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129、六十四（下）

　　可是笙语不後悔自己的决定，宫惜攸对她而言依然非常重要，可是这决定也是为了宫惜攸今後的幸福，万一瑾瑜公主比宫惜攸早死，那宫惜攸岂不是要被战火蹂躏？
　　宁愿永远看不见宫惜攸，也不能把她害得这般田地。
　　「小姐没了我，也会过得很好的。」笙语苦笑道。
　　奉灵沉默了，他固然喜欢笙语，但却不想看着她这样子。
　　「笙语，我们聊些开心的吧。」奉灵再度转开话题，因为这些话题太伤感了。
　　於是奉灵继续跟笙语谈起童年往事，没想到笙语倒是听得入神，其实当中有些细节连她自己也忘掉了，现在跟奉灵重拾童年回忆，使她不时绽放出童真的笑容。
　　「那时候还年幼啊，做了这麽多幼稚的事情也不知道。」笙语对着童年的自己只能以这样一句评价，那时候觉得是天大的烦恼，现在想起来倒是不值一提了。
　　现在自己视之为大事的事情，可会被十多年後的自己视为若等闲？
　　到时候自己可会後悔当年把自己对瑾瑜公主的感情看得这麽重，以至愿意为她的快乐而牺牲自由？
　　眼见笙语陷入沉思，奉灵虽然不太清楚内容，但不难推断出是跟瑾瑜公主有关的。
　　「笙语，要後悔的话，还来得及。」奉灵还是回到正题。
　　「来不及了……」笙语幽幽地道：「很久很久之前就来不及了。」
　　从喜欢上瑾瑜公主那一刻起，笙语就来不及了。
　　因为自此以後她的每个决定，都会被公主所影响。
　　可是，笙语早就忘了是在什麽时候喜欢上瑾瑜公主。
　　如果让时光倒流到那一刻，可会慧剑斩情丝？
　　「留在这里，其实也不是什麽恐怖的事情，要不然你也不会住在这里，对吧？」笙语微微笑道：「怎麽你好像在力劝我离开呢？」
　　「我固然不想妳离开，但更不想妳後悔。」这是奉灵第一次把自己的感情这般毫不掩饰地说出来，他一双温柔的眼眸凝视着笙语，彷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为什麽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後悔？
　　她不会，她真的不会。
　　「奉灵，相信我，从今天起我会努力去喜欢仙醍幻境。」笙语的眼眸中散发出淡淡的幽静光芒，她柔柔地续道：「也会尝试去喜欢上你。」
　　奉灵不禁笑了，他知道笙语言出必行，此言既然一出，就表示她已经开始努力接受自己的情感。
　　他不想笙语为了责任留下，更不想她是为了对瑾瑜公主的情深而留下来－－
　　他想笙语是为了自己奉灵而留下来。

　　瑾瑜公主觉得当晚的自己太鲁莽了，目的已经达到就好了，为什麽还要多生枝节呢？
　　举杯，看着杯中淡红色的酒夜，复又放下酒杯。
　　酒入愁肠，愁更愁。
　　其实自己在愁什麽呢？
　　一直以来念着想着的目的已经达成，只需要得到奉灵的答案就可以去做，然後这妖异容颜将会离自己远去，那自己就可以真真正正地遨游天下了。
　　细碎的脚步声划破了宁静，瑾瑜公主抬眸，却看见笙语正跟奉灵牵手漫步在樱花林中，片片花瓣纷飞若细雨，花雨中一双璧人优悠漫步，看起来格外浪漫。
　　好一对郎才女貌。
　　瑾瑜公主摇摇头，偶尔她真的觉得自己心计太重，为什麽总是喜欢算计别人。
　　笙语对自己固然情深义重，可是这样只会使奉灵不满，因为他明显不想自己喜欢的女人心里还想着另一个女人，所以自己必定要疏远笙语，笙语受她激将法必定会转而喜欢奉灵，到时候这计划更是万无一失。
　　此刻总算成功了，笙语这丫头虽然有点脑子但在感情方面却只是白纸，所以受自己一点点的激将法即会中计。
　　自己还是不要阻碍别人恩爱好。
　　当下站起来离开樱花树下－－
　　做一个孤家寡人还是不错的，对吧？

