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第四十章 ...

  •   她笑了,却有一些苦涩,迎着他关注的眼神,慢慢地说:“不,我准备好了。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我想谁都不可能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她不安地抠着自己手指关节道:“我只是有些害怕,这些事我没应对过。也不愿意想,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
      那声音小小的:我就是一个人了。却重重敲在莫向南的心底。
      对呀!唯一相依为命的人离世,用尽心血去孕育一个孩子,最终还是骨肉分离。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做了多坏的事情,竟然罚她如此一世孤独。
      莫向南眼里望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许久,慢慢地抱进怀里。“别怕!我在。有我在,所有事情我都替你担。”
      “为什么?”贝小北突然开口问他,“你从来没有说过为什么?对我好到这种程度,哪怕再喜欢,也总该有个缘由。莫向南,为什么?”
      莫向南自己也默不作声想了许久。喜欢一个人,对她好是自然的。这个问题,到最后还是要解释为什么会喜欢她。
      其实,喜欢就是喜欢了。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道理可寻。他显少如此感性地付出,也就没有理智地探寻个究竟。
      可她固执地要这个答案。为什么?
      从最初开始,她为他做了第一道菜:土豆炒肉丝。以及往后许多次,他来的时候,她总在他能见得到的地方,哪怕是静静安睡,也叫他觉得,远行却有归处。
      伤了她的那天晚上,叶青竹也问他:你要什么样的没有?就算她长得好,可排在她上边的也不是没有人。那为什么就非她不可?
      青竹问,他自己心里也问。最后,他说:看见她在,我就心安。
      苏东坡的《定风波》里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捉住她纤细的手腕,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极轻极轻地告诉她:“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微微地笑着,他自己终于也知道了答案。而她诗词也学得那么好,更不会不懂。
      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了。真好。

      杜安邦这些天,全是靠营养液维持的。人没有吃东西,瘦得枯犒。见她回来,竟还有本事扯开唇角笑。待人走得进了,才小声地问:“他们说我睡了快半个月了,而你不在。去哪里疯了?”
      贝小北握住他绑着针头的手,缓缓地按揉帮他疏通末端神经,笑笑地答:“你总是在睡觉,我觉得无聊就出去玩儿了。”
      杜安邦想拍拍她的头却因太久没吃东西而无力,只得笑笑,“好玩吗?”
      “嗯!”她点点头,“有大片大片的花田,向日葵不追着太阳跑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她说得无意,他听在心里却另有一番思量。
      见他独立沉默,她才后知后觉,恍然若悟。双手将他瘦得细长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杜安邦应了一声,笑得苦不堪言,“原来,我是有机会娶你的。”
      贝小北黑眸晶亮,水泽一片,赞同地点头。杜安邦自小守着她,若不是身不由己,怎会容自己掌中物旁落他人手。哪怕并没有这么喜欢,就那份不甘心,也足够叫人一直放不下。
      “小北,”他唤她,眼底是死气沉沉,他说:“是一个人,还是……”最后,他还是没有问得出口。她懂他的意思,“就一个人……”
      “你知道的,我的承受能力并不好,不是一个人,我宁愿和你一道儿……死。”她如此含笑带泪地说。“我们一起死了,不是很好吗?”
      最后他说:“不,我要你好好地活着。”

