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在多远的未来》落花飞飞

13、小北文璐煲电话粥

　　一进宿舍，第一件事当然是急急忙忙把手机充上了电。文璐心里着急，怕小北给她电话打不通，不等充几分钟，就急急忙忙开了机。
　　可是，来电提醒，竟是没有的。有几个短信进来了，一个是刘乐乐，说今天去故宫，颇有收获，但回来太累了，要早睡，叫她莫去4056扰民；一个是夜爬师兄，说今天晚上很开心，让文璐回去充好电给他短信；另一个是阿玲，说到家了，很开心，不必挂念；还有一个是老妈，说回来回个电话。
　　果然，小北并没有在等她。文璐的心里莫名的失落。
　　这一路，她还甚至想，小北倘若焦急等一个晚上，又得知她跟一个师兄去看电影，会不会不开心。看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这样想着，文璐也不想开电脑，再把自己陷入到更深的自作多情里。给文妈妈回完电话，便拾掇暖壶，出去打水。
　　苏联专家支援我国的时候，显然没有想到时代发展得这么快，人民生活水平要求如此之高，所以青砖楼里并没有热水设备。文璐拎着暖壶，要去距离500米开外的水房打水，去一次不容易，文璐想便把宿舍四个壶全拎上。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拎了两个壶便出了门。
　　F大的夜色，还是不错的，昏黄的路灯旁边，是一排排小树林，被墨绿色黄杨格成格子状的小花园里，零零散散地坐落着几个椅子。而每一条椅子上，几乎都有一对鸳鸯连理在爱意缠绵。路灯暗黄色的光，打在亲热的情侣脸上背上，倒仿若若隐若现的电影镜头。
　　从文璐所在的青砖楼通向水房的路上，要路过F大除了“公主楼”和“王子楼”以外的另一座给这个百年校园增添一点现代气息的建筑——08年北京奥运会摔跤馆。作为北京高校中第一个建成完工的奥运会比赛场馆，此馆也算出了一把风头。话说自从“节俭办奥运”的口号提出来，中国奥组委便绞尽脑汁在想如何将这些奥运场馆的作用最大化，留给诸如F大这样拥有百年悠久历史和破烂不堪残缺不全的体育设施的名校当做校体育馆，无疑是绝好的选择。摔跤馆外灯火通明，平坦的水泥广场上，还有一些零散的人流。
　　乱七八糟地想着，竟然很快到了水房。热水龙头的水，不知道为啥，今天特别地慢。这让文璐不禁想起韩寒《三重门》里关于林雨翔“我吐口水都比它快。”的幽默和谢景渊“你也太夸张了。你吐口水是不可能比它快的。它虽然慢，也比你吐口水快”的冷幽默，不禁哑然失笑。
　　文璐正自顾自沉浸在自娱自乐之中，突听旁边两个女生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说：“就是她就是她”，边说边露出一个指头指向文璐使劲对着自己的伙伴努努嘴，另一个好奇的问：“谁呀，这么大惊小怪的。”那一个凑过去到她伙伴耳边低声说：“就是我跟你说的，李大助理带着去看电影的那位！”
　　水已满了，文璐盖上壶盖，转身见她俩窃窃私语，装出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便出了水房。身后还有低声传来：“好像是住在10号楼的新生~”“啊？不会吧？要是冯大美女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血雨腥风来呢”
　　文璐就奇怪了，这个李大助理，到底是什么来头呢，这般受F大女生关注。两个女生嘴里的冯大美女，又是何许人，她跟李岩坤，是什么关系。
　　思考人际关系问题，向来也不是文璐所长，所以思来想去，脑子都疼了，也没一点思绪。索性文璐就不去想它，还是一路欣赏着F大的夜景。
