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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八十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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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语坐在宫府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刚才笙语也知道自己在失态了,她还以为瑾瑜公主会因而大发脾气呢,没想到瑾瑜公主只是把自己送回宫府,交托下人好好照顾自己後便离开了。
笙语自觉不是,毕竟宫惜攸的事的确是自己剃头桃子一头热,明明宫惜攸已经作好决定,自己除了接受之外也别无他法。
虽然瑾瑜公主性情偏激,但其实她的脾气很好的,至少笙语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脾气,她永远都是笑嘻嘻的模样,把骨子里的狠辣无情藏得很深很深。
想到瑾瑜公主那张桃花似的笑脸,笙语的唇角不禁勾起来,这人嘛,要狠辣时的确是狂风扫落叶的无情,要甜蜜时却是如三月春风般吹拂人心。
叫自己怎麽能不喜欢她呢?
笙语躺在床上,她又想起宫惜攸,然後由宫惜攸联想她跟瑾瑜公主以後的命运。
宫惜攸要嫁人,瑾瑜公主也是要嫁人的,她再骄傲任性都毕竟是皇上之女而已,皇上还是有权力把她嫁出去的,更别说皇上根本不喜欢这公主,说不定还指望快点把这女儿嫁出去好让皇宫能清静下来。
假若瑾瑜公主要嫁人,自己该怎麽办?
应该说,瑾瑜公主可会因为嫁人而抛弃自己?
笙语明白自己在心底里始终不信任瑾瑜公主,她受过瑾瑜公主反覆的伤害,所以纵使已经得到公主,可是心里依然觉得不踏实,唯恐眼前的幸福将会化为泡影。
她甚至不知道瑾瑜公主是否认真想跟她在一起的,毕竟瑾瑜公主对什麽事情都显得漫不在乎,而自己却是对於感情极为执着认真。
笙语愈想就愈是不安,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瑾瑜公主问清楚,可是自尊却让她始终没有踏出脚步。
假如瑾瑜公主真的要抛弃自己,笙语该怎麽做才对?
想到这里,笙语的眼睛也是湿湿的,她付出了这麽多,换得这段毫不稳定的感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之间是没有将来的。
终有一天,她们还是要分开的。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己却不可能成为她的驸马。
她们只能让这段感情成为秘密。
永远永远的秘密。
这样秘密的感情,什麽时候才是尽头?
是不是当瑾瑜公主笑着投入驸马的怀抱时,这段感情就会来到终结?
这一天会在什麽来临?
自己该以什麽心情面对?
无数个问题缠绕在笙语的心头,她得到了却恐怕失去,那倒不如从不得到就好了。
可以自己舍得吗?舍得放手让瑾瑜公主离开吗?
还记得自己跟宫惜攸说过,最後悔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却轻易放手。
笙语不知道未来的事情会有什麽走向,但她会努力维系这段感情。
就算是老天爷要她们分开,笙语也会逆天而行来悍卫自己跟瑾瑜公主的感情。
瑾瑜公主心情烦躁,当下随便拿上一件长披风便走出房间,打算外出散心一下。
没想到走着走着却来到起龙殿前,当真是流年不利,怎麽走着走着竟然来到朝臣议事的地方。
瑾瑜公主抬目看进去,但见起龙殿高约五丈,长约十丈,就算是黑夜中也是气势恢宏,使人不敢逼视。
此时只有起龙殿前的两盏宫灯还在亮着,昏暗的光芒给漆黑一片的起龙殿添上几分色彩,瑾瑜公主隐隐可见龙椅上安安静静的,没了平日那颐指天下的皇帝牧子游。
瑾瑜公主默然站立半晌,小时候自己就在想为什麽要生在这里,为什麽要给自己这样纠缠的命运?
自己不过是一个连名份也没有的妃嫔的女儿,本来在後宫里苛且偷生,自生自灭,怎知这颗突然坠落的紫宸星却截然扭转了自己的一生,自己被逼学习宫中礼仪,学习成为一个人人称颂的公主,可惜骨子里的反叛却在不断向自己呐喊,呼叫着自己要逃离这个牢笼,可是偏生自己长得异於常人,就算逃出去也过不了平淡的日子,所以千方百计要把这副异相回复正常,而唯一办法就是把七魄找出来。
一切都是错错错,也许自己本就不应该被诞下来。
她只是想要自由而已,为什麽却总是这般困难?
