里人的一些事，哪家丫头给婆家了，哪家儿子结婚了，哪家儿子在上海有了出息，找了个上海媳妇，诸如此类的。海螺问羊子的媳妇是哪的？张婶说是围子的，说：“人特别老实，不很刁，他家一家人好像看不起她一样。”海螺说她来郢子时遇到了，看着人是老实。张婶说：“老实，羊子高兴了就嗟她，高兴了就嗟她，你看羊子那样的现在也有个出气筒了。”说着笑了笑，海螺听着也淡淡一笑。陈然他们在后面的园子里摘了半篮子的杏子，还抱了个西瓜回来。海麟蹲在梨树下玩，在地上看到了一个知了洞，里面有一只知了。海麟说里面有个老鼠：“妈妈，这里有个老鼠，妈妈。”海螺过去看看说是知了子，陈然说：“知了子，”过去看，拿一根木棍把知了挖了出来给海麟玩。张婶把西瓜放在桶里洗了洗，拿到厨房去切开端出来吃，对陈然他们说：“这些小孩今天都留在这里吃饭。”陈然说：“阿们不吃了，阿们刚才在河边吃的螃蟹，现在又吃了这些梨子杏子，早就吃饱了。”李明在旁边说：“对，还吃的西瓜来，早就吃饱了。”陈然说：“你留阿姐和小周海麟在这吃就好了，她俩没吃。”说完看了海螺一眼，海螺淡淡的说：“我也不饿。”张婶说：“都在这吃，不饿少吃点，这小孩在这里坐着，我去炒菜。”说着就端着毛豆和豆角到厨房去了。陈然小声的对海螺说：“你在这里吃点好，我们先去洗澡。”海螺说：“下午再去洗，留了，就在这里吃一点吧。”陈然说：“我不饿，于嘉，你们可饿？”于嘉和李林说他们也不饿，李明说：“我有点饿。”说着笑笑，于嘉说：“你吃那么多杏子还饿，真是猪托生的。”李明说：“吃杏子不管紧。”说完去带海麟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