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以生欢》岑珏

1、第一章 练蝶衣

　　我是药王谷的第二十七代谷主。药王谷，顾名思义以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出名，历代谷主更是有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到药王谷求医的人络绎不绝，收治怎样的病人全凭谷主的喜好。到了我这一代，我订下了个规矩：要么钱多得让我开心，要么讲一个让我满意的故事，除此之外任何病人一律不收。次消息散播出去后江湖上一片哗然。要知道我的师傅芍药在江湖上有个“妙手仁心”的美名，但她是累死的。所以我决定不那么傻，求我当然得有回报。不能怪我八卦，从师傅将我捡回来后我就再也没踏出过药王谷半步，与世隔绝了这么多年说不闷那是假的。对了，我叫合欢。历代药王谷全是女的，且都已花命名，为我取名时，师傅拿了本《花名大全》让我自己选，我随便翻了翻就选中合欢，因为它在一堆一堆奇奇怪怪的名字中显得特别简单愉悦。
　　第一章练蝶衣
　　我救的第一个患者有个美丽的名字叫练蝶衣。练府进谷求医
　　时跟嫁女儿般浩浩荡荡。芜芜激动地跑进来对我说：“谷、谷主，钱、好多钱。”我说：“什么好多钱？”芜芜平复了一下，说：“外面有人求医。”
　　我立马起身，瞥了一眼芜芜，芜芜立刻低头做小媳妇状。芜芜自小随我长大，我一个眼神她就明白我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彼时，我想说的是：气质、注意气质，不能在金钱面前丢了气质。我气定神闲地来到大厅，仍被眼前十箱金灿灿的黄金亮瞎了双眼。
　　没等我坐下来，练老爷拉着女儿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说：“等我女儿将故事讲完，求谷主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女儿。”我一眼就看出练小姐面色尚可，但已病入腹脏时日无多了。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一旁芜芜小声说到：“谷主，这。。。”我又撇她一眼，她立马噤声。这什么这？想说我坏了规矩吗？我又没规定不能既送钱又讲故事，有便宜不沾是傻瓜。我坐下，做洗耳恭听状，练蝶衣开讲了。
　　练家是做绸缎生意的，且是陈国的皇商，自是富有。可多金的练老爷却是个专情的人，一辈子只娶了练老夫人一个妻子，两人育有一男一女，都当宝贝一样疼着。练蝶衣以前不叫练蝶衣，叫练啥啥的因为太普通我忘记了。这练小姐也是个有才情的女子，她十五岁那年，发明了一种舞蹈叫蝶衣舞。穿上绣了各式各样的蝴蝶的衣服翩翩起舞，顾名蝶衣舞。精明的练老爷一下就看了商机，命绣娘用上好的彩线绣了大批蝶衣。为推广蝶衣，在商铺门前搭了秀台，命女儿上去舞了一段，当真如群蝶起舞，分外惊艳。一时，蝶衣跟蝶衣舞风靡了整个陈国，就是那时候练小姐为自己改了名叫练蝶衣。练府又狠狠地赚了一笔，但练老爷不知，蝶衣的出名却为女儿带来了不幸。
　　十五岁的光景可以说正是思春的大好年龄。这没什么好害臊的，本谷主十五岁时还背着师傅偷偷翻看春宫图呢。只是被师傅发现后，被关在炼毒堂与毒蛇毒蝎、毒花毒草为伍了一个月，甚是凄凉。
　　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练蝶衣正趴在窗边对着夜景发呆，突然听到天籁般的萧声，练蝶衣竖起了耳朵。萧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一身白衣、身材修长的男子踏着月光如天神般举着萧款款而来。连蝶衣屏住呼吸忘了尖叫，只听他说：“练小姐，蝶衣真美，但衣不如舞、舞不如人。明晚，我仍在此等你，不见不散。”说完一个纵身消失了。连蝶衣觉着做了场短短的梦，只记得那人微笑的脸上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月色的晕染下分外勾魂。脸后知后觉的红了。
　　待第二天，天色将将暗下来，练蝶衣就早早打发了丫鬟，守在窗边。那名男子果然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后如约而至。这次练蝶衣看清了男子的面容，嗯，面如冠玉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男子笑着说：“小姐可否容我进屋一叙？”听到这里，我心想你不会答应了吧？这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的很容易生事啊。可能，练蝶衣思春太严重，竟放了他进来。两人也没做离谱之事，就诗诗词词、歌歌舞舞地谈论了半宿。此后，该男子夜夜都来与她把烛畅谈。
