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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血泪相和 ...

  •   (七)血泪相和

      “看见你和那个浪荡公子哥儿说话的时候,我心里总是很不服气。”那人薄唇微微勾起,于沉沉夜色中似笑非笑的凝视着俞凤箫,“明明我比他更有能力保护你,聪明如你,为什么不主动找我呢?”

      凤箫一见他,不由得警惕起来,客气道:“韩公子,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凤箫愚钝,实在是听不出来。”

      韩寿阳微微眯眸,逐步逼近她,“我只是想说,我很欣赏你的性格,果然是皇宫里出来的,自有一种风度。”

      他温热的鼻息轻轻喷在凤箫的脸上,让凤箫极为不自在。她微微侧过脸,有些不悦道:“若是只想说这些的话,韩公子大可以离开了。”

      韩寿阳轻轻挑眉,慑人的眸中闪烁着奇异而蕴藏着危险的光华。他伸出修长如玉的食指,轻轻勾起凤箫的下巴,微笑道:“我不喜欢别人赶我走,希望你能记住。还有,我想对你说,如果最后只有两个人能从这个客栈走出去的话,我肯定,一个是我,一个是你。”

      凤箫冷笑,“如果只有一个呢?”

      韩寿阳闻言,哈哈一笑,松开了手,背过身,冷声道:“那自然是我。因此,你,最好离那个狄燧远一些。”

      凤箫对他不禁厌恶至极,有些恼怒的咬唇,手中的帕子被手指绞来绞去。

      果然,当初帮助这四个人离开横塘村,实在是大错特错!

      当时自己就该不顾及情面,跟这些人说明白自己的顾虑的,那样如今也不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了。

      凤箫心存悔恨,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却始终难以入眠,直到接近天亮了,她才勉勉强强的睡了过去,却也睡得不大安稳,噩梦连连。

      待凤箫醒来时,她只觉得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

      她坐在床上,抬头向窗外看去。

      日阳高照。

      已是正午了,可却没有人来叫她。连狄燧都没有来。

      凤箫心知有事情发生,却不敢贸然的打开门来,便趴到窗前的一侧,细细观察起外面来。

      雾气竟已全部消散了,天色清朗,风送香气,一片勃勃春景。

      怎会这样?

      忽地,她听到一个尽量压低声音的男声道:“我把他杀了。这家伙疯言疯语的,竟然想着要去找那个花临姜,说是愿意和她厮守终生!还说什么都是咱们的错,他甚至还要杀死我!真是气死我了!我一抬手就把他砍倒了。”

      是吴山翠的声音!

      他杀了谁?

      又听得韩寿阳微微带着怒气,低声答道:“你个蠢货,啰啰嗦嗦的,还不快躲起来!一会儿花临姜就找上你了。”

      凤箫一惊。花临姜怎么又回来了?

      吴山翠却是一副无所惧怕的样子,大声道:“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受够了!与其在这里躲着,倒不如与那妖女决一死战。”

      他刚说罢,便听得一个幽怨而娇媚的女声道:“吴郎,你是要与妾身一决死战么……”

      正是自称神仙的花临姜!

      吴山翠顿了顿,大声喝道:“正是!你要杀要剐,都且来吧。我吴山翠绝不做缩头缩尾的乌龟,在那里躲躲藏藏,坐以待毙。”他在暗指韩寿阳。

      凤箫暗中窥视着,心中疑惑不已。

      那花临姜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仍然是眸云齿雪,月貌金容,立在微风之中如若降下红尘的天仙。她妩媚的笑着,道:“既然吴郎你来送死,那便也不要怪妾身手下无情了。我本想着看在柳芜痴情的份上放过你们中的几个人,可是却没想到你竟然杀死了他。好吧,既然你都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还不待她说罢,已接近崩溃的吴山翠早已举着菜刀朝她砍来,气势汹汹,眉目狰狞。

      花临姜有些哀伤的笑着,略一轻巧的侧身,吴山翠便砍空了。而就在这时,花临姜从怀里掏出一把血迹斑斑的剪刀,绕在指上转了转,柔声道:“你应该还记得这剪刀的吧。你可是把它插入了我的胸膛,那切肤之痛,实在是难忘啊。如今,便用它,来解决你吧。”

      吴山翠赤红着双目,双手紧握着斧头,大喝一声,又砍了过去,却又是砍空。这一次他连头都没有来得及回,便被那把沾染着花临姜的血液的剪刀刺穿了胸膛。

      鲜血喷射而出,溅在春日初开的花朵上,好似是清晨的露珠。

      日晖粲粲。

      吴山翠倒在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他身边,有几朵花儿是昨夜刚刚绽开的,漾着生机。

