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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三十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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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依璃听见背後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就觉得心烦,她突地一个转身,望着那跟在自己身後的赵逸朗道:「你别再给我跟来的!」
「为什麽洛小姐总是这般讨厌赵某呢?是不是赵某做得有什麽不是之处,还请洛小姐多多指点包涵。」明明说的话是极有礼,偏生赵逸朗脸带笑容,平白把这些正经八百的话说得就像调戏风话一样,一般少女被他这般一笑,早就陶醉得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可惜他碰上的是洛依璃,一个软硬不吃的千金小姐。
「你给我滚开就好了!」洛依璃快气疯了,半年前他是这般讨厌,半年後也是这副模样。
「赵某不是球,不会滚。」赵逸朗摆出自认为最风流俊雅的微笑,轻摇摺扇向洛依璃道。
「不要跟着我!」洛依璃满肚子都是气,刚才逼着跟那些叔叔伯伯打招呼已经令她很不爽,此刻赵逸朗的来临更是如同火上加油,她多想找一盆冷水淋自己以令自己清醒一点。
赵逸朗走到洛依璃身边,道:「可是洛伯伯说洛小姐心情烦躁,明明要赵某陪洛小姐到外面一走……」
「不用了,我一看见你就心情烦躁,如果你远远地走开,我的心情会马上好回来。」洛依璃瞪着赵逸朗道,可是这一切在赵逸朗眼里看来就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技俩,加上洛依璃长相本就美丽可爱,此刻气得脸颊红红的,更显得她像是万分娇羞,使赵逸朗有一种心痒难搔的感觉。
看见赵逸朗色迷迷地看着自己,洛依璃就觉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她很想念璎绯,璎绯总是这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从来不会让自己难受,从来不会让自己生气。
「我回房睡觉了,你别跟来!」洛依璃拂袖就走,丝毫馀地也不给赵逸朗。
赵逸朗看着洛依璃娇小的倩影远去,他并没有追上,因为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而且他相信依自己英俊的外貌和打不死的韧劲,洛依璃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
来日方长,他急什麽呢?
说完这麽一段漫长的遭遇,洛依璃的气总算消了大半,其实她消气的一半原因是有人听自己倾诉,另一半原因是因为璎绯伴在身边。
「璎绯,那赵逸朗真的很讨厌很讨厌,我恨死他了!」洛依璃咬着嘴唇,一手揑着大红绣花桌布的一角,揑得上好质料的桌布都变成一团了,璎绯一手按在洛依璃揑着桌布的手上,略带冰凉的温度令洛依璃感到一阵熟悉,她一阵委屈,不顾一切就扑进璎绯怀里抽泣道:「璎绯,他欺负我!」
「赵公子哪有欺负妳?他只是喜欢妳而已。」璎绯轻抚着洛依璃的秀发,温柔无限地道,这丫头总是这副模样,有什麽不满就放声大哭,谁叫她哭起来就是这般叫人心疼,令人不得不听她的话呢?
洛清流那些心思哪里逃得过璎绯的眼睛,不过洛家的家事她本就不打算多管,加上她很肯定赵逸朗和洛依璃是不会有将来的--死人是不会跟活人有将来的。
「我不要他喜欢我,我只喜欢璎绯而已……」洛依璃伏在璎绯怀里道,贪婪地呼吸着专属於璎绯的气息,璎绯是杀手,不能在杀人现场留下任何气息,所以她素来不使用任何香薰之类的东西,可是洛依璃就是能感受到璎绯的气息,就算将来洛依璃瞎了,只要璎绯一靠近她,她肯定自己马上就可以感受到是璎绯--只因为她是洛依璃,而她是璎绯而已。
「傻丫头。」璎绯浅笑,她一手安抚着洛依璃的背部,道:「那你爹爹呢?你不喜欢他吗?」
「这不同……」洛依璃有点生气地从璎绯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肿起来如同两个核桃,她扁着嘴反驳道:「我敬爱爹爹,但我喜欢璎绯,这是不同的。」
「是吗?」璎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揉着洛依璃的眼睛,轻轻地道:「眼睛都哭红了。」
洛依璃突然从璎绯怀中坐起来,拉着璎绯的双手道:「那璎绯喜欢我吗?」
这重要吗?反正都已经走到尽头了,这场演了三年的戏也即将结束,什麽喜欢不喜欢,还不是这场戏的台词而已。
璎绯点点头,洛依璃抱着她的脖子笑了,头悄悄地靠在璎绯肩上,璎绯也双手轻抱着自己。
洛依璃只觉得一切好极了,有了璎绯,她感到幸福就在包围着自己,她深信这种感觉会陪伴她一辈子的。
只要璎绯在,洛依璃的幸福就在。
好不容易哄到洛依璃乖乖入睡,璎绯摸了摸怀中的账簿,那种饱胀的感觉使她感到安心。
花了半年,目标毕竟还是达到了。
「儿臣璎绯,求见皇上。」璎绯向皇宫大门天姥门的侍卫道,她渐渐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原来笑容是真的很有用,自从她学会如何去笑後,她发现大家对她友善多了。
笑,也许是一种比起武艺更高强的武器,怪不得瑾瑜公主脸上的笑容总是这般动人。
想起瑾瑜公主,璎绯心中不禁一沉,那次的意外死亡使一切忙得毫无线索可寻,偶尔她会想起告别时瑾瑜公主那潇洒的微笑,是否那微笑里藏什麽自己不知道的秘密?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夜实在无比可疑,可是要挑出当中的不妥之处,璎绯却是不能用言语把它们表达出来。
罢了,别想这麽多,瑾瑜公主既然不把这事告诉自己,那就自己不知道比知道会好得多,加上皇宫秘闻岂是自己一介平民可以插手干涉的呢?
