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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改变世界的罗盘(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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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
“我不相信你的承诺。”他和Sylar面对面地站着,紧紧盯着对面那人的动作。对方试图辩解些什么,但未等开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通常会找到他门上的人都来者不善,果断从壁炉上方拿起枪,他移步至门侧,从猫眼里瞄了瞄走廊,Parkman,这个人竟然在拆散了他和Alena之后还敢找上来?拨开□□保险,他拉开门,直接拿枪口顶住Parkman的脑门,却不料对方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再猜一次?”
他愣住了。这句切口只用于他和变形后的Sylar之间,好吧,算上假扮成Sylar的Bennet一次,但无论如何Parkman不会知道。但是Sylar明明就在他身后……
“Danko,是我,我来取回自己的身体。”Parkman偏了偏头,这个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出现在对方身上极其地不协调。他回过头,顺着Parkman的视线望去,原来是Sylar走了出来。“你没对我的身体做过什么吧?”
“没有。”条件反射地答道,随即他警惕起来,“Parkman!你又控制我?”
“Parkman的能力被他守得滴水不漏,我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更别提控制你了。Danko,只要让我碰一下我的身体就行了。”对方越过他朝Sylar招了招手,“过来。”
“都别动!”他赶紧喝止住好奇地凑过去的Sylar,用枪口指了指Parkman。“你!证明下自己的身份!”
“证明?你要怎么证明?我们一起去了夜总会,看见Martin扮作你的样子跟女人调情?我获得变形能力后,你让我变成的第一个人是个穿短裙的OfficeLady?你朝Nathan开了两枪就为了阻止我离开你的身边,在我执意离去后恼羞成怒地朝我丢了柄飞刀?Danko,我得承认,你那时弄疼我了。”对方挑了挑眉毛,油嘴滑舌的样子还真像Sylar。
“……”这些事情确实只有他和Sylar才知道,但这还不够。“那好,你是怎么变成Parkman的?”
“这是个漫长的故事。”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Angela、Bennet和Parkman在没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对我的身体动手动脚,他们将我的记忆抽离出来,然后将Nathan的记忆灌进我的身体里,让我的身体以为自己就是Nathan。而我,Sylar的主体意识,却不得不跟这个又肥又蠢的白痴警察共用一具躯体,过着他那可悲的、渺小的人生……闭嘴,你以为我很喜欢跟你老婆睡在一张床上吗?如果不是你先对我做了过分的事情,我们至于彼此折磨对方整整六周吗?”
“你在和谁说话?”他疑惑地看了眼对方望着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别介意,我只是和这具血压高得飙上了天花板的躯体的主人有点产权纠纷而已。”说着,对方朝Sylar伸出手,“来,过来,只要碰一下,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不,你举起手来。”用枪胁迫着Parkman举起双手,他向后退了几步,撤到Sylar身边,“你还记得刚才答应过我什么吧?”
“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Sylar眯起眼,声音中透着难以置信。
“你会答应我,但对面那个,”他拿枪口指了指Parkman,“我就不确定了。”
漫长的沉默,他的手心沁出汗来,让枪柄变得难以掌握。Sylar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只要他稍一分心,对面那个男人就会绝地反击,而在那之前,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全神贯注地坚持到身边之人做出决定的一刻。
“我明白了。”Sylar退后一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Danko,你背叛我?”Parkman的声调很难听出是纯粹地感到奇妙还是夹杂了愤怒与失落。
“你先不听话的。”当时他就该干掉Sylar,如果不是对方棋高一着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Sylar的意识在Parkman身上,那个蠢货可没有不死之身,一发子弹就能彻底解决该死的Parkman和更加该死的Sylar的邪恶意识,只留下乖巧顺从易于掌握的Gabriel和Sylar的全部能力为他所用。
但是为什么他还没有扣下扳机?
“那你打算怎么办?”对面的男人挑逗式地眨眨眼,“惩罚我?”
