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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潜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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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脚趾到头皮,都感觉不到了,即使裹在张起灵那件厚重的大衣里,整个人依然被彻彻底底地僵了。
吴邪持枪的手不停地抖,却并不是因为寒冷。
“我只是手冻僵了才脱靶的……”
吴邪滚动着喉结,神情透着一丝慌乱。
“啊,再说了,我枪法怎么比得上张副处长你呢?这次是我的真实水平,之前那两次完全完全都是凭运气……”
吴邪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心里更慌了。
张起灵一句话也没有说,听着他急躁却又显得多少有些无力的辩驳,那明快的声音被寒风卷散,似有似无地灌进了他的耳中。
此时,吴邪也不再说话,两人之间尴尬地沉默着,只有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吴邪耳朵尖生疼。可他却不敢动,不敢说,也不敢想,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任务似乎要失败了。
“噢。”
张起灵像是兴趣索然地回答了一句,吴邪一愣,睁大了眼看着他,却再一次对上了他的眼睛。平静无波的双眸不带丝毫情绪,就好像他完全不在乎吴邪刚才那吃力的解释。这让吴邪忽然从内心深处腾起了一股挫败感。
看吴邪站在那里发呆,张起灵挥了挥手,道,“我们回去吧。”
说着,他转过身,看也不看吴邪一眼,径直走回了牢房。后面两个看守也不多说话,两边把吴邪一架,跟上了张起灵。
依然四处漏风的监牢,但至少要比室外好的多。吴邪解下大衣放在了桌上,却听到那个人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拿过来。”
吴邪一怔,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严肃,半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踌躇了片刻,一咬牙,捧着那件大衣走到了张起灵的面前,接着抬起头,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谢谢张副处长。”
这笑到底是真挚流露还是虚情假意?
张起灵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他的脸,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吴邪手里捧着大衣,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可他却也不敢动,因为摸不清眼前这人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两个人面对着面,分明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可是吴邪却觉得与他隔得千山万壑。
那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眉依然深沉,唇线依然坚毅。
忽然,吴邪只觉得自己手背上一阵冰凉,他的手一抖,却被那人牢牢地抓住。吴邪不敢做声,更不敢看他,只得任由张起灵的手掩在大衣下一点一点拂过自己的手背。
他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茧,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划过了吴邪略显粗糙的皮肤。
张起灵接过了大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毫无表情地淡淡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吴邪。
手背上被他碰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他淡淡的指温。那分明是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像是一串小火苗,突突地跳动着,将吴邪此时的情绪烧得一片精光。
“你怎么了?”
张起灵眯着眼,开口问道。
明知故问。
吴邪剐了他一眼,抱着手臂走进了自己的单间,蜷在稻草上,背对着外面,不再搭理他。
“嘿!这小子竟然还来了脾气了!他以为他是谁啊,是不是皮痒了?”
一旁的看守火冒三丈,就连王盟也不禁皱起了眉。
可是,张起灵却像是毫不在意似的,一摆手,道,“上峰有指示,像他这样的人才能拉拢就拉拢,所以这些日子你们要善待他。明天我还会来的。”
最后那句话似是说给吴邪听的。
吴邪捂着耳朵蜷在稻草堆里,可还是听得到那人皮靴的“橐橐”声渐行渐远。
与张起灵狭路相逢的战斗中,他从没胜过,如今初次交锋,他就败下阵来。可这次,他说什么都不能再输给他,因为他的身上有齐羽哥的命,还有他已经承担下的责任。
吴邪躺在那里,忽然觉得身子没有那么冷了,尽管窗外的北风还在狂啸,可是,他却突然平白生出了安心的感觉。
他不愿意再去深究,此刻,他强迫自己去思考接下来的计划,直到目前为止他的被捕都进行的相当顺利,是不是还要再坚持几天,多受点皮肉之苦,最后再屈服才显得真实一些?他一边想着,眼皮却越来越沉,神智也有些迷迷糊糊,最终,他窝在那里沉沉地睡去了。
冬至过后,天总是黑的很早。
下午四点刚过,天已经擦黑,街上的霓虹灯纷纷打开,散发着迷乱的光彩,另一个上海此刻才刚刚粉墨登场。
一辆小轿车停在了舞厅的门口,眼尖的门童连忙上前把车门拉开,从里面扶出一位婀娜多姿的小姐。
“阿宁小姐,您今天真漂亮。”
阿宁微微一笑,瞟了他一眼。
门一开,目及之处舞池中央流光溢彩,令人眼花凌乱。台上的歌女一边扭捏摇摆着身子一边哼唱着时下最流行的曲目。
照理说,此时无论进来什么人都不会引人注目。可是,当那个明艳动人的女人推门进来时,仍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她那两条光滑白皙的长腿在大红绸缎旗袍下若隐若现,身材完美无缺;上身披着一件银狐大衣,皮毛油亮光泽,显得高贵又大方;脸上画着浓妆与她素日里精明干练的军装形象太不一样。
阿宁本就是个美人,此刻更是显得风情万种。
有人上前和她打招呼,她敷衍着目光却在舞厅里不停地来回寻找。
推掉了搭讪的人,她拿了一杯酒快步走到了一旁毫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朗声笑道,“你果然在这里,王盟那小子没骗我,这次就放过他好了。”
张起灵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不耐烦。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酒液慢慢地在酒杯内壁流下,他抬起手,闭上眼轻轻嗅了嗅酒香,贴上唇,浅尝辄止。
阿宁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她冷笑了一声,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也喝了一口酒,道,“张副处长可真是好兴致啊,我还在等你的审讯结果,可在办公室里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你的电话,只得主动来找你了。只是没想到一向公事为重的张副处长,也会来这种地方放松偷闲。”
“我说过要三天。”
阿宁牵了牵嘴角,像是叹了口气,“那个人可是我们花了很大代价才抓到的,而且我听说一件很有趣的事儿。”她顿了顿,盯着张起灵的脸,笑得有些狡黠,“听说他长得有点像你的老同学——吴邪。”
闻言,张起灵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他甚至看都没看阿宁一眼。
阿宁眯着眼,努力地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她顺着他的目光追寻到了舞池里一个摇摆着身姿的舞女。那个女人并不年轻,她挽着发髻,看上去像是有三十多岁了,却并不见老,依然小巧的瓜子脸,身材也保持得非常好,穿着一件挺素的旗袍,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有些清雅和这个乌烟瘴气的舞厅显得格格不入。
“哟!原来你好这种类型的啊!”
张起灵立刻扭过头瞥了她一眼,但没有说话。
可阿宁似乎察觉出了他的不满,她并没有继续调侃下去,只是稍稍询问了一下今天审讯的情况,但张起灵没有半点配合的意思,眼睛始终流连在舞池之中,也没有多说什么话。
如果阿宁真想要知道他审讯吴邪的情况,完全不需要向他追问。她明明有一百种更好的办法,可是她却选择了最吃力的。
张起灵身处这个喧杂的异世界,此刻心里却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
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终于转过头正视阿宁。
“别再想尽办法跟着我。”
说着,他起身扔下一大叠法币,最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阿宁看着他的背影,牵了牵嘴角,手中的玻璃杯上印着她鲜红的唇印。
这个张起灵就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