      生与死。不过一念之间。

      花临姜微笑着看着他因不甘心而难以闭合的双眼,轻声道:“今日就是了结的时候了,吴郎,你不必难过,再过一会儿便会有许多人去陪你了。”

      她言罢,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后美眸瞄向了凤箫所在的方向,“就你好了,宫里的女官。”

      随即,她缓缓走来,唇边挂着妩媚的笑,口中柔声唱道:“花下死兮奈渠何。奈渠何兮无奈何,窗前咫尺天涯远,唱破人间薄幸歌。”此时听起来煞是诡异。

      凤箫立时紧张起来,她双手使劲关上窗户,然后迅速跳下床,将桌子拉在门前,堵住了门,随即又翻箱倒柜,寻找些能做为武器的尖锐物件。

      虽然胜的几率渺小,可是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很害怕。

      花临姜立在门外,轻声道:“对不起了,凤箫姑娘。怪只怪你时运不济,来了这个客栈里。你尽管放心,绝不会让你痛的。绝不会让你……像我那样痛的。”

      凤箫声音冷冽如冰,“你自称神仙,却这般草菅人命,真不知你是那一路的神仙!你受着民间香火,却又在这里大开杀戮,你哪里配做神仙!”

      花临姜轻轻一笑,冷声道:“我乃是江边花草修炼而成的仙子,素来不通人情的,本想着在人间游历一番,明白些人情世故,却没想到遇见的个个都是重利轻诺之徒,酒色财气之辈!这样的人情世故,不通也罢。人向神仙供奉香火,却也并非出于虔诚之信义,只是为了求神仙保佑罢了。目的如此不纯净,又怎会感动神仙来保佑你们呢?”

      她说着,目光有些迷离,其间又夹杂着些许的忿恨。

      凤箫闻言,心道不好。本想唤回她些许的良知,却没想到反触动了她伤心旧事,愈加激怒了她。

      花临姜面色暗沉,轻轻推了推门。只见那门后的桌椅应声而碎,抵不上一点用处便成了尘土。

      凤箫手里拔下头上的凤钗,紧紧握在手里。这钗子端部尖锐如刺,每每危急时刻,她便用它来防身。

      花临姜看她害怕,不免有些得意,“你方才不是还在说我不配做神仙吗?怎么此刻便噤若寒蝉,一言不发了?”

      她本是红粉佳人,绝代风姿,柔若无骨,该是谁见了都要赞不绝口的,可是此时此刻,在这春光明媚的客栈里,伴着阵阵清风,她看上去却是那般的阴森可怖。

      花临姜此时却忽觉有些不对,只觉身后一阵凉气袭来,骤然回首,果见狄燧面色严肃,手持匕首向她刺来。花娘心上一惊,连忙侧身避开,却仍是被那锋利的匕首在娇容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她多次被人杀害,这点小伤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花临姜略带讥讽的一笑,正欲出手回击,却没料到那狄燧身手竟是如此敏捷灵活,如若疾风一般,不给她一丝休整的时机,便再次出手。那匕首带着凉风,直逼她的胸膛。

      她躲闪不及,被匕首插入了心脏,殷红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她华美的裙裳。

      就像是院子里那昨夜绽开的花朵一般,是最新鲜的红色,不带一点垂暮之感。

      就像这殷殷艳艳的春,带着繁花如锦而来,夹着一股媚惑的香气。

      花临姜蹙眉,咬唇,秀面苍白。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心脏裂开的瞬间,疼痛急速的加重,以及鲜血刹那的涌出。

      她虽是神仙,有复生之力,可她法力毕竟不够深厚,且本体是柔弱的花草,所以较之凡人,她更易死去。

      花娘再也支撑不住了,长长的指甲在墙壁上刮出了几道深刻的划痕,痕迹里带着血丝,点点殷红。她颓然倒地,娇美的身躯无力的倚着桌腿,胸前插着一把镶金的匕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沾染着许多人鲜血的剪刀。

      狄燧微微喘着气,见花娘没了动静,又蹲下身子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真是已经死了,他这才安下心来,把匕首拔了下来。他略略擦拭了那把镶金的匕首,之后将其收入鞘中,随即转身对着面色苍白的凤箫笑着道:“我身手是不是很敏捷?这可是我大伯,就是狄仁杰,当年亲手教我的。匕首这种近身之斗,要的就是稳准狠……”

      凤箫忽地张大了眼睛,“小心后面!”

