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68、三十四（上）

　　三十四

　　不久之後，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来到探望笙语。
　　这天，笙语正站在木屋外晾晒衣服，她跟瑾瑜公主在後院开垦了一块小田，反正她们皆是女子，所吃的不多，所以小小一块田已经足以让她们食用。
　　此地四季如春。自然不用储藏食物让冬季使用。
　　马匹的踏踏声音彷佛从远处响起来，正在拍打衣服的笙语抬眼，果然看见一匹马车由远至近地驶来，赶马的少女长得清秀脱俗，眉梢眼角总是带着天真无邪的笑意。
　　「延陵姑娘！」笙语又惊又喜地叫道，这些天来她常常想起远在雾常山的宫惜攸，不知道小姐的日子过得如何？大病初愈的小姐可会偶尔想起自己？
　　只见延陵蔽月挥动马鞭把马车赶到木屋之前，她跳下白马把马鞭丢到一旁，就向笙语飞奔而至道：「笙语！」
　　闷。
　　「好久不见。」笙语笑笑，她来不及客套就问道：「小姐呢？」
　　「我在这里。」一只纤纤素手拨开车帘，风华绝代的佳人探头出来，精致优雅的五官，云鬓高挽，黑发如流云般垂在胸前，那股生而其来的高贵清雅气质使笙语为之拜服。
　　「小姐！」笙语鼻里一酸，连忙冲上前扶着宫惜攸下来，宫惜攸旁边坐着的雾常山人也从另一边走下来。
　　「为什麽哭了？」宫惜攸微微一笑，伸袖抹去笙语脸上的泪珠。
　　小姐依然是这般遗世独立的清雅脱俗。
　　「外面为什麽这麽嘈吵？」牧紫宸从木屋里跑出来，刚好对上宫惜攸的眼光。
　　「这位是……」宫惜攸略一颦眉道。
　　「我姓牧，叫作紫宸。」牧紫宸爽快地笑道，她早就不是瑾瑜公主了。
　　「小姐妳们怎麽找来的？」笙语心中暗暗纳闷，她连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宫惜攸一行人到底是怎麽找来的？
　　笙语扶着宫惜攸走过来，只见宫惜攸一身湖水蓝色丝质长裙，手臂中挽着碧绿色丝巾，优雅的风仪像是天宫仙娥使人产生不可亵渎的感觉。
　　宫惜攸微笑道：「就是这位牧姑娘写信请我们过来的。」
　　「对啊，我知道笙语妳心里想必很挂念宫小姐，所以特地写信请她们过来啊。」
　　笙语虽然很好奇牧紫宸到底如何在这与世隔绝寄出信件，但她倒是没有深究，只是关切地问道：「小姐妳的病痛可好？」
　　「早已经痊愈了，身体比受伤之前还要好得多。」宫惜攸柔柔地笑道。
　　笙语觉得宫惜攸比以前温柔多了，以往的小姐虽然温文有礼，但举止之间总是有点淡漠，现在的她柔情似水，大约是因为病愈後心情也连带好起来吧。
　　延陵蔽月在一旁嚷道：「这还是我的功劳呢！」
　　众人说说笑笑走进小木屋里，笙语亲自下煮，煮了几道清淡小菜给大家享用，众人皆是赞不绝口。

　　午饭过後，笙语一人站在後院的走廊里，她伸手摆弄着悬挂於走廊的风铃，这百合花状的风铃是她亲自造的。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笙语身上，她正专注地玩弄着那风铃，冷不防身後传来一阵脚步声，轻柔的脚步声，应该是宫惜攸。
　　「小姐。」笙语适时地回身，果然是宫惜攸。
　　「坐下来吧。」宫惜攸先坐在後院的石阶上，然後摆手示意笙语坐下来。
　　笙语坐下来，她静静地端详着宫惜攸的侧脸，小姐就像空谷幽兰般清丽无暇，染不上半点尘埃，这样的人不该生在凡间，她理应在九天之上受着万民膜拜。
　　「我们两主仆也好久没有谈过了。」良久良久，宫惜攸方才说出这样一句。
　　「嗯。」
　　「笙语，我很高兴可以重新看见妳的笑容，一直以来我知道妳为我的伤势而愧疚，现在我终於康复，妳也回复以往充满活力的模样了。」宫惜攸语重心长地道。
　　「笙语高兴，是因为小姐高兴。」笙语真心诚意地说道，对她而言，牧紫宸是她的情人，宫惜攸却是她的神祇。
　　「笙语，不如妳我以後不要再以主仆相称，好吗？」宫惜攸顿了顿，道：「我一直以来待妳为我挚友，希望妳不要拒绝我的要求。」
　　「我……」
　　「笙语，我一直以来从未求过妳任何事，难道妳要拒绝我这小小的要求吗？」宫惜攸幽幽地道，现在的她比起以往的淡漠温柔得多了。
　　「当然不会！」笙语冲口而出地道，她可以拒绝任何一人，却不能拒绝宫惜攸啊！
　　「那以後我们就以彼此的名字相称，妳说好吗？」
　　「小……」笙语迎上宫惜攸的眼神，还是硬生生地改口唤道：「惜攸。」
　　宫惜攸展颜微笑，这一刻的她美得如同万花盛放，使笙语根本转不开眼光。