他不知道,他应该开枪的,但持枪的手却不听使唤。或许从他答应Sylar与之合作的那一天起,在这场由对方设立规则的游戏里他就已经输得彻底。他才意识到Sylar最强大的地方在于对人心的掌控,那个男人在他的枪口下依然能够谈笑风生,似乎全然不将死亡放在眼中,正是因为对方已经算准了他必定不会开枪。而现在,对方唇角的冷酷笑容又一次地揭示了他们之间注定的结局。
他总是拿对方没有办法。
Sylar有种肆无忌惮的任性,出尔反尔,转眼间翻脸不认人,每次都要他去善后,收拾那人留下的烂摊子,然后听着对方用异常性感的沙哑嗓音控诉着自己有多么委屈,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偏偏他就吃这一套,无数次他摸出飞刀打算干掉对方,却又在那人的眼神下心软了,苦口婆心地告诫着对方不要再让他失望,不要再给他飞刀出手的机会,然而Sylar还是一次次用出格的举动拉扯着他的底线。
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退让得那么多,多到足够再容纳一个人入侵到生活的每个角落。他记得Sylar变身成的那个女人,穿着黑色制服的时候会将浅得耀眼的金发在脑后绑成一束,显得干劲十足,坐进车里的时候顺手就把他嘴里叼着的烟丢到了车外——他连火都没来得及点——动作熟练得好像他们已经夫妻多年了似的。那时他怔愣着听着Sylar教训他吸烟有害健康,心里想着的是蓝眼睛对于Sylar的相貌而言实在是妖异得过分了。
在办公室里工作的时候,对方会穿着浅灰色的正装,领口熨得平整妥帖,短裙包住大腿,刚好盖到膝盖上方,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迅捷而有力,雷厉风行的手段很快就让其他联络员冠以其“办公室女王”的外号,并且每日准点观看Sylar拽着他的领子将他强行拖出去用餐的神奇景观。
他无数次诅咒Sylar该死的记忆力,竟然能记住每一家餐厅的特色菜,以及每道菜的做法怎样、热量多少、营养成分有哪些,并且根据他的身体检查报告精确地计算出他们每顿饭应该吃些什么。那个男人从来不考虑他的感受如何,不仅逼迫着他将早餐从速食麦片升级成烤吐司再升级成厨房里塞满了食材由某个强迫症患者亲自下厨,还每天早晨五点半准时将他闹醒,带着他一起沿着华盛顿清晨空旷的街道慢跑,入秋后的薄雾清冷而寡淡,将他们的双颊染得通红。一起出任务的时候那人总是会买两杯咖啡,脱脂的,不加糖,苦涩之余醇香沁人。过去他连广播都不听,现在他的车里放了一摞八十年代的唱片,开车的时候总有音乐悠扬。每天他会喝半杯红酒,不多不少,酒是对方亲自挑的,至于哪里来的钱来买这种昂贵的奢侈品他就不得而知了。而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持续了三十多年的烟瘾竟然戒了,在对方的紧迫盯人下他连打火机都碰不到。
以至于当Sylar突然从他的生活中撤出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家里是那么空旷。
这一切的记忆,都在对面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身上,而他身后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当二者站在一起时,仿佛万物都褪去了色彩,只剩下Sylar的灵魂依然光彩夺目。是的,哪怕对方说的话一个字都无法证明,但这熟悉的气息,决计不是Parkman能模仿出来的。
他这辈子都献给了国家,年逾五十却依然无妻无子。他的生命的每时每刻都在工作,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私人空间,直到这令人窒息的生活让他再无法忍受,才去情人那里寻求虚假的慰藉,而那也不过是为了他能时刻状态良好地进行工作而已。他跟那些单纯的女人们说着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策划着有一天他们能够一起私奔,逃离这逼仄的城市,他告诉她们,他现在努力工作只是为了日后的幸福生活,用六种不同的语言向她们许诺,直到谎言再无法维持,他才悄然离去,再找上一个无辜的女性,开始新一轮的欺骗。
他的一生被职责束缚得那么紧,仿佛终身监禁的囚徒,无数次挣扎后漠然地忘却希望的余烬。他的内心早已干涸至死,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不断循环,直至在战场上倒下的那一天,他所渴求的终结。