　　10号楼并不是孤零零地掉在F大院子里的，它与其他三座青砖楼，一起围出了一个小花园，从文璐的宿舍往窗外看，便能对花园里的景色一览无余。回来的路上，文璐便诗兴大发，准备顺便去小花园里，领略一下夜色朦胧。
　　白天里青葱翠绿的小花园，没有了日光的照耀，显得寂寞而安静；一条曲径通幽的鹅卵石路，踩上去仿如置身郊外山路上，唯一不变的，是那扑鼻而来的桂花香。抬望眼，一轮明月正悬空，夜空苍穹，深蓝深蓝，浓郁郁地笼着这一片绿地。文璐不禁心想，果然是良辰美景呀，可惜无人同赏。
　　正这样想着，一声低吟的女生隐约传进文璐耳朵，那一声貌似是“哥哥~哥哥~”又貌似……好像什么也不是，文璐循声去追源，只听见蛐蛐蟋蟀，树林里黑漆一片，并没有什么人。文璐心想，自己幻觉了吧。
　　倒是这一声哥哥，让她突然想起，小北会不会在线。急急忙忙加快了步伐。
　　回到宿舍，急急翻看手机，还是没有短讯。文璐心下自嘲说，文璐啊文璐，你想什么呢，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啊，是啊，什么也没有嘛。于是洗漱洗漱便准备睡觉了。
　　可是怎么睡的着呢，六年前那个开满凌霄花的小院，和两个月前在对对碰里奇迹般的重遇，难道上帝，只是在玩弄这些凡人的生活时，不小心出了差子，才使得她又遇上了他，他却丝毫不记得她。可是，这样的情景，在影视剧里，不是应该叫做“缘分”吗？不是值得拥有最美的结局吗？文璐不能不去想他。
　　手机竟然在此时响了，熟悉的铃声，是他！文璐兴奋地翻开被褥，慌忙地找寻出还在充电器上插着的手机，急急忙忙地摁下接听键。
　　“喂？小北？”
　　“嗯，”是他的声音！这一声嗯，柔柔软软，不当不正，恰恰落在她心头。他说：“怎么没有在线呢？睡觉了吗？”
　　“没——”文璐忙忙左手开始穿衣服，说：“你等我，我开机。”
　　“别——太晚了，要是躺了，就休息吧。”他的声音里，她仔细地寻找着那一丝期待的挽留，但好像，真的没有。
　　“可是——”文璐想说，可是我还有话跟你说，但是，又不知道为何，话堵在胸口，就是吐不出来。
　　“可是什么？”他柔柔地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嘛，文璐听着这句话，那空对着□□的一整天的等待便顿时得到了满足。她兴奋地说：“我写东西呀~”
　　“很乖嘛~”小北每次说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像暖流一股，瞬时间就冲进文璐的小心扉，满满地将它站住。
　　“嗯，对的呀~”文璐终于逮到人了，趁机娇嗔几句：“宿舍里的姐妹都不在，阿玲回家了，丫丫没回来，小宁去找男友了……”言语之间透露着落寞。
　　“是吗？”某人的口头禅，总是这么软乎乎的“那刘乐乐呢，没跟你在一起？”
　　“刘乐乐这会儿估计已经跟周公在畅聊了……”文璐嘟嘟着小嘴，一副可怜的被人抛弃了的小野猫状。
　　“那你现在一个人在宿舍？”小北问，“害怕吗？”
　　文璐想了想，说害怕呢，还是说不害怕呢，犹豫不绝。
　　“怎么不说话？害怕吗？”小北追问这一句，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温柔一样，顿时文璐就觉得整个心被融化。这个人，就是六年前的那个弹着吉他唱“自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世界，星星都亮了”的男孩子啊！
　　“小璐？”见电话这头没有回答，小北又问“还在吗？”
　　“嗯，在呢在呢~”文璐才从思绪中被拽出来，可是一时间，就仿佛这么多天来的委屈、等待，都涌上来一样，说：“你这两天都干嘛去了嘛！”她本想说，人家等你等得好煎熬，但还是没说出来。
　　“我在忙呀，这几天老师有个项目需要跟进，我是项目的带头人，所以忙了两天。”小北正解释着，就话锋急转了频道：“怎么，想我了？”
