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与爱情》凤独

24、动手术（三）

　　海螺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床有点挤，她的思绪也很多。她一直到下半夜才睡着，第二天也是一早就醒了。第二天早上医院里食堂问周策策要不要订饭？周策策问她怎么订的，多少钱一份？吃的什么？食堂的人拿来单子给周策策看，让他填。周策策觉得费事，觉得医院里的饭菜也不好，便没有订，出去买了早餐回来。第二天海螺要做几项检查，检查她的心脏好不好？肺好不好？还要抽血，吃饭之前抽了满满一管子血。周策策问护士血抽了化验好了还打不打到她的血管里？问的护士笑了，说化验好了就不要了。周策策说那你抽那么多干吗？抽多了不是浪费吗？吃三只老母鸡才补出来一滴血呢。护士说：“那都是胡扯的，”又说：“给她抽的不算多，有的病人一次就要抽六管子血，十五号病床的病人就是。”十五号病床胳膊骨折的女人说是的，说医院里都这样。周策策说：“抽那么多血血也抽光了。”说的护士低着头呵呵的笑，笑着走了出去。
　　护士来查房时阵仗很大，一群穿着白衣的天使，却并没有天使的温柔，可能是见惯了病痛，见惯了也失去了同情；一阵子人一起进来，护士长站在一旁观看指挥着，下面的护士一阵忙碌，把床单整理好，掀起床铺就整理，差点把病人从床上掀下来；把不该搁在外面的东西放到柜子里抽屉里，责怪病人家属不作为，抱怨窗子打开了，“窗子打开了冷气跑了，还整天说这屋的空调不好。”又说屋里一股臭味，“是不是马桶没冲？真是，上完厕所一定要冲马桶的，不然屋子里都是味道，还有细菌。”一阵人风风火火的忙碌完便一刻不留的走了出去，去另一间病房。周策策刚才上厕所忘记冲马桶了，一个胖胖的护士似乎也断定了是他没冲，因为他是新来的，而且看他的样子就觉得是他，因此说冲马桶的事时一直看着他。护士走后周策策说：“这帮人好大的脾气，好像这些人该她们多少钱欠她们多少情分似的。要不是这些病人养活她们，她们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说完看着其他人冷笑着摇摇头。
　　护士查完房没一会医生就查房了。医生只管病人的病情不管一些琐碎的事，医生也都是男的，因此态度要好得多，进来以后主治医生给病人和病人的家属聊聊，问他们好点了没有？情况怎么样？病人回答说情况不好，他们也泰然自若，不说丧气话，好像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和掌握之中。“很好，不用担心，恢复的很好，嗯，很好。”医生总这么说；鼓励病人。
　　海螺的主治医生就是昨天给他诊断的那一位，是个三十几岁的带眼镜的男人，身材微微有点胖，脸上的肉向下坠着一点，总是带着一点笑意，面容和善，很没有架子。他走到海螺的病床前海螺抬起头朝他笑了笑，一个友善的笑容。他记得海螺，海螺的姓比较少，而且他也记得她的样子。所以看见海螺他说了一句：“住进来了。”海螺没有吱声，周策策说：“住进来了，昨天来就住进来了。”然后又问医生可能请假回去一趟？讨点东西。医生说：“可以的，只是明天要过来，后天就准备做手术了。”又问海螺做手术可害怕？海螺对于他的好意报以笑容，说：“还好。”还想多说点什么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医生走后周策策向屋里的人夸他，说这个医生还不错，屋里的人都说这个医生好，“朱医生，留过学的，是博士生。”
　　拍了个肺部的片子后海螺就和周策策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海螺问周策策可是她的肺不好？怎么拍片子？周策策说医院都是这样，多点检查不是要你多花点钱嘛。又说：“她抽了你那么多血，估计化验用不了都放到血库里卖去了。”海螺问可是真的？那点血怎么卖的着？周策策说：“她找一个血型的积攒多了再卖呗，不然要那么多血干吗？你当医院里是个什么地方，医院里也黑的很，有些药不需要用的医生也会给你开，他好拿提成。”海螺说那不把人药死了吗？周策策说：“怎么会，他又不开毒药。”
　　海螺和周策策说话时她总是显得有点无知，或许是不自知的迎合着他，或许是真的不懂，她听着他说的话总是津津有味，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好像他不说她就不知道一样。周策策喜欢这样，在海螺面前他很睿智，懂得比她多，也很愿意告诉她，也很有耐心，为一句话也肯解释半天。一路上他都这样说着，侃侃而谈，不管说的对不对海螺都很相信，就算有点疑惑，经他一解释一强调便就相信了。周策策说医院的事说了一路，知道不知道的都说，好像他在医院里上过班一样。海螺留心的听着，一边听着一边分辨获取一些信息；一些话她觉得不对，肯定不对！但周策策说的很肯定，她便也就相信了，假装相信了，可信可不信的事；相信以后淡淡的笑笑。
