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湿胸，别过来（娱乐圈）》拉拉大人_

3、第三章：戏中戏（三）

　　夜逐渐地深了。

　　当林有容赶到老年护理院时，已经是接近后半夜了。她戏服还没来及换，脸上挂着城墙般厚的浓妆。一下车，就飞一般地冲进医护人员的办公室。

　　“林小姐您来啦？”

　　见到林有容，原本还吃着夜宵的刘护士赶忙放下手中饭盒，嘴角粘着的一粒米饭都没来及擦。

　　“刘护士，我父亲呢？”

　　“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四处查找，林小姐您先别着急……”

　　“他，我父亲他不见多久了？”林有容不安地捋了捋碎发，“他不见后，你们有去警察局备案吗？有派多少人手在找，在哪里找呢？”

　　“他……你父亲他……”眼前的刘护士明显有些支吾，“他是下午一点钟不见的。”

　　“一点钟？”林有容蹩紧眉头，认真道：“既然是一点钟，那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小姐，您先别着急，我想你父亲可能只是出去透口气。等到玩够了，他自然会找回来。”

　　听到此，林有容终是没忍住，扬声打断道：

　　“你明明知道的！我父亲他有老年痴呆症，他根本……根本就不认识回家的路！”

　　她眼圈有些泛红，连着质问的声音都哽咽起来。

　　“而且还是这么晚了，天又这么黑，他腿脚又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摔到碰到哪里。犯病的时候，他连自己都不记得是谁，就算有好心人帮助，他也根本不记得回家的路。”

　　“林小姐，我们……”

　　“都快十点钟了，也不知道他吃了晚饭没。晚上那么凉，也不知道他衣服穿的够不够。还有，他的糖尿病是得每天服药，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呢？”

　　刘护士已经低头沉默，林有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突然又想起什么般猛地抬起头。

　　“对啦，你们有打我父亲的手机吗？前几天我特地帮他配了个新手机，你们有打他手机吗？”

　　“打是打了。只是……好像他手机有什么问题，每次响不到四声就被人按掉了。”

　　“被人按掉了？”林有容诧异，她掏出手机选了号码拨过去，话筒里依期传出“嘟”的响铃声。嘟，嘟，嘟……等到响到第四声的时候，果然如刘护士所说，被人挂断了去。林有容再拨第二次，嘟，嘟，嘟……到了第四声时，还是跟刚才一样的情况。就这样反复几次，林有容不由蹩起眉，放下手机思考了起来。

　　半晌，只见她重新拨出号码，刚响了一声，就被她飞快掐断了去。

　　就这样，林有容在刘护士诧异的目光下，反复地拨出挂断电话。终于到了第十次拨通时，刚响到一声，电话就被飞快接通。

　　林有容秉气，只听见话筒那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似是故意有人掐着嗓子讲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现在转接语音信箱。请在听到“吡”声后留言，吡~~~~~~”

　　“爸！”林有容只觉苦笑不得，她眼角的泪还没擦干净，“爸！别胡闹了！乖，你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位置，我这就过来找你好不好？”

　　“对不起，您的语音留言已超时，请理清语言后再拨。嘟嘟嘟……”

　　电话再次被挂断，等到林有容拨过去，对方却再也没有接起过。拨了一会，林有容终是放弃。她用手把电话握在手心，两眼里满是倦意。

　　“刘护士，我想我父亲现在还是安全的。你让那些工作人员继续在周围找，我先去警察局备案，一会来跟你们一起找。”

　　这一找，就找到了凌晨两点。一天拍戏的疲惫，加上父亲走丢的紧张同不安，林有容觉得全身像被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要费上老大气力。到了个路口处，她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坐在路边刚喝了一口，想起什么般掏出手机给悠悠发了个短信。

　　“悠悠，我家里有些事情，明天早上的戏帮我都cancel掉吧。”

　　“好。”悠悠回复的很快，林有容一口气把水喝掉，起身将空瓶扔进路边的回收垃圾桶。

　　抵了凌晨的A市已经渐入安寂，除了夜蒲男女的灯红酒绿，空荡的街道上只见着零星的几个行人。林有容沿着路边走了许久，当路过一个公交站时，目光一瞥，却被锁在广告牌旁一个灰色的背影上。

　　不远处，那个被霓虹灯灼光包裹的瘦剔身影，他头上戴着的灰色布帽有些歪，一边裤脚有些磨损，绞边的地方已经泛着死灰的白。他站在广告牌前自言自语着，似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林有容只觉鼻子一酸，她咬着唇走至跟前。好半晌，才哑哑叫了声。

　　“爸。”

　　眼前人还是无知无觉。

　　林有容低下头，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轻柔地替眼前人披上。凉风袭来，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再抬眼，才看清楚眼前广告牌上的那个明星。

　　就是刚才林振飞一直盯着的广告牌上，那个拿着手机浅笑的男人，他温敛的面容近在咫尺——林萧。

　　林有容又觉心底一缩，她垂下眸，放低嗓子小心翼翼对林振飞道：

　　“爸，很晚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们不相信我。”眼前林振飞突然侧过脸，他皱着眉头，像个小孩子般又重复一遍。“他们都不相信我。”

　　“谁不相信你呢？”

