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离荒》任祁

2、大秦定天下

　　有些人，有些事，即使此去经年，即使了无音信，即使再见遥遥无期，也还是会有人，固执的，一直等下去。
　　战国四二年至五一年，天下正处于战争不断的时代。时有晋安、大秦、燕洛、傅齐、魏楚五国，各据一方势力称霸。因其战争频繁不断，实属在历史中罕见，有学者称这一战乱时期为“九年战乱”，寓其九年缤纷不断的战火。
　　而无论谁提到这一时期，总是不可避免的提到一个人，那就是助大秦平定战火的神将。说来也怪，这样一个结束战国五十余年之乱的将军，他的名字却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只是留了一个姓，云。这其中缘由，后世学者终其一生，也未探寻得到。
　　但或许这就是历史，在它所代表的慢慢长河中，总有一些人，和一些事，淹没于其中。而他们留给历史的，也只有那盛极一时的光阴罢了。

　　封山，位于京城向西南约两百里处。因其位置偏僻，山体常年处于烟雾缭绕之中，故而人迹十分罕至。这里的枫叶，历经九年的战乱，依然在深秋的季节里，开得绚烂似火。
　　山脚下，火红枫叶铺就的土地上，有一座未题名的小亭。亭后有一瀑布潭水，虽然水声急湍，潭水却自有一股宁静悠然之感。潭水边，有一位墨衣长衫的男子静静的站立着，也不知他在这有多久了，只看着他的背影，却感觉似乎整个人都快要融在这山水之间了。
　　远处的羊肠小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马上一人玄衣劲装，目光寻到男子的身影时，便飞身起于马上，施展轻功掠至男子身旁，急促说道：“将军，皇上病急！急招您过去。”
　　“嗯。知道了。”淡淡的几个字，嗓音深蕴沉着。男子转过身来，俊秀温和的面容上一片淡然，似乎一点也未受到这消息的影响。
　　玄衣人心中“咯噔”一声，果然，传言是真的，这对君臣不和。至少，这将军是不待见皇帝的，至于皇帝却不好说。皇上病危，这关系到继承大统的问题，可这关键时候，皇帝不招见几位皇子，不确定新主，反而召见大将军，也不知皇帝心中是怎么想的。
　　心里虽思绪万千，面上神色却未见半分，是以当他听到一声“走吧。”时，也连忙骑上马，追赶那已经十几米之外的人影了。

　　皇城内，一片寂静。往日里的皇宫，虽说是冷清的，但也还有地方热闹些，但今日，太安静了些，静的连人的心都有些发慌了。皇帝的寝殿外，跪倒了一片。有母仪天下、一身珠钗的皇后，有满身绫罗绸缎、胭脂粉气的妃子，有锦衣华服、贵胄风流的皇子，有身穿朝服、各怀心思的大臣，也有平日里任主打骂、欺凌侮辱的奴才。
　　人的三六九等，这会倒分的不是很清楚了。每个人都跪着，膝盖一样的着地，黑压压的一片。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皇城外的传令官高喊了声“大将军---到---”，接着便一声接过一声，回荡在这沉闷宽阔的皇城上空。不消片刻，就到了皇帝的寝宫外。
　　人群早已分开的夹道上，有“嗒---嗒---”的脚步声，轻缓而随意。将军绕过最前面的皇后与皇子，一步也未停留，就推门进入了皇帝的寝宫。
　　随着时间一分分推移下去，皇后云念容慢慢攥紧了手中的权杖，身后的三个皇子也变得神色各异------

　　寝宫内，到处弥漫着熏人的药味，间或夹杂着低低的重咳声。将军走到君王的病榻前,只静静地站着，看着这位年越五十的皇帝，颤抖地咳着血，身旁仅有一位老奴陈公公服侍着他，早已不复了年轻时纵横沙场的潇洒。
　　皇帝显然看见了他，重重喘息着，平复自己的咳嗽。待到能稍微安静下来时，他摆了摆手，示意陈公公退下。陈公公应了声，便退到了殿外。
　　自始至终，将军都只是站在一旁，未发出一点声音。皇帝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却并没有发话，只是躺在床上，侧眼望着他平静温和的面容。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低低地笑了起来，却牵到了病处，一边咳着，一边说道：“云弟啊！云弟，自从朕看见你第一天，你就---始终都---这样，咳—咳-----”
　　他舒了口气，接着道：“什么都不关心在意。可朕明白，你一直在等一个人，对不对？”
　　他问着将军，却是直白无误的语气。
　　将军的面色不变，他望着皇帝略有些激动的脸色，不解，却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呵呵---呵---”皇帝轻轻的笑着，却说道：“你若一直找不到、等不到那人呢？”
　　这话仿佛触了某种机关，将军的脸色终于改了改，但他却没有发怒，反而带了种不可思议的温柔，“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下去的，总有一天，会再遇见他的。”
　　“是啊！等不到，会一直等。可朕却没有时间了----咳----咳----”
　　他颤着手，拿过身旁的帕子，擦拭着嘴角边咳出的血液。待平静下来时，他仿佛下了决定，没了刚才那种不稳的情绪，只望向将军，说道：“若朕帮你找到那个人，将军你可否答应朕，帮朕守着这大秦的天下？”
　　“不了。”将军说道，“我自己一个人找，找到后，我会一直陪着他，到时不想管别的事了。”
　　“你这么—咳咳---在意那个人。可难道不能为---朕—这个兄---咳咳--弟---想想？一年，就一年，以你----的本事，一年足够了。”皇帝明显的激动起来，挣扎着要起身，语气也显得苍白而急促。
　　将军不再说话了。他听着已经年迈的帝王明显恳求的语气，想起了将近十年他对他的的照顾与器重，若非有他完全的信任，九年的时间根本无法结束战乱，或许再等一年，等到这个国家完全平定起来，届时再去找他，或许以后会更无忧点。
　　想到这儿，他对着皇帝点了点头。
　　皇帝舒了口气，卸了心口的重担。他重新躺了回去，“谢谢了，云弟。你先回去吧！”
　　将军望着床榻上的君王，不知怎么的，忽然说了句，“保重了，秦斯言。”就转身离开了。可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君王略显平静的声音，“云弟，你一直不肯告诉朕你的名字，现在，能告诉朕了吗？”
　　将军驻了步，想起那个连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名字，犹豫了下，便说道：“云问。问情的问。”说完，就再没停步，离开了。
　　寝殿内，君王的床榻上传来模糊不清的喃喃呓语------

　　大秦十一年，开国皇帝秦高祖薨逝，享年五十三岁。其二子秦慕继承皇位，开创了战国五十多年的第一个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