      一整天,她都恹恹的。不说话,饭也不好好吃,端着筷子睁大眼睛,眼里却是空的,呆呆地也不知道在想着。
      知道她情绪不好,刚开始,莫向南也没想管她。可他都吃得大半了,她的碗里还没有刨个坑。还是看不下去了,伸过自己的筷子去敲她的,却没想到吓了她一跳,眼神望向他,委委屈屈地看得他差点就笑出来了。
      贝小北放下筷子,目光里坦然一片,小声地说:“莫向南,帮帮我。”
      莫向南往她碗里挖了两勺炖蛋,拌了拌,“吃完饭,睡一会儿,睡醒了再跟我说。我知道你吃不下,可不吃不行。”他在她的碗里画了道线,像对小孩子一般哄着。“一半,就吃这么多。”
      面前的女孩子,乖巧地点头,埋首扒着眼前的饭。
      本就是抽了时间来接她吃饭的,加上她的磨磨蹭蹭,莫向南的电话就一直没停过。贝小北知道他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便对他说:“你先走吧!吃完我自己回去。”
      莫向南拿着手机点点划划。“快吃!来不急送你回家,跟我到办公室睡。”
      贝小北虽然不愿意,也领了他的一番好意。点点头,吃完了饭就随他回办公室。
      这里的员工并不多,上次她来的时候晚,也就两三个人。这次正当工作时间,才知道不多的员工竟也有十来个人。贝小北来过一次,连叶青竹都对她礼遇有嘉,更何况,是莫向南亲自带她过来?大家向他问好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忘了同她点个头,算作招呼。
      大概是深夜才乘飞机回来,起得又早。她身心疲惫,这一觉睡得很沉。睁眼的时候,角落里亮一盏落地灯,光线调得很暗,却在初冬里是一份难以言述的暖意。莫向南坐在床边,凝神望着她。见到人醒了,微微一笑,问:“告诉我,要我帮你什么?”
      她的眸子里暗了几分,“可不可以明天陪我和他去两个地方?”
      “一定要明天?”
      她不说话,认真地点点头。当然是越快越好,杜安邦有愿意未了,她怕他等不了,带着遗憾走。
      莫向南知道她的意思,点头拍拍她的肩。“起来穿衣服,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便走到外间的办公室。门没有关,她听到他在电话里交待:杨秘书,将明天所有的工作全部调开。对,明天我不会过来。
      十一月末的南京,寒意渐近。贝小北抱膝坐在床上,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第二日是阴天,一夜的大风,吹了满地的枯叶,一层叠着一层。贝小北看着车窗外,穿着桔黄色防护服的环卫工人,吃力地拖着一车一车的枯叶穿梭在树影之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来来往往,周而复始,从来不会逾矩。因为脱离原状的代价,会破碎得没几个人能承受得起。而她,也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逃得过叶落成泥。
      她转过头,对正在开车的莫向南说了声谢谢。
      莫向南没分神说话,只是嘴角难以发觉地勾了一下。
      正如她所说的,这个城市她和杜安邦认识的人两个巴掌一并就能数得过来。住得最久的是孤儿院,杜安邦只坐在车里看了看,连车都没下便走了。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地方,却是陵园。
      贝小北推着轮椅,莫向南跟着他们。杜安邦领着方向,她却越走越慢。
      杜安邦早就有气无力,声音断断续续说教着她:“你不愿意来,这么多年我也没勉强过你。可以后,总得有人来擦一擦墓碑。小北,他们终归是我们的父母。”
      她没有说话,脚下的步子却比先前快了许多。
      陵园入口,笔直的石径,两行直直的柏树。莫向南诧异,这是烈士陵园,他们竟然都是烈士之后。
      那么多官二代,红二代三代,借着长辈的官衔和威名,干尽了坏事,而他们这样的烈士之后却活得这样辛苦,也没有人对他们伸出过援手。他喈叹,这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一排四座石碑,照片老旧,却都是极年轻的笑颜。贝小北鼻间酸得厉害,掩住面孔不叫人看到眼里的徘徊的水痕。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爸爸妈妈的模样。
      杜安邦手里拿着纸巾,想去擦照片上的灰尘。可他坐着轮椅,手伸到尽也够不到。贝小北想去帮他,却被他支开去车上拿东西。莫向南好似看出来什么,并没有开口说代她跑一趟,而是接过杜安邦手里的纸巾,将照片仔细地擦干净。
      他擦完刚准备去扔纸巾,杜安邦却淡淡开口:“我只怕病,不怕死。真想要我的命,什么办法不好用,为何偏偏是希望渺茫却又有机会的病呢?为了我,她什么都会愿意的,从小就那么傻,都没聪明过一回。”
      莫向南转身,半蹲在他面前,坦诚地看着他。“不,她是极聪明的。比任何人都懂得取舍间的度。为了你,她可以一再屈从。可对待别人,那可是像对待阶级敌人似的。”
      杜安邦笑笑,难掩苦意。“尽管如此,还是那么招人喜欢。”他停顿了片刻,眼神看定他。“那个人,是你吧?”
      莫向南迎着他的目光,眼里也是坦诚,掷地有声地承认:“是我。”
      “那你的日子并不会过得多舒坦。她,多刁蛮的性子。”说完还安抚似地把手放在莫向南的肩上。
      “这算志同道合还是苦命相连?”
      杜安邦想了想,才道:“应该是苦命相连。”最后,他问:“你们的事,我不问,也问不得,只想知道,我能不能安心地去死?”
      莫向南垂了眼眸,思量了片刻,道:“虽然不知道你想我承诺什么,对你,我也没有必要有所应承。我只想要你明白,她从属于我的那天起,便是我的责任,我愿许她一个梦想如愿。”
      他是商人,一贯的镜花水月,叫人分不清真伪。信的人,自然会信。不信的人,不信也罢。
      话,永远是说给信的人听的。
      而他的话,杜安邦信了。并且深信不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