侍卫们见眼前人是最近受皇帝宠爱的义女璎绯,连忙派人通传。
「如此深宵,璎绯小姐为何突然探访皇上?」一个侍卫搭讪道。
璎绯微微一笑,道:「璎绯刚刚找到一本棋谱,当中记载的棋局实在奇妙,璎绯知道皇上是爱棋之人,所以特地来找他跟他钻研一下。」
牧子游对棋艺的喜好举世皆知,侍卫们当下也明白璎绯为何会选择深宵到访。
此时,皇宫里的通传太监已经回来,皇宫有多大璎绯是知道的,要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工夫通知皇上再把旨意送回来,想必是用上了快马,璎绯这才开始明白此刻自己在皇宫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因为某程度上她是取代了以往瑾瑜公主的地位。
很庆幸这场闹剧即将画上句号,璎绯对於成为人群的目光焦点总是感到不自然,她实在想回到平凡乡野之中,当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怀里的账簿,就是了结这故事的关键。
「请璎绯小姐随小的来。」太监微微一笑,朝璎绯摆手。
璎绯点点头,随太监走进天姥门里。
夜里的皇宫跟日间很不一样,这大约是璎绯首次於夜里光明正大地踏入皇宫里,在她成为皇帝的义女之前,也就是身份还是那不见天日的杀手时,她只能偷偷溜进宫里见牧子游,这也是牧子游给她的考验--如果连皇宫的侍卫都避不过,如何杀尽宫外乱贼?
此刻璎绯不再身份不明,她是边境镇守姜大将军之女,同时为牧子游之义女,身份地位跟昔日风头一时无两的瑾瑜公主无异。
可惜,人类总是善忘的,瑾瑜公主只是逝去半年,大家好像就把她忘得一乾二净。
璎绯却无法忘记。
心中想着,太监已经带着璎绯来到御书房前,派人进去通传後不久,那太监就重新退出去,然後请璎绯进去。
璎绯缓步走进去,顺手带上门,里面的宫女太监早已经退下。
她听见门外太监离去的声音,牧子游彷佛猜到她深夜来临的目的,把整个玉梨院的宫女太监全都支走了。
说来也对,璎绯何时会因为无聊事情而找牧子游呢?
「坐下来,先喝杯茶。」牧子游微微一笑,手往前一摆,只见对面的位子已经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雨前龙井。
「璎绯不敢。」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恭敬,璎绯觉得笑起来的自己太虚假,像戴了一层面具,她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自己--冷淡而恭敬。
牧子游也不勉强璎绯,只是抬起头来望着这肃立着的少女,她的年纪很小,跟瑾瑜公主相若,神情却跟那总是嘻皮笑脸的瑾瑜公主完全不一样,她的双目总是有一个焦点,却总是没有感
情的看着一样东西,就算是一个人,她看着他的时候也像是在看着死物。
当然,值得璎绯去看着的人,多半都是任务要杀的人,那些人自然跟死人无异。
她长得很平凡,丢到街上是不起眼的一人,但杀人从来也不需要起眼的,他们愈是平凡愈好,那样就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璎绯正是当中的佼佼者。
「你来这里,总有一个原因吧?是不是嫌弃洛府的床不够柔软舒服?」心中其实早就猜到璎绯此行的目的,牧子游偏喜欢去亲口问她。
牧子游喜欢等待秘密快将揭晓时的兴奋。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心里明明肯定那事情即将发生,却还是有一点点的不肯定,一点点的不安。
要知道,像牧子游这般权倾天下的大人物,是极少有机会经历这种情感,所以他想多试一会儿。
「账簿已经到手。」璎绯不是瑾瑜公主,她不喜欢绕圈子。
「谁的账簿?」牧子游脸上是按捺不了的笑意,璎绯觉得,皇上跟瑾瑜公主其实有一点像的,尤其是他们笑起来,可惜皇上很少有真正的笑容。
「洛丞相的。」璎绯的目光很稳定,应该这样说,她的目光很少飘忽不定。
璎绯从怀中掏出那本账簿,这是一本看起来非常普通的账簿,蓝色线面,纸质是市面随处可见的宣纸,有点残旧,似乎用了一段颇长的时间,让人想起回春堂里大夫想用的账簿,或者是客栈里掌柜用他那双粗壮大手翻着的账簿。
账簿的封面只写了一行字:「洛家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