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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香囊风波 ...


  •   一阵风吹过,漫天红花散落下来,陆陆续续飘到他身上,将那雪白的衣服染得犹如鲜血盛开般艳丽,靠在树干上的人更是妖娆的令人窒息,仿佛要将这世上所有的美一次释放干净,最终凝结成一幅击碎人灵魂的画。

      “……水。”不知何时醒来的念水遥只觉口干舌燥,迷糊的睁开眼睛,硕大的圆月映入眼帘刺得人有点昏眩,他伸手捂住发胀的额头却感觉掌心一阵疼痛。

      “嘶!”

      看着手上被树皮刮的深深浅浅的伤口,念水遥疑惑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除了品尝到满嘴血腥味外一点变化也没。

      “果然只有他能治愈呢。”无奈的惨淡一笑,念水遥用另一只手支撑起身子,虽然双腿还有点酸疼,但睡了一觉果然好多了,他慢悠悠走到摇椅旁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喝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

      “遥儿?”

      当他喝到第五杯的时候那熟悉的空灵声飘进耳膜,念水遥不自在的浑身一震,十年来头一次因为听到这个声音而发冷,强忍着凉到几乎快颤抖的身子,他若无其事的放下杯子看向天魁。

      虽然没有点灯,但明亮的月光还是让天魁将那一树红花看的清清楚楚,他顿时心下一惊向念水遥走去。

      “让我看看你的手。”感觉到不断接近的熟悉药香,念水遥无法控制的往后退去,天魁见他奇怪举动停在了原地,打量着与平时大不一样的人儿,心中升起一丝不详预感。

      “你躲我?”

      看到因自己的话又往后退去一步的念水遥,天魁微微皱了眉。

      “说吧。”只这简单两个字却和利刃一样扎进念水遥心中。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要如何问出那个让彼此产生裂痕的问题,可如果不问以后恐怕也是相见不如不见……想到这念水遥咬了咬牙,抬起头正视面无表情的天魁“你和我娘到底什么关系?”

      天魁没想到念水遥会在此刻问出这个问题,顿时心中明白了他为何如此反常,而唯一能透漏这些事的只有念泽……思考至此他垂下眼,沉默很久才淡淡回道“同门。”

      意料中的答案让念水遥突然很想笑,而他也的确就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凄厉到天魁都为之心惊。

      “呵呵呵……好笑,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看着越笑越渗人的念水遥,天魁忍不住想上前去扶他,结果他才刚挪动一步,念水遥就和见了鬼一样往后退去三步,用看怪物的眼神瞪向他“一群骗子!”

      吼完心中悲伤,念水遥绝望的闭上眼,深吸口气往屋里走去。

      他在漆黑的卧室里熟练的找到那个檀木箱子,想也不想的一把掀开,将里面衣服通通翻出,最终在箱底看到那个残破的白色香囊,右下角一个金黄‘遥’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啪!”

      重新回到院子里念水遥一把将香囊甩到桌子上,看着远处一动不动的天魁,顿觉凄凉无比“互赠香囊乃是私定终身吧?师父。”

      这是他刚上山时趁天魁外出翻箱倒柜中无意发现的,当时他还奇怪为什么要绣个遥字,现在总算明白来历了。

      “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说完这话念水遥突然觉得有点头晕,他酿跄的走到摇椅旁坐下,这才发现衣摆上全是斑斑血迹,原来刚才翻东西时手掌的伤口裂开了,现在正不停的往下滴血,加上他严重体力透支难免身体开始抗议。

      “遥儿……”

      “你们活得累不累?”打断天魁的话念水遥抬起左手,对着伤口舔了几下,那腥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他转头看向被月光照的飘然若仙的天魁,那满是忧伤的银瞳深深印入心底……

      毕竟是长辈们的辛酸史,向来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念水遥终究软了心肠,无法再任性下去,只好有气无力的往摇椅上一倒“师父,我快贫血致死了,救命啊~”

      “你……”

      原本在为最糟场面想应对方法的天魁,却跌破眼镜的看到一脸无赖求救的念水遥,这让一向平静如水的他也一时乱了阵脚,竟傻站在原地不知做什么好。

      “师父~你不会真要看着我死吧!”眼见天魁竟然还在原地发呆,念水遥硬从眼角挤出几滴泪水,可怜兮兮的望向那块木头以博同情,这才让天魁回过神来,无奈的叹口气走了过去。

      “该。”

      这是天魁走到他身边的第一句话,念水遥吐个舌头当没听见,趁他弯腰伸手揽上脖子像八爪鱼一样赖着不下来,天魁只好横抱起他坐到摇椅上。

      “疼啊~师父~”侧身躺入天魁怀中,感受那久违的温暖和心跳,念水遥将满是伤口的手伸到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开始撒娇,仿佛刚才凶神恶煞的自己根本是个幻象……看着脾气向来阴晴不定,性格又古怪异常的徒弟,天魁轻轻握住他受伤的手,为上面还在渗血的大小伤口皱了眉,但知道责怪也毫无用处,只能伸出舌尖顺着伤口一道一道舔去。

      “师父,我干脆拿你的口水去卖钱好了,说不定,啊!!”享受着手掌软滑的触感,念水遥开始打起卖师父的小九九,可姜终究是老的辣,没等他说完天魁张嘴对着他一道伤口咬下去,顿时痛的念水遥龇牙咧嘴眼泪狂飙“欺负徒弟的师父不是好师父!我自己抹药去!”