　　日子一天天地从指缝里逝去，笙语和奉灵的关系愈发愈亲密，她的脑海里虽然依然留有瑾瑜公主的身影，但她已经学会把这份思念压抑下来。
　　毕竟，奉灵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今天笙语跟奉灵特地约好一起在木屋里弄午餐，虽然奉灵身为神仙早已辟谷，可是要吃东西对他而言还是没问题的。
　　「这些蔬菜很新鲜呢，你从哪里得回来的？」笙语一手握菜刀，一手拿着手中新鲜的萝卜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奉灵悠悠地道：「当一个神仙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笙语已经很久没有握过菜刀，幸好技术尚未生疏，三两下子就把萝卜切成小片，另一边厢奉灵也在烧饭了。
　　空气中带着阵阵米香，使人垂涎三尺。
　　笙语突然想起一事，她问道：「奉灵，你没有成仙之前是什麽人？」
　　「我没有做过人类呢……」奉灵沉吟着道，这已经好几千年之前的事，他早就忘了大半，当下续道：「其实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大半，只记得自己当初是一株芍药，後来有一神仙在我居住附近的地方修炼，那些灵气滋润了我，使我由一朵凡花修炼成仙，最後来到仙界。」
　　「当真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呢。」笙语感叹道，至少宫家附近就没有什麽神仙修炼。
　　「因果循环，前世种下的因，今世收到的果，说不定在我投胎成花之前做了什麽天大的好事吧。」奉灵倒是不甚在意。
　　奉灵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现在想来，我倒该谢谢那个害我弄丢紫宸星，使我被罚贬下凡间的人。」
　　「为什麽？」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能遇见妳。」奉灵笑笑，他似乎语带双关，笙语当然是听不懂的，她只是脸上一红地道：「我才不值得让你被贬下凡间。」
　　「呵呵，感情事焉能以值不值得以度量，一生中有机会可以遇上真心喜欢的已经很好了。」奉灵摇摇头道。
　　奉灵转头去看笙语，但见她的手法愈发愈熟稔，很快就会蔬菜全都切好，已经开始在清洗鲈鱼了。
　　花瓣打着转落在窗槛上，奉灵见闲着无聊，当下走出外面收集樱花花瓣，笙语从窗里看见他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麽，当下隔着窗子问道：「你在做什麽？」
　　「待会你就知道。」奉灵回头笑笑说道，笙语迎上他的眼神，玉颊再度泛起红晕，也许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有人喜欢自己总会格外高兴的。
　　瑾瑜公主就当作是一场错误的梦吧，梦醒了就该继续前行。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求的也不过是一个愿意真心真意待自己好的人。
　　以往的痴情错付只能叹一句有缘无份而已，现在既然遇到一个待自己好的人，也许是该考虑展开一段新的感情了。
　　「你有听过七仙女的故事吗？」奉灵背对着笙语，突地问道。
　　「听过啊，董永孝心感动七仙女，下凡与他结为夫妻，为求双宿双栖而答应一夜内编织十匹锦绢，岂料最後遭玉皇大帝拆散。」这是民间流传已久的神仙故事，笙语自是听过的，她笑着问道：「该不是这是真的吧？」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古有七仙女编织锦绢，今有我奉灵编织披风，你就姑且当一次董永吧。」奉灵语含笑意地转过身来，但见手中的一团飞花不知何时已经成为长及地上的粉红色披风，那颜色跟樱花的粉红正好一样－－
　　也跟此刻笙语脸上的粉红如出一辙。
　　「我见妳这几天都在打喷嚏，大约是着凉了，虽然这里天气温和，但到晚上还是会有风的，穿上它免得着凉。」奉灵缓缓走上前，隔着窗户把披风递给笙语。
　　笙语垂首一看，只见披风所用的材料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柔若丝绸，软若鹅毛，还散发着淡淡的樱花清香，而且身上一点缝痕也没有。
　　当真是天衣无缝。
　　「这披风是用那樱花花瓣造成的。」奉灵似乎明白笙语的疑问。
　　笙语走出厨房来到奉灵面前，接过披风然後穿上来，尺寸就像度身订造般合身，奉灵看着看着不禁怔住了－－
　　「笙语……」奉灵走上前，目光是如梦似幻的飘渺。
　　奉灵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重逢这当年救自己一命的少女，更没想到这少女的纯洁多年来从未变过。
　　最重要的是，这少女愿意接受自己的感情。
　　这样完美的妳，叫我如何能不喜欢？
　　不禁伸出双手握着笙语的两边柔肩，但见佳人脸若三月桃花，粉嫩中带着浅浅的红色，柔顺的黑发静静地垂下来，身上带着如兰似韾的香气。
　　笙语正抬起脸看着奉灵－－
　　原来有一个爱护自己的人感觉是这般好的。
　　笙语都渴望被爱，可是爱上瑾瑜公主之後遭受太多的跌跌撞撞，使她再也不敢付出真情。
　　恐怕，遇人再度不淑。
　　奉灵闭上眼睛，静静把脸靠上前，笙语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一下下就像要跳出心腔一样。
　　终於，唇瓣碰上了。
　　笙语也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奉灵的脸容，而是瑾瑜公主唇角间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依然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清晨，瑾瑜公主几近是毫不犹豫地吻上自己的双唇，她的双唇温热柔软，带着淡淡芳香，使自己流连忘返。
　　晨曦洒进华丽的房间里，深紫帷幔下是两个纯若白雪的少女，以唇封缄，唇印本该许下的永生承诺，此刻随风湮灭。
　　笙语一直以为当年的轻吻是许诺，现在她才发现那不过是瑾瑜公主的心计在作崇而已。
　　不过，得不到的爱，永远都在蠢蠢欲动。
　　此刻能否把眼前人当作是瑾瑜公主？
　　让笙语再欺骗自己一次吧。
　　到底能不能喜欢上奉灵，笙语心中早有答案，可是她选择永远不说出来。
　　只为了那人的自由，她甘愿留在这里成为奉灵的情人。
　　假若只有对妳死心，然後对奉灵动心方能换得妳的自由，那我愿意去做－－
　　尽管我明知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可是我会假装我做得到，假装我真的很喜欢奉灵，假装我早就把妳忘掉。
　　不知道是因为这想像真的很成功，还是笙语此刻当真是很渴望被爱护，她的双手也伸出来环着奉灵的脖子，身子贴紧了奉灵的身躯。
　　就让我把眼前人当作是妳，好吗？
　　奉灵见笙语并不抗拒，当下渐渐收紧怀抱，把舌头伸进笙语的嘴里，笙语身子一软，幸得奉灵及时抱着她的腰肢，她嘤咛一声，伸出香舌跟奉灵的舌头交缠，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只要能够被爱，爱我的人是谁又有何干？
　　求不到的爱，放手也罢，不放手也罢，重要吗？
　　唇分，唇合，索取着对方身上与自己同样的温热，彷佛要把对方燃烧殆尽，方能罢休。
　　就这样纠缠下去，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