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二十四（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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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皇宫的翱翔亭里，皇帝正笑吟吟地为璎绯斟了一杯铁观音，向她招招手道：「璎绯，坐下来。」
「璎绯不敢。」璎绯摇摇头道。
「此刻妳是朕的义女，岂有义女不在义父面前坐下之理？」皇帝望了望正在远处碎石道外守候的宫女太监一眼，此刻翱翔亭里只有他跟璎绯二人。
「璎绯遵命。」璎绯听话地坐下来，全都是为了能让这场假装更逼真，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天真害羞到底是装出来还是本性如此，不过这也不要紧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以这面目示人。
「一年前的山东一窝蜂和之前的巨剑门也辛苦妳了。」皇帝抚着下巴稀疏的胡须微笑道，此刻天下间两大威胁尽皆消除，他终於可以安枕无忧了……
可惜，把外面的情况都平定後，还有皇宫里的情况要处理。
「皇上日理万机更辛苦，璎绯只是略尽绵力为皇上分担困难。」璎绯摇摇头，那顺从乖巧的模样就像孝女为父亲分担忧愁。
「朕做了这麽多，只想万民安居乐业，做到天下间皆是夜不闭户，可惜这事毕竟难以做到，穷朕一生恐怕也看不到这样的一天。」皇帝叹了口气，似乎当真是发自心里的感叹。
「皇上为民尽力，老天爷看到也会为之感动，帮助皇上的。」
「璎绯妳比起我那女儿更体贴我心啊……」皇帝放下茶杯，想起那横遭惨死的瑾瑜公主，他心里不禁愀然。
「璎绯相信公主的心里还是有皇上的。」璎绯回应道，距离瑾瑜公主之死已有半年，但对皇上而言却是清晰如昨日。
「她心里何曾有过朕这父王？」皇上摇摇头，这句话语带双关，他彷佛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璎绯低头不语。
皇上突然微微一笑，道：「妳看朕年纪愈大，废话就愈来愈多，差点忘了正题。」
「皇上请说。」璎绯微笑，她的微笑跟瑾瑜公主的很不同，瑾瑜公主总是笑得邪气张扬，她却总是抿着唇角微笑，使她有如同小家碧玉般的文静风致。
「除了平定宫外的乱贼，有时候宫内的人也不得不防。」皇上顿了顿，问道：「你可有听过洛清流此人？」
「当朝宰相权贵，璎绯自有听闻。」天下间又有几人没有听过洛清流的鼎鼎大名呢？
「权贵……很好。」皇上微微笑道，眼光里却是毫无笑意。
璎绯不说话，这麽多年她当然摸熟了皇上的脾气，什麽时候要闭嘴她总该知道的。
「洛清流贪赃枉法，贪污下来的钱足以敌国，妳可知道？」皇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璎绯。
「璎绯有听闻过这等谣言。」
「这不是谣言，可是也需要证据才能定他的罪，妳明白吗？」
「璎绯明白。」
「朕需要的是一本账簿，账簿会记载他多年来贪回来的金钱。」
璎绯渐渐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麽。。
寻找一本账簿，一本洛清流的账簿。
「他这些人行事精细，手里想份会有这样一本账簿，问题是他到底把账簿收藏在哪儿。」皇上笑笑道：「这任务就交给妳了，璎绯。」
「朕也是知道要在洛清流这老狐狸身上找出账簿，所以由今天起你就是远征大漠的将军姜将军之女，也是朕的义女，名曰姜璎绯。」皇上微笑道：「有了这身份，洛清流要起疑恐怕也是难事。」
璎绯细想半晌，突地问道：「纵使璎绯有这身份，可是该如何跟洛清流打好关系，从而探出账簿的下落呢？」
「洛清流这老狐狸，就算是朕跟他相识多年，恐怕也不能在他身上占到便宜，所以……」皇上脸上泛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玩弄着食指上的玉斑指，续道：「过几天是花灯之会，璎绯可知道？」
「璎绯知道。」
「据朕探子回报，洛清流的掌上明珠将会首次出门，前往花灯之会，洛清流此人一无所惧，而且老奸巨猾，要击中他就唯有由他唯一的弱点入手。」皇上凝视着璎绯，问道：「现在，璎绯知道洛清流唯一的弱点是什麽吗？」
「洛丞相想必很疼爱他的独生爱女。」璎绯不轻不重地道。
「不愧是璎绯，脑子动得很快，之後的不消朕再解释吧？」
「璎绯明白。」璎绯点点头，跟洛清流之女打好关系，然後再渗入洛家，加上她现在身份是皇上的义女，皇上失去瑾瑜公主不久，因为思念公主而收养义女也是情理之内，因此没有人能够怀疑她的身世。
皇上慈祥地抚摸着璎绯的头顶，笑道：「回去为五天之後的花灯会准备一下吧。」
在亭外的宫女太监看来，皇上就是把自己对女儿的锺爱都转移至这新来的义女身上。
