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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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白小年，其实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是我道听途说来的第一次。
廷渊姐说，你撕了小年一朵她父亲从西京带回的绢花，她哭了两天两宿，这辈子再忘不了，你倒先忘了。
我想了很久，记忆里有她许许多多的身影，但那个哭得一脸湿漉漉的小姑娘，是真的找不到印记。
我想，小年或许也不记得了，她总是端着一碗清亮亮的老君眉，掀起一边的眼帘，似笑非笑道：“记得你？谁记得你？”
我希望她是不记得了。
廷渊姐说，张家的男人，被记得，总是不好的。这于我是对的，我自始至终不想她记得我。
太爷或许和雪芹有神交，觉得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张家到了我这一辈，女儿名字都用水，而男子，也许泥是窝囊了些，便塑成了石，玉在石头里是顶尊贵的，就定了玉字。我叫廷玉。有个弟弟，叫做廷瑜，名字听着像，瞧着样子也像，但我们不是一个母亲，也不亲近。
我还是喜欢和廷渊姐写写话，西京到庐州，路上悠悠要寄双月，一往一来不过几封信，一年就走到头了。家里庭院中虽然竖着日晷，但我便觉得那才是最爽利的记日子的法子。
她说今日又偷偷溜出去吃了泥鳅挂面，鲜得人欲吞舌头。前几日伙房烤了曹操鸡，就着一盏糯米酒吃下，觉着老宅稀落的桃花都好看了些。我就无趣许多了，写今日读了《刺世疾邪赋》，里面的秦客诗于哪一朝的末年都是应景的，于东汉，于前朝。又写今日父亲带着见了内阁大学士冯浦，确实端敏练达，勤劳素著，其子却远远弗如。
一直到了熙光的二十年，她的信里第一次提到了一个男人。
她说，阿蒙你想不到，我会这么迷一个人。我为了他再不吃食锦记的鸭油汤包，每日天刚刚亮，就去潇湘去门口候着，头一笼的汤包准是我的。他有时会来店里看账，从大堂走到二进院里去，我便看着他，直到布帘一摇，遮住了他的背影。可我天天去，却敲不定他哪天来，竟有这么没有规矩的生意人。
于是，我知道，我的堂姐恋爱了。
我也在信中向她提了一个女子，或许也是第一次，但我记不清楚，母亲说，我总是于小事糊涂。
我说，今日有个小姑娘，在安王府游廊里哭，我以为是哪家小姐也被请来吃上巳宴，而王府太大，迷了路，害怕的。于是带着她回到了宴上。不想，花甲年纪的安王爷急急奔了过来，一通心肝宝贝地安慰，小姑娘才抽抽搭搭地说：“我竟然在自己家里迷了路！”她又梨花带雨地看我一眼，手指着我，“还是陌生人带我走了过来”。
我哭笑不得，一堂人大笑。
那边的小姑娘还在要她的父亲拆了围墙将园子围得小一些，父亲走过来，道：“这就是安王的独女。”
我知道她的封号，长陵。皇帝最小的堂妹，破格封了公主。
我未注意到当时父亲的眼神，我只记挂着家里的母亲，她缠绵病榻已久。
我忽然记起前几日念过的句子，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
在晴日朗朗的三月三想到这句话，我觉得大不好。
果然，没几日，母亲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