      眼见泪水汪汪挣扎着要起身的念水遥,天魁就当没看见一样继续舔着那些伤口,那自得其乐的态度顿时让念水遥怒火中烧,抬起右手就去抢自己左手。

      “放开放开!我不要你这个老混蛋治疗了!”

      “老混蛋?”天魁斜眼瞟了下无理取闹的念水遥,反手将他两个手腕按在胸前,另一只手捏住他下巴,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嘴角弯起邪魅弧度“我看你这张嘴也有问题,是否要愈合下?”

      从没见过这么轻佻的天魁,念水遥一时僵直了身体,只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好像被圣人光环闪瞎了眼,竟然没发现身边这只小绵羊很可能是大灰狼!

      想到这他立刻抿紧嘴唇往后退去,可下巴上的力道却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知错了?”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念水遥吞了口唾沫努力点点头,天魁见他老实了才松开捏着下巴的手,从桌上拿过那个绣着遥字的白色香囊“这的确是你娘的。”

      没想到天魁会主动和自己提起这事,念水遥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月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衬得那鲜红欲滴的唇更加妖娆,微垂的眼帘上是纤细浓密的睫毛,在那双雾一般迷蒙的银色瞳孔中投下淡淡阴影。

      “那年我们在师娘要求下各自绣了个香囊,遥的在煎药时不小心烧坏,我就和他互换了,事后被师娘发现以为我们情意相投,便在暗中不断撮合。”说到这天魁沉默下去,转头看向门口那棵开着红花的黑树,过了良久才重新开口“它叫血桃,是子桑特有的一种妖花,需以血来喂养方能长大,也只有饲主的血能令它开花……那是我第一次来这,漫天绯红下遥握着香囊对我说。”

      天魁转过头看向已经傻愣的念水遥,浓到化不开的忧伤自眼中溢出,如蚀骨毒药刺痛人的每寸肌肤。

      “这一树繁花只为你绽放。”

      话里的每个字都像散落的珍珠,一颗一颗敲进念水遥的心,落下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硬生生将眼前飘落的红花撕裂成灰白,整个世界如月光般清冷了,直让他觉得锥心裂骨的寒。

      明显感觉到怀中人体温骤降,天魁轻轻将他搂进臂弯。

      “我回绝了他。”

      “诶!为什么?因为娘是男……”

      “不爱。”

      根本无心隐瞒的天魁,在看到念水遥一脸错愕的表情后,握住他左手对着掌心上最后一道伤口舔去,待看到它愈合如初,自桌上拿过杯子浅酌一口桂花茶。

      “入天家起,我此生心中便只有医术,你娘之情我亏欠却无悔。”

      平淡语调如针刺喉扎的念水遥哑口无言,他向来只认为天魁薄情,却不想此人竟当真无情……一声叹息,心中不免为白水遥惋惜。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雾里看花似只看到表层,内里千思万绪不得要领,思及此念水遥抬眼直视天魁,吐出的话语字字珠玑。

      “师父的悲凉为谁?”

      “……”

      “娘爱爹吗?”

      “……”

      “男人为何能生子?”

      “……”

      “我可否为一世无忧永不出师?”

      “……”

      说着非问非答的话题,面对天魁的无尽沉默,念水遥不知不觉竟咯咯笑出声来,直到笑趴在天魁怀中。

      “……遥儿?”

      原来这些年的猜测不过杞人忧天罢了,某人压根没把他当成谁的替代品,至于剩下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繁杂秘密,就像等待破茧而出的蛆虫般,怪笑着期望哪天冒出扰乱他一切!

      “呵呵呵……也罢也罢,上天入地陪你便是。”

      许是背到极致便丧尸,反正谜题已去除一个,念水遥向来随遇而安,胸无大志,如此一释然疲劳排山倒海袭来,无暇顾及天魁的疑惑只觉眼前一花。

      “谁叫你是我师父呢。”伴随轻若细雨的呢喃,他慢慢陷入黑暗……

      天魁一时心中五味陈杂,千般话语哽在喉中化为一声叹息,再不忍心惊扰怀中如婴儿般安睡的人,向来有些洁癖的他竟破天荒的放弃沐浴,抱起念水遥回到卧室,万分轻柔的将其放至床上盖好薄被,神情迷茫的坐在床边审视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告诉我,该拿你怎么办?”问出不会有答案的话语,天魁心中顿感一片颓然。

      静坐良久后他起身走出屋外,进入药房走至墙角挪开堆放的柴草,蹲下身打开地上暗格自内取出一节黑色焚香,盯着手中之物沉思半晌,天魁眼中闪过苦痛,几经挣扎终究一咬牙来到悬崖边,点燃后插于地上,白烟缓缓升起延绵不断的向远方飘去,犹如数条丝线在漆黑夜空中逐渐变成璀璨金色没入天边。

      “遥儿,我会将最好的都给你。”

      一声空灵自语,一阵幽幽叹息,天魁迷雾般朦胧的银瞳彻底暗沉下去,微风撩起乌黑长发,阴影将如雪白衣撕的细碎破散。

      第二天一大早念水遥不洗脸不漱口,顶着一头睡的乱七八糟的发型,穿着衣衫不整的里衣光着脚走进厨房,看到桌上白粥一屁股做到椅子上开吃,不冷不热刚刚好。

      “哎哟!”

