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落梅谁家听》李菇凉

3、第二章 曦岚公子

　　我很快进入了梦乡，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美丽的梦，那时候，我还住在青丘，早上在山坡上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为每一株向日葵浇灌；中午坐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之中，看各种族的妖怪就青菜是五个铜板还是四个铜板挣得面红耳赤，晚上，坐在灿灿星光下，吟唱自己给他写的诗。
　　“如果将这向日葵比作柳柳的话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长大之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傻瓜，你说呢？”刮一下我的鼻子，笑意正浓。
　　有些东西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就算失去了，也不会伤心吧。
　　……
　　安静。
　　忽然的瞬间，所以的音波都冲破了这平静。
　　“公子好久不来可想死奴家了！”
　　“待我金榜题名……”
　　“你个败家子啊，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堂下何人！“
　　……
　　又是安静。
　　眼前的一片金色，仿佛神界最圣洁的圣水。
　　在远方烟雾缭绕的地方，金色的雾气汇成一团，逐渐凝聚成一个女人曼妙的体型。
　　随着画面越来越清晰，女人的发丝的色彩和身上衣服的颜色都是栩栩如生的。我们站在一块很大的草地上，旁边是一面镜子一般的湖水。
　　“你是……“
　　我往前走了几步，面前的女子转过身来，我吓得后退了一步，那容颜竟然和我的是一模一样！
　　女子笑了，淡而婉约：“我就是柳琴心。”
　　“柳琴心？你还没死啊？”我去，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呃，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反正也差不多了。”
　　“我之所以能够在你的梦里，不过是因为我还有七天的魂魄回归期，等七天一过，我便要回到地府，重新投胎做人了。”
　　“投胎做人，那是好事。”在妖界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即使姑姑死的时候，我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谁对我好，我便对他好，没有亲人。如今想来，那洞穴中的女人大概是与我最亲近的人了。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可是，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我不甘心。”
　　“三个月前，魔族进军修仙界地盘，将柳氏赶尽杀绝，要不是我那天恰好去采药了，恐怕我也凶多吉少。”
　　梦中的情景变化，我和她站在一条大街上，面前，原本漂亮华贵的府邸，变成一片废墟。柳氏的牌匾耷拉在屋檐之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少女驻足门口，原本明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载满药草的竹篓如同失去了依靠的身躯，落地。
　　草药散落，慌乱的步伐，废墟之中蒙头垢面哭泣的少女。
　　大雨倾盆而下，泪与雨水已经不分你我。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巨大的黑幕之下，是令人无法喘息的压抑。
　　“柳氏灭亡另有阴谋。”
　　我问道：“阴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一句话，任何阴谋都会有牺牲……
　　她看我，眼神中有些闪烁：“你别问我什么什么阴谋，其实，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我觉得我是自身难保，交易，恐怕……
　　“我知道你很为难，所以，我才说是交易。”
　　我疑惑地看着她：“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又怎么能帮你，我只是个法力低微的……”
　　“不！”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眼神坚定，“你一定可以帮我，我只要你去魔界，将我的父亲，柳氏族长的灵魂带回故土！”
　　她倒是个孝女，可是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琴谱的秘密吗？”
　　就像一块水晶砸进波澜不惊的湖面，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去……
　　“我用这个秘密和你做交换，如何？”
　　琴谱的秘密……