　　“才没有呢~”文璐赌气说，“自作多情~”
　　“哦~”那边貌似有些失望，说：“那早点睡吧。”
　　“诶……”文璐不自觉就又输了一寸。
　　“呵呵~”小北笑道：“就知道你不舍得~”
　　“谁不舍得？有什么不舍得的？”文璐嘴上可是一点不让步。
　　“好了好啦，我不舍得，行了吧？”小北便做投降状，说：“你一个人在屋里呀？”
　　“嗯。”文璐回着“她们都没良心，都不陪我。”
　　“我陪你呀，”小北说。
　　“你？”文璐问
　　“对呀。”小北回
　　“你怎么陪我？”
　　“就像现在这样呀。”小北的声音说不出哪里特别，可它就是，那么，让你感觉暖暖的，柔柔的，很安心。
　　“陪我煲电话粥？”文璐提议。
　　“好啊。你想聊什么？”小北爽快地答应。
　　“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文璐想了想，她多想知道，到底六年前那凌霄花开的傍晚，那梳着马尾的女孩，在他心底，还有没有留下浅浅的底色。
　　“我的事情？”小北疑问道：“我的事情很多了，你想听关于什么的。”
　　“小时候的吧。”文璐一路引导他，去向那个凌霄花开的8月18日。
　　“小时候呀，小时候我很调皮，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跟几个伙伴在操场边踢球，我一脚飞球，球飞出操场，直冲路边上一个抱着吉他的小女孩而去。我和伙伴都吓傻了。还好，球没有砸中那个女孩，不偏不倚砸到了她的吉他上。吉他应声落地，摔坏了琴身。我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女孩蹲在地上，抱着心爱的吉他，伤心地要哭出来。我连连道歉，女孩抬起头，看得出，她心疼的脸上憋出一个温暖的笑，跟我说，没事的。”
　　“后来，我知道，女孩回家跟爸爸说，吉他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坏的，她爸爸罚她站了两个小时。我心里愧疚难当，便决心，要还女孩一把一模一样的吉他。”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吉他，但是很快，我就被它的声音迷上了。后来我就喜欢上了弹吉他。那时候我有一个好哥们，我们俩常常一起偷偷去报吉他班，一起背着吉他去田间地头唱歌……”小北说这些，好像历历在目，文璐知道，那个好哥们，就是她的表哥李浩。可是，她呢。
　　小北顿了顿，说：“呵呵，后来，我们家搬家了，我考上了市重点，就从此脱离了吉他，开始成为了老师家长心目中的好学生。”
　　“没了？”文璐又买了一张看不到自己想看的那一幕的电影票。
　　“嗯，报告首长，回答完毕。”小北频道转换得太快，文璐都追赶不及。
　　“好吧。”文璐学着他的声音，慢吞吞地说。心里那失落的感受，如同花瓣片片凋零。
　　“好吧什么呀？”小北不放过她，说：“你也说说你呗。”
　　“我？我没啥好说的呀，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个乖乖女啊，我不玩游戏，不调皮捣蛋，不跟坏同学一起玩，每天按时上课下课回家睡觉。”文璐念经一般地说。
　　“呵呵，是吗？”小北的笑声轻轻的，明明远在天边，文璐却感觉仿佛就在她耳边。“你这么乖，一定很多男生喜欢吧？”
　　“哪里有~我都是乖乖女啦，别人喜欢不喜欢我，我不知道的哇~”文璐说着，心想，有很多男生喜欢又如何呢，繁华如三千东流水，也只能取一瓢来饮。可惜那一瓢……
　　“你一定有很多男生喜欢。”小北定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文璐此话一出，就后悔万分，觉得自己这是不打自招