　　所谓花如人竞好，人与月争圆。
　　不久，该男子竟上门来提亲，这是练蝶衣才知道他是陈国有名的风雅王爷九王爷陈泽馨。哼，喜欢深夜私会姑娘，果然风雅啊，我冷冷的想。王爷亲自上门提亲，练府自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练蝶衣也欢欢喜喜地嫁了过去。
　　这位风雅王爷最大的癖好就是搜罗全国各式美女，别说是大家闺秀，就算是风尘女子只要入了他眼，他就想尽办法纳入门下。风雅他祖宗，色鬼一个。谁知，练蝶衣接下来讲的让我大跌眼镜。
　　练蝶衣过门后，九王爷遣散了府内所有女眷，一句“自此，吾独爱蝶衣”让练蝶衣感动不已。两人琴瑟和谐的过了段日子。谁知，九王爷的散漫不羁竟是做给陈国的国君陈泽颖看的。陈泽颖乃是九王爷一母同胞的胞兄，立储君时陈国的上任国君曾在两人之间犹豫不止，结果选了陈泽颖。九王爷自胞兄上任后便当起了闲散王爷，成日莺莺燕燕以此来放松胞兄的警惕。
　　陈泽馨的志向当然不是做个无所事事的王爷，他爱胞兄的那个位置，他娶练蝶衣看中的是陈府庞大的财产。谁知，他与邻国姜国暗通曲款之事被胞兄发现后立即被斩了头，所有的计划都还未付诸实践。练蝶衣在陈国宫门前跪了整整一夜才见到了陈泽颖。她坦言陈府毫不知情，不知者不罪，而自己遭奸人所蒙，误嫁奸贼有罪，自己愿意承担所有的过错，只求国君放过陈府。陈泽颖早在胞弟身边安插了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自己的眼镜，当然知道陈府无罪，看见练蝶衣一弱女子在国君面前侃侃而言，眼神坚定，苍白美丽的脸上毫无畏惧，心中甚是喜欢，竟生了纳她为妃的念头。他没有迁怒陈府，只是撤了陈家皇商的资格。而练蝶衣却不肯嫁他，他生了气，将练蝶衣关在地牢让她好好想清楚。
　　谁知，练蝶衣竟是抱了必死之心进宫的，将偷偷藏在袖中的毒药服下。好在发现得早，陈泽颖拿出宫廷珍藏的雪莲散给她服下救了她一命。这雪莲散我是知道的，以天山雪莲为引、99种草药制成，十分名贵。普通的毒药服下后立解，厉害刁钻的毒药服下后也能把命吊个十年八载的。只是这雪莲散有个缺点就是属性偏寒，常人服下后常年畏寒，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穿点不就得了。悲催的是，练蝶衣的体质竟是罕见的热，与雪莲散极寒的属性一相碰撞立刻在她体内掀起悍然大波。毒是解了，练蝶衣的五脏六腑却被折腾垮了。陈泽颖请了各大名医为她治疗仍治不好，就将她送回了练府，皇帝老子都没办法的事，练老爷更是束手无策。就在练老爷快绝望的时候猛然想起了遗世独立的药王谷。就带着女儿投奔来了。
　　原来是名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虽不新鲜，但对于我们这群常年待在药王谷的男男女女来说仍足够动听。我起身走下去，把把练蝶衣的脉，对练老爷说：“明天就可以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练老爷喜极而泣。
　　我吩咐几名弟子将练蝶衣带进专门为患者准备的屋子，备齐药材工具就开始为练蝶衣治疗。针起针落间，练蝶衣周身腾起片片白雾，雪莲的寒性已除，喂了她几颗药丸恢复本元，再将她扔进装有药水的木桶里，泡上一晚，明天就是个活生生的练蝶衣了。
　　翌日清晨，练老爷带着练蝶衣向我辞行时，我突然有些不忍看她眼里的落寞，塞了颗药丸给她，说：“此丸名为忘情，忘或者不忘，你自己选择罢。”练蝶衣低头，轻轻道了声：“谢谢谷主”。
　　“芜芜，你猜她会服下吗？”
　　“谷主，那还用猜吗？练小姐为那男人如此伤神，自是想忘了他。”
　　我摇摇头，说：“我猜她不会。”练蝶衣，那个踏月寻你而来的男人你怕终是舍不得忘吧？
　　“啊？那谷主为何还将忘情送她？”
　　“我给她的只是一段念想。”
　　“什么意思？芜芜不懂。”
　　“你想啊，如果你很爱一个男人，你们有一段美好的过去。但那男人负了你，你很伤心。你想忘记却又舍不得那些美好。而此时，你手里有颗忘情可以忘了他，那不仅仅是一颗药，还是一颗筹码，是一种安慰啊，因为你手里有了忘与不忘的权利。”
　　“哦。。。我还是不懂。”
　　。。。
　　浮世如何，问花何事花无语。夜来风雨。已送韶华暮。念此堪惊，得失休思虑。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练蝶衣，这会是你的结局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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