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不过千年景》段一蘅

13、泽木书院

　　将自己的打算和团子说了一下，他看了我良久，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颇有些沉重地说：“我去学堂没什么问题，只是，你确定你能找到什么活计？”
　　我瞪了他一眼，很是严肃地说，“我也是有长处的，你这看待问题太片面了……”
　　听了我的话，团子捂着嘴笑弯了眼，“阿白，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好笑……”我觉得，这辈子扭转形象确实是件任重道远的事。
　　刚才听大婶说，芙蓉镇里家世差不多的孩子们都被送去镇南秦柯秦夫子的“泽木院”。这秦夫子也是大有来头。据说三年前他参加科举考试，一举夺魁，被当朝天子钦定为状元郎。本来前景一片大好，可这秦夫子在当了三个月知府之后毅然辞官回乡。就其辞官原因，一时众说纷纭，极大丰富了芙蓉镇众居民的业余生活。可惜当事人仿佛根本不受外界干扰，买了镇南的那处大宅子，修修改改了半年，“泽木院”就这么建成了。
　　毕竟有状元郎的头衔在那里摆着呢，一时间芙蓉镇的孩童都被爹娘拎着去了泽木院，据说当时那场面颇为壮观，甚至有裹着尿布的小屁娃也被望子成龙的爹娘抱了去。而这位秦夫子也是个妙人儿，不看年龄，不看家世，甚至不看男女，只要是他觉得资质好的，通通都收去当学生。起初他的做法还被人们议论了半天，尤其是镇里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者很是义愤填膺，觉得秦夫子是乱来。甚至有位老伯因为太过激昂，一下子晕了过去，亏了芙蓉镇也不大，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老人家抬进医馆，好在是虚惊一场，这事也算落下帷幕。
　　几年过去，当时在泽木院读书年龄比较大的几个孩子参加乡试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下子泽木院的名气更是大了不少。邻近几个县也常有适龄孩童被送来求学，这也是芙蓉镇虽只是一个小镇，却也很是繁华的重要原因。
　　听了秦夫子的奇闻异事，我都有心思再去读两年书，团子貌似对这位夫子也颇有兴趣，还催着我帮他买了一件素雅的小袍子，说是这样容易被夫子喜欢……我很是欣慰，我家团子这时候看着总算有点孩子的样儿了，平素完全就是一个小大人，还是现在这样好一点。倒是不担心秦夫子不收团子，好歹团子的聪明伶俐也得到过阿爹的肯定，这秦夫子虽然比较个性，但肯定也神不过阿爹……
　　领着团子去了泽木院，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金碧辉煌，几间教舍被郁郁葱葱的树木掩盖着，只能听到琅琅的读书声……我未曾有过上学堂读书的经历，此刻听着清脆响亮的读书声，竟然有些羡慕。沿着通往教舍的林荫道一路走着也没见着什么人，直到快到教舍的时候才见一白衣男子，手里拿着一卷书，站在一间教舍门口，远远看着竟有团子他爹爹的些许神韵。侧头看了看团子，看他也露出微怔的神情，想是和我也有同感。不禁有些感慨，原来凡间也有如此卓尔不凡的人哪。
　　想那男子应该是在教课，于是和团子找了树下的石凳坐了下来，走了许久也有些累了。团子还在盯着那男子看，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看了我一眼，又专心致志地注视那人去了。昨儿还义正言辞地批评我，不让我盯着陌生男子看呢，他这盯得比我还专注，就差把人家盯出俩窟窿眼了。
　　过了约一刻钟，看着教舍里有孩童笑闹着出来了，那名男子也收了书，微微笑着看着吵吵闹闹的学生。我戳了戳还专注盯人的团子，准备带他去问问那名男子。没想到前一刻还目不转睛瞅着人家看的团子，这一刻就像离了弦的箭一般，直冲冲地就跑过去了，剩我一人站在树下任好奇的孩童们围观。
　　远远看着团子歪着头不知道和那男子说些什么，偶尔还回过头看看我这里，那男子也顺着他的目光朝我这边看了看，距离太远，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见，只能一头雾水地继续接受围观。然后就见团子引着那男子朝我这边走来，围在我身边的孩子们一哄而散，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呃，难不成这夫子看着和善，实则凶悍？
　　白衣男子飘飘然走到我面前，有些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开口道：“在下是泽木院的秦珂，方才已听瑾旻说了你们母子的情况，这孩子很是聪慧，瑾夫人你就放心将他留在泽木院吧！”
　　虽然知道团子肯定还是将我介绍成他娘亲，可是秦夫子一声瑾夫人还是让我鹿躯一震，但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拜访大婶时的意外状况，我还是很像模像样地回了他一句：“旻儿这孩子还有些顽皮，还望夫子多多管教他才好。他在能在泽木园读书，我这做娘亲的也很是为他骄傲……”偷偷看了团子一眼，只见他一脸抽筋的表情，小样儿，也终于见着你这副表情了。一天到晚被你又惊又吓的，我容易嘛……
　　拜别了秦夫子，我牵着团子去置办他读书用的笔墨纸砚，看他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戳了戳他的小脸，问他在想些什么。他有些困惑地说：“我觉得秦夫子和爹爹有些像……”好吧，这一点我也发觉了。“而且我能感觉到泽木院里多少隐着些仙气，虽然很微弱，但是还是能感觉到……”
　　仙气？我怎么没有感觉到，难不成秦夫子也是神仙不成？不过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既然团子能感觉得到泽木园有仙气，那我们俩这冒牌凡人不会也会被人戳穿吧？我将心里的想法向团子求证，团子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阿白，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知语师父的仙术在整个仙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不想让别人看出咱俩的身份，那一般的神仙或是妖魔必定是看不出来的……”
　　我禁不住抹汗，原来阿爹如此厉害。想到自己这般后知后觉，我也有些汗颜，看来哥哥说我两耳不闻身外事也多少有些依据的……
　　看了眼依然纠结不已的团子，我很是淡定地说：“长相相似的人有千千万，你现在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反正你以后要在泽木园读书的，仔细些那里的事就行了。看你愁得脸上都长褶子了……”
　　团子不满地瞅了我一眼，小声嘀咕：“要长褶子也是阿白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