      吃的正欢的念水遥脑袋突然被猛敲一下,他不满的撅着嘴瞪向犯罪分子天魁。

      “鞋。”面对师父的指证念水遥撇撇嘴,站起来报复性的一屁股坐到他身上,端起他的碗豪放的对着里面打了个喷嚏,再一脸得意的递到他面前“师父请用餐。”

      天魁盯着满是唾沫星的粥,若无其事的接过来往念水遥头上一扣。

      “哇!”

      看着满头满身都是米粥的念水遥,天魁面无表情的将碗放到桌上,拿起还剩一半的另一碗自顾自吃起来。

      万分狼狈的念水遥自然不肯罢休,他呼的一转身将满脑袋的粥全部蹭到天魁衣服上,又特地从头上抓下把米汤,毫不犹豫的抹到他脸上,随后极度欠扁的大笑起来。谁知天魁不慌不忙吃完最后一口,抱起他就往热气腾腾的浴桶走去,这时念水遥才明白自己上当了,而他的早饭也没了!

      “师父你吃错药啦?!”

      随着念水遥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一顿早餐大战华丽丽拉下帷幕。

      念水遥自认最苦逼的日子随之来临,因为早餐事件仿佛像开了洪水的闸门,让原本非常和睦只是偶尔教训他一下的天魁,突然腹黑值暴涨!不光在他恶作剧的时候加倍报复回来,甚至还会有事没事就折腾他一下,弄得念水遥是咬牙切齿,还无力还击……

      “师父,桂花茶没有了。”拿着空空的茶罐,念水遥将它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掉出个渣,他气馁的走出屋子来到摇椅旁,端起桌上的茶壶却发现里面也空空如也“师父,你手上的不会是最后一杯吧?”

      两眼泛光的射向天魁手中满满的茶杯,念水遥有种不好预感,可他又真的很想喝所以立刻可怜兮兮的看向天魁。

      “想喝?”察觉到他的动机天魁淡淡问着,念水遥立刻点头如捣蒜,天魁起身将茶杯举起,在快贴上念水遥唇边的时候,一个转弯又慢条斯理的送回自己眼前。

      “诶!”

      没等念水遥反应过来他一仰头,满杯桂花茶灌入口中,接着他放下茶杯看向一脸惊讶的念水遥,缓慢蠕动喉结将茶水全数咽下肚去,再旁若无人的擦擦嘴角,向后一躺继续闭目养神。

      “救命啊!师父鬼附身啦!!”再也无法忍受天魁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念水遥终于崩溃的大喊着像悬崖边奔去。

      这三天来那人的一举一动都违反了常态,他吝啬言辞惜字如金,毫无表情面瘫至极,举止古怪处处跟他作对,简直就像彻底换了个人一样!

      “不会是冒牌的吧……”想到这念水遥背后冷汗直冒,他偷偷转过头看向那边,只见躺在摇椅上的人竟手拿——兵书!

      “老子绝对是在梦游!”

      无视眼前闪瞎他金眼的怪异天魁,念水遥闭上眼一路奔回卧室,栽倒床上裹起棉被誓死睡到天荒地老再说。

      躺在摇椅上的天魁微微抬眼,往念水遥卧室轻瞄一下,随后合上书放入怀中,起身走到悬崖边吹了个怪异的口哨,那声音婉转悠扬顺着风一直回响到很远很远,没多久一抹白色人影从下面一跃而上。

      “辛苦了。”

      只见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天魁站在悬崖边对视,不过一个眼中含笑,另一个则冷若寒霜,甚至完全不理会对方的话语,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风中。

      天魁盯着远方蓝色天空若有所思的浅浅一笑,转身往屋内走去,不一会就看到赖在被窝里的念水遥,他无奈上前轻轻拍了拍被子“大白天还赖床?”

      “别理我!我一定还在做梦!”

      听着棉被里有些神经质的声音,天魁轻笑出声,看来这几天那个人把他整的很惨啊……想到这他伸出手抓住棉被一角,用力一拉整个掀起,露出底下抱着枕头一脸愤怒的念水遥。

      “干嘛?你这个鬼附身!”本来还想多喷几句的念水遥,在看到天魁的脸后愣住了,那眼含笑意满脸宠溺的人不正是他熟悉的师父吗?想到这念水遥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哇!师父你复原啦,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中邪啊!”

      “呵呵……傻徒弟,哪有这样说师父的。”

      感受着天魁温暖的语气,念水遥确定,肯定,以及认定前几天他在梦游,这个和蔼可亲的人才是师父啊,那个面瘫货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恶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香囊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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