这实在是合情合理，情理之内，不对吗？
璎绯住在城郊的小草屋里，在邻居看来是一个平凡得没法再平凡的农村女孩，她在屋後有一块小田，平日透过种植蔬菜自给自足，偶尔会出门探访远亲－－邻居问起她的远门，璎绯自是回答探望远亲，实际上做什麽，只有她和皇帝才知道。
事实上，天下间知道璎绯此人的真实存在，大约只有皇帝和瑾瑜公主，皇帝是璎绯的主人，瑾瑜公主则跟她是同门的关系。
所以每次璎绯名义上瑾瑜公主在市井认识的朋友，现在更一跃成为皇上的义女，对於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璎绯只是向邻居说明自己为人低调，不喜欢把这身份公诸世人而已。
邻居们知道这女孩安静乖巧，大约也是很怕宫廷里的明争暗斗，所以才这般低调做人，因此都没有怎麽怀疑她解释的真确性。
此刻，璎绯坐在房间里翻阅着皇上给自己的卷宗，里面记载了关於洛清流的一切。
洛清流，男，五十八岁，为前任礼部尚书洛明生之独子，二十二岁高中状元，翌年成为平遥县，其後平步青云，五十岁凭为极为出色的才干成为燕朝宰相，辅助皇帝得力，多年来地位屹立不倒。
可惜权力使人腐化，这位当年高中的状元都沦落成一代贪官，据闻他贪下来的钱财足以招兵买马，跟朝延抗衡，怪不得皇上急於铲除此人。
轻轻揉着太阳穴，自从把巨剑门消灭後，自己已经在京城呆了三个月，这三个月过得舒适悠闲，连带那愈发严重的偏头痛和失眠也减轻不少，只是现在常常翻看卷宗，思考该如何渗入洛府，这些旧疾又发作了。
至於洛清流的女儿倒是一个谜，只知道他把他的女儿宠得上天，简直是放在手里怕弄掉，含在嘴里怕溶掉的程度，所以从来不让她出门，这次洛家千金能在花灯会上露面，据闻也是她哭着哀求良久方才得到洛清流的应允，可想而知他有多疼爱重视这女儿。
假若自己能以皇上义女的身份成为洛氏千金的朋友，那就更容易得到洛清流的信任。
沉思之际，耳边突然响起敲门声，璎绯披衣下床，五指梳理着自己没有梳起的长发，来到门前打开门。
「璎绯姑娘－－不，应该是姜小姐！」门外的黄大娘手中提着一个菜篮，咧着嘴笑道。
「大娘别这样说，璎绯无论如何都是璎绯。」璎绯柔柔地笑道，王大娘这样说让她挺难为情的。
璎绯年纪小小的，加上总是这般安静，像是不懂得交际的小女孩，所以邻居有空都喜欢跟这女孩聊聊天，使她不会这般内向。
「那我就不客气了，璎绯姑娘，我这次可是有东西给你的。」说着，黄大娘从篮子里拿出一件摺叠得方方正正的大衣，交给璎绯道：「我帮我家那阿牛造冬衣，刚好有布料剩下，而且知道妳身材瘦弱，用不了多少布匹，所以多织了一件大衣给妳，妳现在试试看是否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去改。」
璎绯没有接过布衣，只是摇摇头乖巧地道：「无功不受禄，璎绯不敢接受大娘的礼物。」
黄大娘似乎料到璎绯会推托，当下笑道：「就知道妳这丫头总是斤斤计较，什麽东西都要算得一清二楚，现在入秋，我也需要人手帮我摘掉家里苹果树上的苹果，可是现在外面的人手是愈来愈昂贵了，妳可以帮我一下吗？」
「举手之劳而已，不需要酬劳。」璎绯摇摇头，她的生活无忧，後院的菜园不过是为了掩饰而已。
「总之今天这苹果你非摘不可，这衣服你也是非接受不可。」黄大娘不再跟璎绯唠叨，似乎知道这女孩的样子比谁都柔弱，性格却是沟渠里的硬石头般又臭又硬，对付她唯一的法子就是直接动手，当下把璎绯拉出草屋。
璎绯的武功卓绝，放眼天下间能跟她打成平手的人寥寥无几，但此时她特意收起功力，装成一个不懂武功的柔弱少女，黄大娘这些从小在乡野种田种菜的女人自有一身蛮力，所以一下子就把她拉了出来。
把璎绯成功拉出草屋，黄大娘就松开手道：「快跟我去摘苹果吧。」
「是的。」璎绯抬眸，她知道黄大娘的目的不过是想送自己一件大衣以过寒冬，但明知自己个性柔顺平和却有自己的原则，所以才特地以苹果作为藉口使自己接受她的礼物，璎绯看起来害羞内向，但总算是懂得为人之道，既然自己付出劳力，接受黄大娘的一番心意也是无妨。
黄大娘的家就在不远处，二人走了一会儿便到达她的家。
乡野地方，每间草屋看起来的模样都差不多，不过黄大娘怎麽说也是为人母亲，自然比年纪轻轻的璎绯更懂得收拾家居，所以草屋看起来虽然简陋，但看起来依祭井井有条。
只见黄大娘的小儿子阿牛正坐在草屋前的空地玩泥巴，看见璎绯跟娘亲回来，亲昵地叫道：「娘亲！璎绯姐姐！」
「牛儿。」璎绯微笑打招呼。
黄大娘抱起牛儿，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转过头望了望璎绯，又向儿子道：「璎绯姐姐是来帮我们摘苹果的，还不快点道谢？」
「谢谢璎绯姐姐！」牛儿大声道。
「不用谢。」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二十四（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