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音》杨颜墨

6、葡萄酒

　　安音曾经换过很多工作，因为大多都令她感到不舒服。
　　她的职业是秘书，但每次找到工作后，上司看她的眼神都不纯洁。
　　她现在的工作还算勉强能接受，因为上司至今还没有为难她什么。
　　百洁公司一楼大厅，安音一如既往平静地将次日行程告知给上司。万英。这是个年近五十的花心男人，长相一般，脸上有沧桑，安音平时态度冷淡，万英虽觊觎她的美貌，却无从下手。
　　“万总，就到这里。我回去了。”安音已经走出公司大门。
　　但万英追了上来，他一脸谄媚：“安秘书。可否赏脸和我去吃个晚饭。”
　　安音理解他的用意：“抱歉，我另有安排。”她觉得恶心，为什么总是有这样的无赖喜欢缠着她。就没有正经上司了吗？
　　万英见她如此冷淡，不禁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他拉住安音的手臂：“安秘书，有公事相谈。”
　　安音本能地甩开他的手：“请公私分明。”她嫌恶这种人的碰触，她会觉得很脏。
　　“你——”万英准备拉她，却被古年挡住，古年用力拧住万英的手腕，他目光阴冷，似一匹被惹怒的狼。安音怔愣地望着突然到来的古年，惊慌的心突然有了被安抚的感觉。
　　“你哪个？”万英怒斥。
　　“你还没资格动她。”古年冷冷地说，“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说罢，古年拉着安音的手离开。安心的心头一颤，她呆呆地看着古年牵着她左手的右手，语塞。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充斥着，她说不出那是什么。
　　车上，古年说：“辞职吧。”
　　“嗯。”安音回答。眼神黯淡。她又要重找工作了。很累。
　　“来我公司。”
　　古年命令般地开口。安音又是一怔，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本能却是想要拒绝。
　　“或许你不愿意靠我的关系工作。但容不得你拒绝。”他补充。
　　“那就随你了。”思索半晌后，她没有拒绝。
　　“明早我带你去公司。”
　　安音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拒绝什么呢。
　　她可以依靠的人，还有多少？就让她自私吧。她想对自己好一点。

　　安音才知道，古年是古楼集团的CEO。
　　莫城的三大财团之一。
　　只是，才二十三的古年竟已是古楼集团的总裁。
　　这让安音诧异。
　　他父亲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古年总是很低调，A大也没有关于他身家的详细传闻。
　　安音被安排为古年的秘书。
　　“总裁。”一位穿职业装的美丽女人向他们走来，“这位小姐是？”
　　“我的秘书。你带她去人事部办理一下。”
　　“好的。”
　　“安音，你跟她走。”
　　安音点了点头，随这个女人离开。
　　“总裁白天很少来公司的。”王清丽笑道。
　　“嗯，请问您是？”
　　“我叫王清丽，人事部主任。”
　　“请多指教。”王清丽看起来成熟干练，而且很亲和，安音顿时觉得心情愉快。
　　“呵呵，怎么称呼您？”
　　“安音。”
　　“安音小姐，您一定很有能力，总裁的秘书职位，空着很久了。”
　　安音浅浅地一笑：“您很和善。”
　　王清丽笑了笑，她帮安音办好了入职手续，随后领她去办公室。

　　安音的办公桌在古年的隔壁，中间隔着玻璃墙。
　　墙上打空了一扇门，方便两室相通。
　　安音是A大文秘专业的佼佼者，工作能力十分突出。她做事条理清晰，并且具有敏锐的判断能力和应变能力。
　　古年很欣赏她。
　　他们都一直在工作，中午，古年走到安音面前：“走，去吃饭。”
　　他们去了一家小餐馆，吃饭期间谈了一些公事，缓和了以往沉默的气氛。
　　“下午就回白浅。”古年说。
　　“为什么只工作半天？”安音问。这也太便宜她了吧？
　　“你不累？”
　　“很充实。”她如实回答。她喜欢工作时的充实感，这可以帮助她减去很多的伤痛。
　　“那下午继续。”
　　安音想了想，问他：“自从我住到了白浅，就不怎么见你白天上班——”
　　古年打断她：“你想知道为什么？”
　　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安音不禁注视起他的浅浅笑颜。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好看。安音在心里默默地说。
　　“好奇而已。”安音微笑，她还以为他不会笑。
　　“为了陪你吃三餐。”古年喝了一口绿茶，“晚上再去公司，处理必要的公务。”
　　然后，十二点之前回来。
　　安音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个男人，在为她考虑。他不该如此体贴她的……
　　“谢谢。”她转过头看别的餐桌。
　　突然就想起了齐绍，心很痛，像被切成了一块又一块。
　　没有什么，比拥有再失去更可怕。
　　古年透过她黯然的神色看穿了她的心思。
　　当初，不该让齐绍去保护她。
　　但他在行动上是没有那么多随意权的，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保护她，他没有办法。
　　他就像父亲的棋子，他是家族的顶梁柱和接班人，他无法突兀地站在她的面前，保护她。
　　“需要甜点么？”他问。
　　“牛奶布丁。”她微微一笑。她喜欢甜点。
　　古年为她叫了一份牛奶布丁。