「瑾瑜。」却看见一人从另一边走来,雪地中留下了他的足迹,显得无比刺眼。
「太子。」瑾瑜公主心情正是不佳,当下语气也是淡淡的。
牧长天一身华衣锦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他永远都是这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这太子生来就是注定拥有一切,他本人也配得上拥有一切,无可挑剔的性格才干,完全是未来皇帝的最佳人选,可是瑾瑜公主总是觉得像太子这样过着日子实在过於压抑,牧长天在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之前都要想清楚那对燕朝会有什麽影响。
没有自我的人生,该是多麽枯燥无味呢。
瑾瑜公主很难想像假若自己在牧长天的位置上,每天都要假装出一个完美无暇的模样都应对世人,而不能以真实的自己来面对一切,那该是多虚假呢。
当然,牧长天是自幼养成了这种唯燕朝是命的性格,所以对他而言这完美无暇的外表并不是假装,而成为了他性格和人生的一部份。
「瑾瑜,本王现在心情很好呢。」牧长天似乎没有察觉瑾瑜公主的心情,毕竟她还是很擅长隐藏情绪的,此时虽然心情烦乱,但脸上的微笑还是如往日般随性。
「那就好啊。」瑾瑜公主似乎无意探究背後原因,她此时实在无心去管其他事情,更别说是这太子兄长的事,反正太子高兴的原因大约跟国家大事离不开关系,也就是一些极为沉闷的原因。
倒不如省些时间回去睡觉。
瑾瑜公主正想转身离开,牧长天却道:「瑾瑜,我向父皇提出了向笙语提亲。」
「向笙语提亲?」饶是瑾瑜公主历经风浪,早就练成泰山塌於前而神色不动的好本领,可是此时还是给这句话吓得猛然转过头望着自家兄长,却看见牧长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对啊。」牧长天当真是回答得顺理成章。
瑾瑜公主虽然知道牧长天喜欢笙语,但她一直以为这是太子的一时兴起而已,加上太子身份尊贵,不可能跟笙语开花结果的--
没想到牧长天倒是痴情种子,竟然敢向父皇要求向笙语提亲?
提亲的意思也就是把笙语娶过家当太子妃,换言之就是当未来的皇后!
当然,牧长天可以选择把笙语纳为侧妃的,可是他连太子妃都还没有娶,说什麽侧妃呢?
「父皇怎麽说?」瑾瑜公主开始产生兴趣,牧长天看在眼里也是觉得很正常的,毕竟在他而言自家妹妹跟笙语就是闰中密友,所以关心金兰姐妹的终身大事自然是情理之内。
「他答应了。」
「答应了?」瑾瑜公主几乎要怀疑牧长天是不是在说谎,可是太子素来比自己诚实得多,更别说他现在的神情这般认真,完全不像在说谎。
那还是自己的父皇吗?虽然父皇不是常常把「门当户对」这些屁话挂在嘴边,但他明显是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怎麽说他都是皇帝,自幼受四书正经薰陶,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的思想在他心里自然是根深柢固的。
「很奇怪吗?」牧长天竟然还好意思反问。
「父皇答应让你立笙语为太子妃?」瑾瑜公主把整件事再说一遍,免得自己有任何理解错误的情况。
「正是。」牧长天点点头。
「可是……可是……」瑾瑜公主也不想把自己心里那些邋遢思想宣诸於口,她只是道:「你有带过笙语去见父皇吗?」
笙语当然是见过牧子游的,但那是在三年多之前自己联同笙语欺骗牧子游的时候,按理说牧子游不治笙语的欺君之罪已是极为仁厚,没想到竟然让她成为太子妃。
「父皇说身份之别其实不是这麽重要,最重要的真心喜欢,而且他跟笙语见过面,知道她是一个单纯乖巧的姑娘,所以很欣赏她。」
废话,满篇废话!
瑾瑜公主觉得牧长天实在没有长脑子,这般开明的说话是自己父皇会说出口吗?她还真的开始怀疑父皇是不是换了人,要不然怎麽突然说出这麽有道理的话?况且父皇如何由他跟笙语的短短一席话中看出她的性格?那时候笙语是在唯唯诺诺,顺从地配合着自己的谎言呢!
「我倒是看错父皇了。」瑾瑜公主笑吟吟地道,可是她再是大方也说不出祝福牧长天和笙语的话,先不说牧子游的脑子是不是给驴踢了,假如牧长天之言属实,那牧子游不是很快就要赐婚於牧长天和笙语吗?皇上金口一山,驷马难追啊!
瑾瑜公主才不想笙语由自己的情人变成自己的皇嫂。
「几天後父皇就会传旨到宫府,本王就会到宫府里跟笙语报喜。」牧长天笑得高兴,瑾瑜公主心里却在吐血,他在报什麽喜?他在报忧啊!
这一夜怎麽这麽多事情发生?首先是笙语泣诉宫惜攸要嫁人,然後就是那古怪的怜歌突然前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跟着自己竟然发现笙语极有可能就是七魄寄存的躯壳,最後这牧长天竟然兴冲冲地来跟自己说要跟笙语成亲!
自己上辈子到底作了什麽孽?为什麽麻烦一个接一个找来,最重要的是这些麻烦一个比一个严重!
「瑾瑜妳怎麽不说话?」牧长天犹自没有发现瑾瑜公主的不对,第一是因为他此时正是满心兴悦,第二是因为瑾瑜公主的神色依然很正常。
「我是有点……惊讶而已,没想到太子你是真的这麽喜欢笙语。」前句也许是大事化小,可是後句却是瑾瑜公主的心底话。
瑾瑜公主真的没有想过牧长天会这麽喜欢笙语,喜欢到立她为太子妃。
「其实由洗尘宴那夜开始,本王对笙语姑娘已经极为锺情……说起来也许有点唐突,但本王觉得笙语姑娘就是那个会相伴本王一生的人。」牧长天虽然有点害羞,但语气却是相当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