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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法欺骗的音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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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会结束后,留下几个人帮忙收拾会场,艾小艾也帮忙在一旁整理资料。单林泉坐在桌上俯视着她:“你跟文杰没事了?”
“我们什么时候有事了?”
“从那次颁奖典礼后,他就没来参加例会,还以为是你把他吓跑了呢。”
“咦?吓着他?”艾小艾有些意外,随即一想又觉得有这个可能,“哈,也可能哦,我怎么没想到呢,他那么内向。不过没有啦,那是因为要期中考试了,所以他没来,再后来的几次是因为期中考试后,是说有个什么比赛,反正我也不清楚,跟老师的辅导时间有冲突所以没法来,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瞧,这不就来了。”她艾小艾是谁,有疑问自然早就找文杰问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一直纳闷的不是他为什么不来,而是他为什么要来。”
“师傅,你也觉得奇怪呀。我问过他呢,他说因为加入了社团,当然要参加例会。呼,一个乖宝宝,我猜他平时上课绝不敢翘课——不,绝不敢不听讲,一定是坐的端端正正,把手背在后面,认认真真地听老师讲课。总之,绝对是个十足十的好学生。”
单林泉轻哼一声:“认真当好学生又怎样,进了社会还不是替本少爷打工的份,还得看本少爷要不要他。”
艾小艾对他这难得的不可一世的态度倒也没有多介意,反而表示赞同:“那倒也是。那单少爷,你若招人,要不要文杰?”
“当然不要!”单林泉说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
“一个书呆子,连话都说不清楚,我要他做什么?他还是留在学校搞研究吧,这种人去了社会,迟早被吃掉!”
艾小艾却笑着不同意:“师傅,我倒觉得,将来若有机会时,你赶紧把文杰抓住吧,不然,等他去了你对手的公司,后悔莫及。”
单林泉眯了眯眼,他并不看好文杰,见艾小艾说得笃定自信一本正经,起了兴致想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高见来,于是问:“怎么说?”
艾小艾伸出一个指头。“很简单的一点,责任。他是学生,所以好好学习。他坚持来参加例会,就因为他加入了爱乐社,他把这些责任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了——现在社会上这种人可不多了。”
单林泉的笑容僵在脸上,眯着眸忍不住多打量了艾小艾一会,随即又笑了:“你难道忘了,他可是刚刚缺了好几个星期例会的人。”
艾小艾苦起一张脸,万分纠结的模样。“这个我也很想不通,他不像是那种会为考试忙不过来的人。所以,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单林泉沉默一会,摇了摇头。“若我说,最想要的其实是你。做助理,做公关,做策划,做营销,甚至是做人力资源,你才是那个去到对手公司会让人后悔莫及的人!”
艾小艾揉揉脸:“师傅,你真看得起我!”
单林泉笑了笑,突然安静下来,转而问她:“你的吉他练得怎么样了?”
艾小艾伸出一只手摊开在他面前,摩着指头,苦着一张小脸。“看,茧都没了,明年重练又要疼死了。都是考试害的,我高数期中考试没及格,期末若再不及格,我都没脸回家了。”
单林泉伸手过去捏着她的指头轻轻捻着。这亲密的行为令艾小艾微微吃了一惊,但也没特别表现出来,抬头见单林泉眼里的坦然,不禁又暗笑自己小家子气。
单林泉继续轻捻着她的指头,伴着捻动的节奏,语调也跟着缓慢了。“若疼就别练了,吉他就是随性而弹,太刻意,反而会失了味道。嗯,没人了,想不想看师傅的表演?专场演出。”
艾小艾故作惊喜地捧心满脸陶醉:“哇,无上的荣幸!”
单林泉提起吉他,插上音箱,轻轻拨弄两下试音,然后开始弹起来。他边弹边唱,极其投入,可惜电吉他声音太吵,将他的嘴里的唱词淹没。艾小艾听得心里有些闷闷的,以前无论是单林泉与孔新合奏,还是他俩独奏,她从电吉他里听到的都是一种酣畅淋漓的发泄,随性而为的洒脱,怎么这次吉他里传出的却是一种压抑的愤懑,想要发泄却苦无缺口的苦恼。
思及此,她抬头去看单林泉。单林泉也正好看过来,看她看过来,弹得更加起劲,最后几乎声嘶力吼一般地将琴音达到高潮,最后在最高处戛然而止。
艾小艾半晌才回过神来。“师傅,你不开心吗?”
单林泉笑了笑,用力一扫弦,再一声激昂之后,骤然泛起冷笑:“不开心?怎么会?本少爷是单氏集团的少东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人都在为以后发愁时,本少爷早就躺了棵大树在乘凉,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艾小艾闻言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不理会他突然张狂的语气,只问道:“师傅,这是什么曲子?我好像从来没听过?”
“《谁都不知道》。”单林泉拔下音箱,放下吉他刚才的张狂瞬息即没。“我自己写的歌,你是第一个听众,感觉怎样?”
