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面首三千》东西虫虫

7、最爱听闲话

　　接下来的几天，柿子和盛承意都投入到了各种宴会交际中，南平王的大寿将至，门客以及慕名而来的少年才俊不计其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暇顾及穆莹。
　　穆莹也乐得自在，每天除了睡到中午就是跟蓉娘逛园子，看看能否找到女娲圣池的蛛丝马迹。

　　蓉娘本名沈蓉，虽然是王府女眷的教习，但是也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平生最爱的就是喝着小酒讲讲闲话看看美男，可惜王府中的女子都谨言慎行，哪知老天送来一个穆莹。行事惊世骇俗不说，有些言语有趣到令人捧腹，而且跟她实在投缘。只几天的功夫，蓉娘便迅速的跟她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南平王府的园林实在堪称一绝，穆莹本以为圣宫豪华无匹精美绝伦，哪知这几日蓉娘陪着看了几处后真心觉得不错，因此暗暗记了些东西，准备回去也起一座园子。

　　正想着，冷不防蓉娘将她一扯，她吃惊抬头，却看见蓉娘眸子一亮，朝右边使了使眼色。

　　远处正走来两个丫头，这王府的下人，都是些极爱私下说八卦的，穆莹看她们热热闹闹的你一句我一语的，知道肯定有什么新鲜事，心领神会的朝蓉娘眨眨眼。两人便悄悄的躲在一旁的石亭后头。
　　“是啊，那么多知名的文人才子都是世子爷幕僚宾客，看那个豫章公子此番怎么应付！世子爷不仅风度优雅容貌俊俏，文治武功都是拔尖的，堪称元泽第一佳公子。又岂是那种日日流连烟花自诩风流的男子能比的！”婢女甲恨恨的抓紧手中的棋盘。

　　婢女乙赞同的点头，看着北墙那边无限感伤，“听说前几日有一个舞姬爬上世子的床，趁着世子熟睡就……”
　　说罢浑然不觉自己语气已经无限接近咬牙切齿状态。“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凭什么就能在世子爷身边服侍啊。”
　　婢女甲顿时泪流满面，咬着棋盘，“求别说！越说越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暗地里蓉娘忍笑忍的直抱着肚子，被穆莹狠狠的白了一眼。那婢女乙继续愤愤的说:“不仅如此，那天厨房的阿冬说，那舞姬还缠上了三少爷，迷得三少爷每天都往吩咐厨房开小灶给她单独做吃的呢！”
　　这能怪我么……分明是你家柿子在饮食上刻意刁难我好吗？
　　穆莹持无语哽咽。

　　婢女甲大惊失色:“什么？她是不想活了吗居然敢去招惹三少爷？
　　见婢女乙困惑的看着她，才拍了拍头，“我忘了你是年前才进府的了……”她警觉的看了看周围，才继续说下去。

　　“三少爷从小就被送去魔宫，听说魔宫宫主很可怕，手段也很残忍。虽然准许三少爷每年回来几个月，但是大家都宁肯去世子那碰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运气都不敢招惹他呢。”
　　婢女甲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要是魔宫那边知道了府里有人敢勾引三少爷……你说那小贱人会怎么样？”
　　说着说着她们便渐渐走远了。

　　等小丫头走远了，她们才坐回石亭里歇息。
　　“这些小蹄子说的话，没必要放在心上。”蓉娘见穆莹良久不语，以为她害怕，安慰道。“落花流水宫虽然名声不好，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跑来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
　　穆莹闷闷的点了点头，“没听过，不过看样子名声确实挺糟糕的。”

　　“名声虽差，但听说历任宫主无一不美。”蓉娘说到这，拿团扇掩着嘴，一双眼睛却是闪亮闪亮的。
　　穆莹自得的一笑，“那是自然。”
　　蓉娘皱眉盯着她说道，“姑娘刚才还说没听说过呢！”

　　察觉自己失言，穆莹瞪大眼睛好像才反应过来的样子，“不过是顺着你的话说下去而已。”
　　又装傻！蓉娘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美貌那才有问题，各国塞进去的公子都是千挑万选的，生的孩儿肯定好看的紧。”蓉娘感慨着。

　　穆莹拈了一块点心，不紧不慢的吃着。“千挑万选？那可不见得。”
　　“世子这等人品的居然都被瞒了下来。”不过还是没能逃出白思思的魔掌。

　　一想到整日冰着脸吓人的柿子居然也为情所困伤痛不已，她就痛快得不得了。

　　穆莹正得意的想着，冷不防一柄团扇往自己嘴上掩来，抬眼一看蓉娘脸都吓白了。
　　“穆莹！这话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说了！要出人命的！”
　　说话间蓉娘快步迈过门阶看了窗外没有人，才松了口气转身瞪着一脸无辜的穆莹。

　　“世人皆知王爷此生最介怀的就是十年前为了保住世子迫不得己将三公子送进魔宫，你这话要是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去了，定是要活活气死他啊。”蓉娘伸出纤细手指轻点她的额头。
　　“今上当年受妖女白思思所惑，竟然指名要王爷将世子送去圣宫当男宠，何等荒唐！当时世子才十一岁啊！”
　　“你说什么？！”穆莹吓了一跳。“白思思指名让世子进落花流水宫？”
　　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白思思和盛含玉……啧啧。