　　宫惜攸丶延陵蔽月和雾常山人就这样在树林里住下来，日子过得温馨平淡，岁月静好。
　　笙语却总是觉得有点不妥，但偏偏说不上哪里不妥，现在她人生的所有心愿已经达成，跟牧紫宸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丶宫惜攸也大病痊愈，与自己结为金兰姐妹丶时光过得平淡却快乐……
　　到底有什麽不妥呢？
　　也许是太顺利太完美了，所以反而觉得不妥。
　　笙语摇摇头取笑自己，自己当真是受过太多苦头，竟然觉得顺利的日子不正常，看来不正常的是自己吧。
　　想起接下来的一辈子都会是这样，笙语心里就觉得高兴，她已经一无所求，只求能跟这里的所有人相依相守到最後。
　　话虽如此，可是笙语依然感到有点不自然，今夜吃过饭後，她就一人走出木屋，来到附近的树林蹓躂一下。
　　夕阳西落，紫红色的霞光照耀大地，闪耀得令人睁不开眼。
　　倦鸟知还，万物归寂，笙语一人漫步林间当中，但见她一袭白衣，美若仙子，现在的她少了以往的种种烦恼，步伐比起以前轻松得多。
　　正在此时，笙语突然听见一阵阵脚步声，不像是人类的声音，反而像是动物的声音。
　　笙语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一头驯鹿正向她缓缓走来，上面正侧坐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紫宸？」笙语一怔，牧紫宸不是正在木屋里？
　　而且牧紫宸看起来，好像跟之前有点不同……
　　「妳怎麽知道我的真正名字？」那个跟牧紫宸长得一模一样的绝色少女却是大感莫名其妙，自己何曾跟笙语提过自己的名字？
　　不过绝色少女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的名字叫起来还挺动听的，这是她活了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唤她的名字，就算连皇上和牧长天都只唤她瑾瑜，从未试过这般亲密地叫她的名字。
　　「妳在说什麽话？」笙语也是莫名其妙，牧紫宸的名字当然是她本人告诉自己的，而且眼前的绝色少女看起来真的有点不一样……
　　绝色少女转念一想，随即明白，她定定地看着笙语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笙语啊笙语，原来妳真的这般喜欢我，喜欢到这个不可自拔的地步。
　　笙语见绝色少女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小心翼翼地道：「紫宸妳没事吗？」
　　「笙语，妳看着我。」绝色少女翻身从驯鹿上跳下来，她款款走到笙语面前，然後指着自己道：「我是妳的那位紫宸吗？」
　　「妳不是吗？」笙语反问道，这绝色少女的举止怎麽牧紫宸这般不一样？牧紫宸总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眼前人眉梢眼角皆是那轻佻风流的笑意……
　　慢着，这样的牧紫宸，似乎比较像记忆中的瑾瑜公主……
　　笙语开始感到有点头疼，瑾瑜公主和牧紫宸不是同一人吗？
　　「看着我好吗？」绝色少女有点无奈，笙语不愿看她，她总不成逼笙语的。
　　笙语咬唇凝视着绝色少女，眼前人的确有些地方跟牧紫宸不一样……
　　对！那头长发！
　　眼前的绝色少女一头黑发，而木屋里的牧紫宸则是紫色长发的……
　　可是牧紫宸不是一向都留着紫色长发吗？
　　「妳的头发……怎麽变成黑色？妳不是紫宸！」笙语大惊退後几步，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妖怪！
　　绝色少女几乎气得要吐血了，笙语竟然有胆子说她是妖怪！那个牧紫宸才是妖怪好不好？
　　「笙语，我之前在忘尘庵出家，把头发剃掉了，然後周停鹤给了我一顶黑色的假发，我一直戴着没有脱下来啊！」绝色少女知道笙语是给自己搞糊涂了，当下把假发扯下来，果然看见那板寸的紫发，留着板寸紫发的绝色少女看起来很可笑，可是笙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
　　笙语简直有一种在寒天被泼冰水的感觉。
　　她想起来了，绝色少女所言非虚，瑾瑜公主的确是曾在忘尘庵出家，自己在地牢时看见她的时候，她确实是有一头乌黑长发……
　　笙语心中一凉，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那木屋里的牧紫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