艾小艾细细回味了一番:“师傅,应该改个名字,叫‘谁都知道’。”
谁都知道富家子弟表面的风光无限,也谁都知道富家子弟背后会有身不由己。
单林泉一怔,停下手里收吉他的动作,抬眸望着艾小艾,看着她眼里清澄透彻的真诚,心中一动。微微泛起的熟悉感让他忍不住烦闷起来,挥手推开立在一旁的吉他,在地上震起嗡声。伴随着粗鲁的动作,他再次开口,语气甚是恶劣:“你知道什么?你们怎么可能知道?”
艾小艾没有被他吓到,也不因为他恶劣的态度生气,仍旧一脸沉静地望着他,甚至还泛着淡淡的笑意:“师傅的音乐一说,就算不知道,也什么都知道了。”
单林泉又是一怔,随即长叹一口气,沮丧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喜欢音乐。只有音乐的世界里才最纯粹最随意。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表达什么就表达什么,不会撒谎,不需要掩饰,不用害怕言语的匮乏,它们永远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声音。”
艾小艾转过头望着倒在一旁无人例会的吉他,心里不自觉也跟着涌起一股悲怆。
无法欺骗啊。很多东西,就是自欺欺人,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艾小艾虽然不知道单林泉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但料想也就那么几样。富家子弟嘛,烦恼的无非都是那个称作“自由”的理由。
半晌的沉默过后,方才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已悄然逝去,只剩下微妙的安静。单林泉突然抬头,朝发呆中的艾小艾灿烂一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你知道吗?其实电吉他并不是我最擅长的乐器。和你一样,只是最初看到它时非常喜欢,就学了。”“我最擅长的是钢琴,不过这和你不一样,我很喜欢钢琴,也喜欢吉他,喜欢各种乐器,最喜欢所有的乐器混合起来,所有的声音一起发出。然后有一个指挥家,一只手一根指挥棒,将原本混乱的音乐协调成一首首完美的交响乐……这也和一个公司的管理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哎,说远了,过来陪我弹一曲吧。”
单林泉边说着,走到钢琴旁,坐在凳子上,旁边留个空位,然后推开琴盖,试音一般地,五指扫过,音乐流淌。艾小艾在身后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这好像真的是再哪见过?
单林泉弹了一小节不见她过来,回头招呼。艾小艾甩甩头,似曾相识不是好感觉,尤其是对单林泉这种人。于是告诉自己别多想,坦然地迎向他的视线,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琴架上的琴谱翻着。
“弹什么呢?啊,就这首吧,《老师与学生》。”
再没有谈话,静静的音乐流淌而出,弹琴的人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人对他们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认识。
这一场四手联弹弹了很久,等到从活动室离开,都已经快12点了,单林泉送艾小艾回宿舍。艾小艾在进宿舍楼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回头问仍站在楼下等她进去的单林泉:“师傅,你想过逃跑吗?”
单林泉有些惊讶,随即淡然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虽然那终究不是我的理想,但好歹也是实现自我价值的一个平台。逃跑,还不至于。”
至少现在,没有一个足够他逃跑的理由。
“那……师傅的理想是什么呢?”
单林泉的目光越过几道台阶,直直地望向她,眼沉如水,半晌没有言语。艾小艾也同样看着他,一丝一丝,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过他的眼睛渗透进了她的心里。
艾小艾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她是不是无意中,踩中了什么雷区?
回到宿舍,舍友们都还没休息。施亦霞更是一见到艾小艾就狼一般地扑过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盯得艾小艾全身直发麻,挥手甩开她。“德行!怎么像三天没吃肉似的?”
施亦霞也不恼,好脾气地跟她说话:“放心,我不是狗,就算三十天没吃肉也不会扑你。”
艾小艾白了她一眼,瘫倒在床上,想到今晚的单林泉,顿时浑身病怏怏的,提不起一点精神。
施亦霞坐到她旁边。“先别睡,我来审审你,今晚干什么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晚吗?还好啦。今晚爱乐社例会,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好奇。快说,和单林泉什么关系?竟然给你专场表演。”
“是我师傅,我们社长。你无聊不无聊?别吵我,我先睡会。”
“嗯?那干嘛把文杰赶出去关在外面?”
“谁?”艾小艾把蒙着头的被子拿开。“你说什么?赶谁出去?”
“文杰呀。我今天原本是想去找你拿钥匙,结果看到文杰等在外面。嘿,你们在里面可真热闹,是弹琴还是谈情?”
“文杰在外面?”
施亦霞没有回应她,只顾着陷入自己的美好回忆。
“所以我今天是托你的福了,和文杰好好地走了一段夜路。啊,可以不看着他,只听他的声音,真是太美妙了。我决定了,以后和文杰约会都约在晚上。”施亦霞说到最后,拍着大腿霍地站起身,却一头撞到了上铺的床沿,疼得她龇牙咧嘴,半晌回不过神。
艾小艾斜了她一眼,也懒得安慰什么,翻了个身滚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