　　安音觉得，和古年共事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工作期间，她认真，他严格，不苛刻，也不马虎。
　　他的工作能力极强。
　　安音深刻地体会到他工作任务的繁重。
　　晚上，七点，古年走到安音的办公桌旁：“很晚了，今天就到这里。”
　　“不要。”安音一口回绝，“还有一点，做完再走。”
　　古年深深地望了望她埋头工作的样子，嘴角不禁上扬：“好的。”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处理文件。

　　八点。
　　他开车，和她一起回家。
　　“饿了吧？”他问。
　　“嗯。”是饿了。肚子都抗议了。
　　“想吃点什么？”
　　她想了想：“可以自己做饭吃么？”
　　古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我也可以品尝么？”
　　安音笑了：“当然。”
　　“做我的秘书很辛苦。”
　　“月薪两万。”她一点都不吃亏。若是觉得吃亏，她也太不识时务了。
　　古年笑了笑：“家里有食材，我待会儿还要去书房处理公文，你做好后喊我。”
　　“好。”
　　安音突然发现，他们亲近了很多。
　　而且，她很喜欢这种距离。
　　安音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她，对古年，是不是开始在乎了？
　　一种背叛齐绍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安音咬紧唇，快要咬出血来。

　　葡萄酒，料理。
　　安音，古年。

　　“味道如何？”
　　安音的表情清秀可爱。她很希望自己做的食物能被别人喜欢。
　　“不是很差。”
　　这种评价，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真吝啬。”
　　安音浅笑，没说不好吃已经很不错了，她很知足的。
　　“你相不相信，我做的比你好吃？”古年平静地问安音。
　　安音愣了愣，这男人不懂得谦虚的？
　　“不相信。”其实相信。
　　他为她斟了点葡萄酒，她说，她不会喝酒。
　　“甜的。”
　　哦？
　　她喜欢甜食。
　　安音轻抿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像葡萄汁。
　　古年选的是度数最低的葡萄酒，味道却相当好。他不会拿干红给她喝的，知道她不喜欢。
　　因为心情好，她喝了很多。
　　“毕竟是酒，少喝点。”他提醒。
　　或许是出于信任，她没有听话。
　　古年笑了笑，傻丫头，真当葡萄汁喝啊。
　　饭还没吃完，安音的面色已经转红，像微熟的小苹果。
　　她的笑容甜甜的，很诱人。
　　古年知道她醉了：“吃饱了?”
　　她点头。
　　“你醉了。”他说。
　　“没有。”她起身，却站不稳。头晕沉沉，这种感觉很痛苦。
　　一瞬间，她想到了齐绍，随即眼泪溢满眼眶，神色转为迷茫。
　　古年发现可她神情的变化，也不由地心情沉重。
　　他了解她。
　　他不阻止她。
　　他将她扶到房间，把她安置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陪她说话。
　　“齐绍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说。
　　安音迷离地望着他，昏沉地听他讲话。
　　“他父母早已去世，是孤儿，自小被我父亲收留，那时，他十三岁，转眼，十年过去了。”
　　“你们一起长大吗？”她知道齐绍是孤儿。
　　“一起长大。但，两年前，他被杀了。”
　　“被、杀。”这是安音没有接触过的血腥。
　　“嗯。”古年抚了抚她的长发，“傻丫头，我们的世界很危险。你不要轻易走进来，好吗。我害怕，我会无法保护你。”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走私。”
　　“毒品？”
　　“不是。也不是活体器官。这种底线，我还是有的。”
　　“那是什么。”
　　“军火，古董。”
　　安音愣了愣，随即突然轻轻地笑了出来。
　　眼泪却一滴滴往下掉。
　　“你们的世界，怎么那么不正常呢。”她用手捂住脸，哽咽。搞什么，原来他们一直在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古年有点看不懂她的表情。
　　“我要走进你们的世界。”她抽泣，“即使危险，我也要，和他活在同样的世界，否则，他，那么孤单，我，要为他，报仇……”
　　“他的仇，我会报。”
　　“一起不行吗?”她坚定地望着他，有些乞求。泪水滴落，接不上的伤。
　　古年俯下身轻吻了她的额头：“好。”
　　他起身：“我帮你去放洗澡水。”
　　她没有说话。
　　这个男人，她可以依靠么。
　　他把她抱到浴室，放到浴缸里，为她准备好了衣物。
　　“洗完后，自己回房睡觉。晚安。”
　　“嗯。”
　　古年为她带上浴室的门，转身离开。
　　安音的泪腺崩溃了，她听到了绝望的脚步正在逼向她，逼得她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