当他还是个新兵的时候,他的长官告诉他,总要有一个开枪的人。每个人都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一场不义的战争,无法对老弱妇孺开枪,关键时刻的生死抉择,不愿牺牲自己的战友,但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有一个人必须去承担罪恶,那正是他的职责。
他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后辈子孙可以不用再承担这些。他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而无需被迫做出两难的抉择,希望每一个家庭都能圆满,不再有生离死别,只有这样,他所付出的才有意义,他的一生才不算虚度。
Sylar的恣意像一个梦想,他只敢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偷偷窥觑。他们是那么的相似,以至于他不自觉地将Sylar当成了自己的衣钵传人,像苛求自己一样苛求着对方,将自己所畏惧的、所被迫承担的交给对方一并去承受。他太想将对方绑在身边了,却又不忍心,去破坏这个梦境,去证实自己没有希望挣脱这一切。
然而他别无选择。超能力者之所以应该被清除就是因为他们不容于体制,而Sylar恰恰是其中最不被约束的一个。他是个士兵,服从命令,去捍卫现有的制度,Sylar只能是他的敌人。如果他不是身居此位,如果他只是个普通公民,或许他会出于对Sylar的欣赏而尽量去保全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然而此刻,他必须意识到,少部分人的利益应当被牺牲,以成全更广泛的群体的利益。
“砰!”
“不要!”
他开了枪,但身体却出卖了他的内心,枪口偏了两寸,Parkman捂着肩膀倒下了。正要拨动轮机再来一枪,Sylar却已经挡在了他面前,扶住了Parkman摇摇欲坠的身体。
“Danko你个……该死的!他回去了!他回到自己身体里了!”是Parkman,虽然只和对方照面了两次,但这种慌乱的表情无论如何不会出现在永远控制着局面的Sylar身上。
果然,Sylar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惯常的那副虚伪样子,好像灵魂的回归就像深呼吸一样简单。“真的很痛欸。”那个男人装模做样地揉着毫无损伤的肩膀。“不过还是感谢你照顾我的身体,以及,”那人一抬手,罗盘应声落入掌中,“这个。”
“放下!”当机立断地朝罗盘开了一枪,却被Sylar用意念拦了下来,他只能望着对方戏弄般地玩弄着空中悬浮的子弹,恨不得冲着那张可恶的脸打空弹匣,但他知道那只是徒劳无功。
他痛恨自己的无力,恢复全盛状态的Sylar几乎是无敌的,至少在他制定出合适的作战策略之前不能妄动。但Parkman可不像Sylar那样强大,今天他至少要解决一个该下地狱的人。
“不不不。”枪口才转向Parkman,Sylar手一扬,就将他的目标丢出了窗外,“我可不能让你杀他。”那个男人留给他一个微笑,转身从Parkman的肥胖身躯砸出的空洞里飞了出去。等他拿着枪追到窗口的时候,天空上连片衣角都看不见了,而从十六楼摔下去的Parkman正好落在大垃圾袋上,虽然负伤严重,但还腿脚利索,不等他下楼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很不好。他敢肯定Parkman竟然没摔死肯定是因为Sylar的超能力保驾护航,虽然他不清楚Sylar又在策划什么阴谋,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如果那个男人拿到了可以通过聚集其他超能力者来增强自己的能力,他毫不怀疑对方将变得彻底的不可战胜。
“Bennet,我想我们必须合作了。”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Bennet,他以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沉重的口吻说道,“不管你们用了什么方式试图埋葬Sylar,你们失败了……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Sylar已经复活了,如果我们不杀了他,谁也别想逃过他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