　　离开了一天，二十几个小时；却像是离开了好些天一样。回到家里以后海螺就把海麟抱到怀里。海麟在门口学走路，陈然托着他的胳膊让他走着，他看见家里的车子回来了便嗯嗯了两声，看见海螺和周策策下来了就对着他们笑，伸出嘴巴里的小舌头笑，挣着要往他们跟前走，“啊、、啊、、、”的呓语着。
　　海螺把海麟抱在怀里，天很热，小孩子身上的肉却很凉，柔柔软软的凉；孩子的胳膊围着她的脖子，手抓着她的衣服，脸贴在她的脸上，一股孩子气。海螺便抱着他跟她的母亲说着话，告诉她医院里的事，告诉她是请假回来的，明天还要去。海螺说：“在家里看不到，到医院里一看腿脚不好的人真是多，到医院里一看我这样就不觉得什么了。”海螺母亲说：“咦呦，可是？那怎么有那么些呢？”海螺父亲说：“中国人口太多了，十二亿，肯定多，你看到也就只有一小部分，九牛一毛，别的医院还有，没去医院的还有，多得多。”海螺说：“是，搁家里看不到，到医院就看到了。”
　　周策策洗脸去了，洗好脸把路上买的西瓜浸到水桶里，然后过来把海麟抱过去，让海螺去洗脸。周策策抱过海麟时说：“想妈妈了可是？可想爸爸？爸爸抱哈，爸爸抱妈妈洗脸哈。”把孩子从海螺的怀里抱了过去，在孩子脸上亲了两口，孩子在周策策的怀里便又围住周策策的脖子，亲热够了再放开，坐在父亲的腿上安安静静的听着大人谈话。
　　周策策把海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他说的更有趣一些，他说：“在家里看不见得病的，到医院里都排成队。瘸腿的少不少？到医院里一堆；得白血病的少不少？到医院里都呆不下；生孩子的少不少？排的连床位都没有。”用他惯常的浑不吝的口吻说的，听的陈然都笑了起来。周策策问陈然：“你明天可去？我开车带你去。”陈然说：“好，我去看看。”跑回去问他爸爸准不准他去？被他爸爸说了两句：“准你去，你可想上天了？我也准你去。我一脚把你踢死，又不是去玩，哪都想跟着去。”呵斥的陈然讪讪的，犟了两句嘴，没意思的跑开了。
　　回到家里海螺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吃了午饭后好好睡了个午觉。午觉睡的时间有点长了，从一点睡到下午四点半钟才醒，被街上人的说话声吵醒的。街上李老妈子在和一个妇女说奇闻，说她娘家村子的一个小孩下河洗澡被水猴子拽去淹死了，一家人气的借抽水机把河给抽干了，河抽干了也没逮到水猴子。“可是真的？”人家问；李老妈子说：“真的！”说完见陈然他们几个拿着游泳圈准备到西边的河里洗澡，李老妈子又说：“这些小孩子还去洗澡呢！都有人挨水猴子拽去了。”小孩子说：“假的！哪有水猴子。”李老妈子见他们不信便又把刚才说的事重说一遍，吓唬的孩子们站在街上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去河里洗澡？
　　海螺睡眼惺忪的站在窗户前听着。已经四点半了，但外面的阳光依然很强烈，明晃晃的阳光照到白皮红瓦的房子上，把房子照的很刺眼。空气中弥漫着热气，弥漫着一股水的腥味和汽车的尾气味。
　　海螺在窗口站了一会就下了楼。她的母亲带着海麟在院子的树荫下乘凉，母亲从树皮上找到了一个知了壳，便用它哄着海麟玩。她的父亲回杨树村去了，回去把鸡喂一喂，把鸭子从秧田里赶出来。周策策正坐在店里的风扇下算帐，柜桌上摆了个计算器，他手里拿着一枝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看见海螺下来了便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接着算帐。
　　海螺洗了脸，又把头洗了洗，坐在树下晾头发，带孩子；她的母亲做晚饭去了。天色一直到六七点钟才渐渐黑下来，天黑下来之前，日落以后，西边的天上满是绚丽的彩霞，彩霞像是被风吹的一样，颜色像是被风染上的，一直从西边的天空断断续续延伸到东边的天空，西边是多彩多样的，像是彩虹；东边的则是一抹的红色，抹在白色的云朵上。
　　午睡睡的时间长了，晚上很长时间海螺都不瞌睡。过完性生活后周策策解了个小便就睡了。风扇吹出的风从侧面吹在他的身上，他平躺着，一只手搁在她的身上，没一会就睡着了。海螺直到深夜才睡着，睡着以后做了个梦，梦见做手术的事，梦见自己的腿好了。第二天醒来她说给周策策听，说梦的很真！还能看见自己走路的样子，跟正常人一样，比别人走路还好看些。周策策说是个好兆头，“肯定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