　　“他们！”

　　“他们是？”林有容耐心地问。

　　“哼……”只见林振飞孩子气地又撇过身，他伸手朝着广告牌上的“林萧”一指，鼓气道：

　　“我同他们说我认识这个臭小子，他们都不相信我，还说我是乱说。”

　　“……爸……”

　　眼前男人突然变了脸色，只见他哭丧着脸，布满褶皱的眼角显得更是苍老起来。

　　“呜呜……我女儿不见了……呜呜……我的有容她离家出走。都是因为这个臭小子。我不让她见这个臭小子，她就离家出走了。”

　　“爸……”

　　林有容努力握住林振飞的手，却又被他挣脱了出来。只见林振飞从口袋掏出块灰蓬蓬的手绢，他用嘴在广告牌上呵了口气，抬手竟开始认真擦起上面的“林萧”来。

　　“你这个臭小子啊，你现在变的这么红了，应该也赚了不少钱吧。可是你把我的有容弄到哪去了呢？你一出名，就把我的有容丢掉了。你真是个坏小子，我的有容还那么小，才十六岁你就把她骗走。现在又把她丢掉了，你这个坏小子……呜呜……”

　　眼前人突然哭得像个小孩子。他一边擦着泪，一边还认真擦干净“林萧”脸上的灰尘。

　　“呜呜……你把我的有容还给我好吗？你这个坏小子，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坏小子了，我也不骂你了，你把我的女儿，把我的有容还给我好吗？呜呜……有容啊，有容……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不该不让你见他。有容啊你回来吧，爸爸知道错了……”

　　哭着哭着，林振飞突然跪了下来，他孱弱的身体抖的可怜，原本的严父现在只剩下一个卑微的老人。他就那么跪在广告牌前，哭的泣不成声。

　　“都是爸爸的错啊……坏小子，求求你把有容还给我吧……我求求你了呜呜……”

　　“爸……”一边的林有容再也忍不下去。她一把跪在林振飞身边，颤抖的双手想要努力环住眼前的老人。

　　“爸，这都是我的错，爸……”她哭得嘶哑，周身关节因为颤抖发出吱嘎的声响。“这都是我的错，爸……我再也不敢了。爸，我已经回来了，我再也不敢了爸。这都是我的错……”

　　她十六岁爱上林萧，她的初恋，当年她同林萧私奔，只觉得一辈子的真爱也不外如此。时到如今，整整六年，她的青春，她所谓的“真爱”……却成了个不能提及的笑话。

　　抛弃家人，不顾一切离家出走的那个真爱，到了今时今日，却被他们狠狠地碾弃在了脚下。

　　如若是玩笑，那也是林有容有生中经历的最残忍的一个玩笑。每每念起，都是咬破舌头打断牙齿，余味里带上血气，叫人不忍一睹。

　　###

　　拖着熟睡的父亲回家已经是凌晨四点。

　　林有容困地连脱衣服都没有力气，一歪身就在林振飞的床边睡了过去。还没眯一会，耳边似是有人小声的呻吟。再睁眼，才发现床上的林振飞捂着腿，脸色发白地惨叫起来。

　　“怎么了？”慌乱中把灯摸开，林有容走近了些：“爸，是不是腿又抽筋了？”

　　床上的林振飞侧过头，他脸上的神情明显不同于之前，秉着脸间有着以往的严厉。

　　见着他不同自己说话，林有容也猜着大概。林振飞这个老年痴呆症总是一时时的，时而正常时而糊涂。看现在的模样，大概是他又恢复意识了。

　　“爸你先忍着，我去拿热水跟喷雾，帮你按摩下腿。”

　　忙了好久，林振飞的抽筋终于好转了些。林有容好不容易安下一颗心，之前的困意再无，而是专心致志地帮林振飞洗脚。她用手认真地帮林振飞按摩脚部的穴位，接着用手指将他脚趾缝污垢一一抠了出来。

　　“爸，今天在护理所怎么突然跑了出来？”

　　林有容抛出这一句好久，都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再抬眼，只瞧见林振飞拉长脸，眼神犀利地在她脸上扫着。当扫到林有容穿着的低胸长裙时，他突然脸色一秉，一伸脚就把脚从洗脚盆里抽了出来。

　　林有容没来及闪，眼里被进了水，用手揉的时候涩涩地疼。

　　“出去！”

　　“哦。”林有容赶得起身，她将洗脚水端起来，躬着的身子显得卑微的很。

　　“爸，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睡吧。”

　　“爸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睡觉吧”

　　一直到林振飞上了床，林有容才端着洗脚水出路。一系列里，她都低头躬身，整个人是习以为常的卑微。这么久了，她从外面再回到家里来之后，林振飞就没跟她说过一句好话。发病的时候，林振飞总是哭哭啼啼根本认不出她；不发病的时候，却也是方才那副憎恨的模样。

　　不过这一切，林有容都已习以为常了。这一切，原本就是她的错。是她把这个家，把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是她的错，所以她就得卑微，也习惯了卑微。

　　面对别人的恶言恶语，她总是逆来顺受着。低头躬身，好像整个人生来就是这个角度。原来人一旦习惯了卑微，就会永远低着头，然后再也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