　　“呵呵，因为你太乖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她乖的时候，她总是心里软软到想瘫掉。
　　就这样聊着聊着，竟然聊到了深夜两点。小北说：“困了吗？”
　　“不困呢~”文璐好像饿死鬼好不容易看见面包，恨不得一次吃个够。但也要看面包愿不愿意，就问：“你呢？”
　　“我也不困。难得聊这么开心，感觉不到困。”小北说，”就怕会不会吵到别人。”
　　“不会呀，就我一个人。”文璐怏怏地说。
　　“嗯，那就好，你一个人，就方便了嘛。”小北半玩笑地说。
　　“？方便什么？什么方便？”文璐突然不解。
　　“呵呵，开玩笑啦~”小北坏笑一下，说：“到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还好了，就是觉得不公平嘛，别人住公主楼，我们住小青楼——”文璐气嘟嘟地说。
　　“小青楼？”小北似有意无意地强调一遍。
　　“对啊，我们的宿舍楼，还是苏联专家支援建设时期盖的呢，里面什么设施都没有……打水还要出去打。”文璐委屈至极。
　　“呵呵，那也不能比作青楼吧？”小北故意点她。
　　“你~你说你的小脑袋，是不是坏透了。”文璐压低了声音说。
　　“这是你自己说的哦~”小北还是调皮地逗她。
　　“好了，不跟你贫嘴。”文璐说：“不过我们宿舍楼传说是冬暖夏凉呢，苏联专家建的嘛，建筑学保暖学什么的都比较好，而且，那个年代的东西，就是实在。”
　　“保暖学——”小北重复一遍文璐自造的词，说：“小姑娘杜撰能力超乎常人啊~”
　　“就是保暖学嘛，就保暖学。”
　　“好吧好吧，保暖学”小北算是无奈了，一副那她没办法了，只好听之任之的样子。
　　“这还差不多。”文璐继续自己刚才那段话，说：“而且我们宿舍楼和另外三个宿舍楼，像小四合院一样，包着一个小花园呢！”
　　“哦？呵呵，小文青看问题就是不一样嘛~”小北说。
　　“去~真的是小花园呢~从我们宿舍的窗户呀，能够一览花园全景。嘿嘿。”
　　“这么说，你们还住上了园景套房了嘛，那还整天喊冤抱屈的叫唤~”
　　“对啊，小花园景色绝美。我今天晚上去打水，还从那边回来着呢。”璐璐兴奋地说：“那个小花园，夜色朦胧，花香四溢——”
　　“那你应该写一篇散文，叫《花园月色》，跟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配成姊妹篇。”
　　“切~你当我不敢写呀~”文璐不服气地说。
　　“ 呵呵，我没说不敢呀~我是鼓励你嘛~”
　　“嗯，不过我今天从那边路过，明明好像就听到有个女声，叫哥哥~哥哥，声音小小的，有点像呻吟，可是循声却什么也没找到。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还蛮怕的呢，不会是鬼吧？”文璐望一眼漆黑的宿舍，心里一阵哆嗦。
　　“哈哈~”小北突然就大笑，说：“傻瓜。”
　　“啊？”文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就傻了啊~”
　　“你真是小傻瓜呀~”小北轻轻笑着。文璐觉得那笑倒不是嘲笑，而是怜爱的笑。心里更加开心。
　　“不许说人傻~”文璐气恼恼地说：“不许再笑~”
　　“好好好~不说你傻，不再笑~”小北忍着笑说：“呵呵，小傻瓜~”
　　“又笑！又说我傻！”
　　这样一下，竟然天慢慢地亮了，文璐看一眼手机，已是早上六点五分。
　　“睡一会儿吧。”小北说：“宿舍没人，趁着外面还不吵。不然一天精神都不会好。”
　　“嗯”文璐小声应着。
　　“真乖。”他又说她乖。
　　他说一定有好多男孩喜欢你，因为你很乖。所以，可不可以这样子理解，他说她很乖，就是说，他喜欢她？
　　文璐迷迷糊糊地想着，竟然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