　　“我想考虑考虑。”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去魔界虽然只是说说而已，但是其中的艰辛我是知道的，我小蛇妖虽然只活了百年，懂的却不少，魔界临近妖界和鬼界，几百年来相安无事。
　　前往魔界必经一个地方，清川。
　　清川是一座城，又名不死城，是三不管的地带，在妖界早已经闻名，无人敢去。
　　“我时日无多，只求你快些考虑清楚。”
　　我醒来之时已至晌午，外间明媚的阳光，从窗子外面进来的阳光照得我眼睛发热，微微有点疼。
　　勉强支撑着才看清楚自己是在一个小的房间里。房间倒是很整洁，简单的木艺摆设，正中间是个桌子，上面摆着白釉的茶壶和茶杯。
　　我的身上穿着一套橘黄色的明艳衣裙，起身的时候，青丝落下，原来自己还披散着头发。我往梳妆镜前面一座，那镜中出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美人，我摸摸自己的脸，她也摸摸自己的脸。
　　有人推门而进，是个男人，看上去大约有十七八岁，他端着饭菜，笑吟吟的样子，长得倒是不怎么样，唯独一双灵气的眼睛，看着我微微一动：“你醒了？”
　　我咳了一声，道：“嗯。你是谁？”
　　“我是瀛洲长老殿的执事，我叫莫川。这里是临州城的一家客栈，你暂时很安全。”
　　“哦。”
　　很安全的意思是暂时不会受到魔界的追杀吗？不过想想柳琴心也确实可怜，家破人亡不说还要亡命天涯。
　　“那个，我的呃，丫鬟呢？”
　　“你说小月，她不能去瀛洲，但是长老们已经将她安顿好了。”
　　“哦。”
　　他将饭菜放好的时候，我还真是肚子饿了，开始吃饭。
　　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捞着面条。
　　莫川看我的眼神有些诧异，但随即有恢复了平静。
　　“我听长老们说，你的脑部受了重伤，可能失去了一些记忆，丧失了一些本能。”他递给我两根竹子做的东西，“这是筷子，你拿着。”
　　“吧唧——”鸡腿掉在了地上，我伸出油腻腻的手在身上蹭了蹭，再去接。
　　青丘倒是有些妖怪就爱扮成人类，附庸风雅，学人类吃饭拿着两根竹签一样的东西，我原来很是不屑，如今，话说这筷子到底怎么拿啊！
　　那柳琴心好歹也是世家小姐，我要不要给她留点面子？
　　我一手抓一个筷子，去捞碗里的面条，捞一点掉一点，气得我面色发青。
　　人类真是麻烦，吃个饭，用手捞不就好了！
　　“柳姑娘别急，筷子是这么拿的……”莫川掩饰不住脸上的同情像我示范道。
　　我看着他，学着他的样子，勉强可以吃上一点了。
　　面条很好吃，就像平时在青丘抓的鲑鱼。吃着吃着，我突然很想青丘，青丘花和青丘的水，还有……眼泪就开始掉了下来，就像决堤的洪水，控制不住。
　　莫川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安慰道：“虽然，柳姑娘人生经历很不幸……但是、但是，人都应该积极向上嘛，况且你现在失忆了……”不幸你奶奶个腿儿啊……我哭得更大声了……
　　莫川：“……”
　　诶？等一下，他刚才说我什么？
　　“失忆？”我不哭了，怔怔地看着他。
　　他面露不忍，我才想起，我到底不是柳琴心，若是以她的身份活下去，必然会忘记很多她的故事，要是露出破绽可不行，失忆确实不失为一个极好的点子。
　　“没错！我失忆了！”我抱着碗，丢了筷子，蹲着门口，嚎啕大哭，“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好伤心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模糊的眼睛看到一双白色的鞋子停在我的面前，上面绣了青竹，翠翠青青的，很是好看。
　　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师叔，柳姑娘她，她好像失忆了，她哭得太伤心了……我……”
　　“我知道了。”
　　白鞋的主人蹲下身来，我看见他的脸，他进来的时候就像一道光，白得刺眼。他的脸很好看，俊俏非凡，虽然好看却不显女气，五官立体，眉宇间有些淡薄，风轻云淡的神色，微微一笑，风华绝代，无人能出其右。
　　身膏斧踬终尘土，若比莲花花亦羞。
　　这大概是我唯一听过描写美男的句子了。
　　我忘了流泪，他拿着手帕替我擦了，然后往我手里塞了串糖葫芦，个顶个的大山楂，上面粘着糖渣子，在阳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就像青丘最大的绸缎庄中最美的云锦。
　　“以后，不要再哭了。”
　　这声音就像一道春风。
　　我看着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说：“好啊。”心里却在想，他这鼻子真好看，眼睛也好看，眉毛也好看……什么都好看……
　　等那人走了，我抬起手，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疼的我哆嗦了一阵，那一半脸估计红了一片，心里惊了一下，可算把自己抽醒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转头，再问莫川：“刚才那人是谁？”
　　莫川挠挠脑后勺：“你说小师叔啊？那是长老殿的长老，西国名动天下的曦岚公子。”
　　曦岚，早晨山间的雾气？奇怪的名字。
　　我眼睛一眯，摸摸肚子，回到桌子上，留着鼻涕，继续吃鸡腿。念道，人生最高的理想，活着，没有一刻不与食物作斗争……

作者有话说

　　更完，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