      狄燧一愣,迅速抽出匕首,回身便是一扎,然却终还是晚了一步。

      那花临姜方才是装死,如今趁狄燧不注意,从他后面偷袭了他。

      狄燧的匕首再一次深深扎入花临姜的胸膛。

      而与此同时,花临姜的剪刀也扎入了他的心脏。

      两个人僵持着,谁也不肯放手,各自忍着巨痛。

      狄燧的模样很是可怕,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俊秀的五官微微有些扭曲,而他的面色简直比宣纸还要苍白,唇色发灰,胸前华贵的衣衫已被鲜血染得通红。

      同样,花临姜再受重创之后,眼神已经涣散,身上已经一丝气力也无。

      她看着狄燧坚持的样子,略略一笑,讥讽道:“你如今坚持还有什么用?我明晨便可复活,而你呢?不过是肉体凡胎,却还这般逞强……真是可笑。”

      “我只是想要保护她,无所谓坚持与否。”狄燧手上愈加用力,腕上青筋凸起,额上大汗淋漓。

      “狄燧……”凤箫哭喊着从角落里起身,全然不见一丝平时的冷静与处变不惊。

      花临姜终于还是体力不支,微微弯了弯流着血的唇,松开了手,倒了下去。

      狄燧这时候竟还有些得意的笑出了声,随即骄傲的对着凤箫挑了挑眉。

      凤箫冲过去,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哭泣道:“狄燧……你说我该怎么做……你那里有没有止血的药……你……”

      “嘘。”狄燧微微一笑,“我撑不了多久了。等我死后,狄衮衮会保护你的,不过他还需照顾白珑月和翎姑,你还是学会自保的好。还有,这把匕首,替我好好保存。”

      凤箫泣不成声,紧紧握着狄燧满是鲜血的手,低着头,泪似真珠。

      “离那个韩寿阳远一些。他不可靠。”狄燧声音微弱的道。他边说着,边把头放在凤箫单薄的肩上,轻轻的嗅着她幽幽的发香。

      “我知道。”凤箫没有犹豫,伸出了手,环住了狄燧的身体。

      她感觉他倚在她身上的重量在一点点加重。

      “女官大人……”他竭尽全力的以轻松调笑的语气说道,“你要是能嫁给我该多好。”

      凤箫短暂沉默了一下,随即轻声道:“我可以的。”

      “那我就放心了。”他的声音轻的仿若叹息,随即阖目,又轻声道:“女官大人,你一定要活着出去。记得把我的尸首也带回我家。”

      凤箫紧紧搂住他,嚎啕大哭,悲恸之至。

      窗外,春色如画,林花繁盛。

      狄燧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了。一个字也没有。

      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这个家伙,素来不正经,成日里嬉皮笑脸,不学无术。可如今他真的如自己从前所希望的那样安静了下去……

      永远的安静了。

      凤箫只觉得心痛如绞。他真的就这样死了吗?她不相信。

      她不再哭泣,就这样怀拥着他有些冰凉的身体,坐在流满鲜血的地上。她在等,等他再次醒来,扯着嘴角坏坏的笑着,唤她,女官大人。

      可是没有。

      窗外的春光在愈发明亮的日光映衬下愈加明媚,可是他依旧没有醒来。

      凤箫动了动手指,指上的鲜血已经有些发黏。

      小小的屋子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狄衮衮忽地闯了进来,大惊道:“少爷,少爷!”他跨过地上花临姜的尸体,冲到凤箫面前,不敢置信的看着面色如纸,唇色如灰的自家少爷。

      他自打生下来便是生龙活虎,巴不得天下大乱的主儿,就连生了重病也会强撑着翻墙去听戏,可如今却这般的颓丧,这让不熟悉他这副样子的狄衮衮一下子难以接受。

      “他……睡着了?”狄衮衮缓缓问道。

      凤箫泪眼朦胧的望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不可能……”狄衮衮愕然摇头,同时,两行热泪落下。

      “他死了。”凤箫沉声道。

      狄衮衮呼吸一滞。他干笑着道:“我家少爷爱开玩笑,他是不是在装死,等着戏弄我们?”

      凤箫不答,默然的看着他,满面泪水。

      春日的风是如此的和煦温润。

      可是这满室的血腥却让人心愈发冰冷。

      一行九人,如今只余五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血泪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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