　　“干嘛用这种语气……”蓉娘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白了她一眼，“天下皆知的事，就你不知道。听说当年王妃在书房外跪了好久。”突然她脸色一变，神秘兮兮的靠近若有所思的穆莹。
　　“王妃偏心自己的儿子，王爷没办法去求今上，因为那妖女早回了圣宫，今上也就默许了，最后魔宫左使带了三公子走，哼，三公子的生母若还在，岂容王妃这般！你看府中人对三公子如此恭敬，还不是上头心怀愧疚的缘故。”

　　十年前？
　　拜白思思所赐，穆莹自小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源源不断一波又一波送进来的男童娈宠，然而，总是会有意外。
　　穆莹思及往事，忍不住勾起唇角，看得一旁蓉娘咋舌。

　　“莹莹？你干嘛笑那么诡异？难道府中流传，三公子与你……”蓉娘故意拖了拖，才笑道。 “是真的？”
　　穆莹依旧出神，良久才淡淡道。
　　“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敢去招惹谁啊。。”

　　蓉娘满脸羡艳，“太假了太假了，依我看这府里就你胆子最大，连世子都……”抛给她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穆莹一向是喜欢戏弄别人的主，哪知一遇到蓉娘，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表面老老实实的，心里想的比谁都下流。

　　等跟蓉娘告别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穆莹有些失落的靠在树上，叹息道：“原来外面的人都是这样看小意的。”
　　“主上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称职的右使大人声音传来。“事实上王府中很多重要的事都交给大公子去处理，可见大公子在王爷心中地位还是很高的。

　　“玫瑰，能不能跟温虞商量下，干脆让我去小意那边好了。”穆莹突然想起这个，“柿子太可怕了。”
　　紫玫瑰沉吟良久，才回道。“主上，左使如此费波折将您送进王府，就代表一开始就不打算借大公子之手。”
　　“恩？”穆莹奇道。

　　“盯着大公子的眼睛比盯着世子的眼睛要多得多。”紫玫瑰蹙眉，“主上和大公子何等关系，旁人稍加留意也能猜出主上是从何处而来。”
　　穆莹将嘴角的冷笑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她看着远方的残阳，突然感从中来。“你说，要是把小意送出圣宫，会不会对他好一点？”

　　“万万不可！”紫玫瑰惊慌的望着她。“大公子早已将圣宫视为自己的家，主上你这话未免太伤人！”
　　穆莹点点头，“只是心里偶然想到而已。不过那只柿子着实太可恨，动不动就给本座甩脸色看，你去把他胖揍一顿。”
　　“……恕难从命。”紫玫瑰无奈的拜倒。

　　“有种别跪！”
　　紫玫瑰面无表情继续跪着出神，“主上，属下没种。”
　　神马！一向尽忠职守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的右使竟然说自己没种！穆莹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值了就算没有教训讨厌的柿子此番对话拿出去炫耀一番自己也够本了咩哈哈。

　　表面依旧怒气冲冲的穆莹挑眉。“你真的不去？”
　　艳若桃李的右使大人眉目一凛，“主上，此番进府寻圣地已是凶险之极，若贸然……恐怕惹人生疑。”她很聪明的顿了顿，抬起头陈恳的看着顶着一副可爱圆脸人皮面具的主子。

　　“难道主上想一辈子戴着人皮面具吗？”
　　穆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思索了片刻。
　　“换了张脸感觉受欢迎的程度加大了怎么回事……”

　　紫玫瑰差点没跳起来，赶紧扯了扯某个神游天外人的袖子，正色道，“若是以卖乖来讨别人欢心，岂不是有违我落花流水宫的正统！先宫主在天之灵也会……”
　　话音未落她就意识到这句话不妥，顿时止住了。

　　穆莹此生最痛，就是她的母亲白思思，因此人人都尽量不提她半个字，哪知今日一时情急，竟然……紫玫瑰心下懊恼不已。
　　“右使所言甚是，本座也觉得甚为不妥，此事就此搁置吧，本座饿了，想吃水晶饺。”

　　穆莹已转过身去，凝视着亭外一丝碧柳上欲滴未滴的露珠，记得往年她还在的时候，每一日的清晨，年幼的自己都必须要跪在殿内听她训诫一个时辰，那时候窗外也有这样的露珠儿，她也总走神望着它们发呆。
　　她不想去，但她不能不去，因为只要她稍不听话，白思思就会疯了一般去折磨那个她想保护的人。可她对白思思真的恨不起来，尤其是白思思抱着她痛哭的时候。

　　而她的训诫，永远只有一句话。
　　也是她穆莹一生必须牢记于心好生奉行的一句话。

　　从记事起，就日日见她大醉靠在男宠身上，或嗔或喜迷糊含混的念着什么，别人不知道，穆莹心下却明白。
　　因为即使白思思没喝醉，都会在每日清晨死死的抓住她单薄的双肩，看着她稚嫩的脸，一字一句的说。

　　“穆莹你给我记住，天下男儿皆薄幸！”
　　天下男儿皆薄幸。

　　谁又能想得到坐拥一众面首，碾碎一地少男芳心的白思思也会作出这幅情痴样子日日沉沦呢？真是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