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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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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轉時已是雞鳴第四遍。劍無極撐著身子起來，對自己失去視覺一事依舊感到了極度不適應。
房子里似乎極為清冷，再沒一絲人氣，更不談有于眼盲之人來說的任何便利。劍無極倒也沒有氣結，自己摸索著洗漱了一下，又摸索著出了門。
跌跌撞撞走了一圈，任飄渺自是不用說，似乎連別的人亦沒有出現。於是便有了這樣的景象——空蕩無人的院子中，一身玄衣的蒙面劍客正獨自緩緩走著，此人看似身手了得，行進的腳步卻蹣跚得好比初學步的孩童。
雖然失明，但劍無極適應得極快，不多時便可以憑著自身的感覺來判斷四周事物，撞上些什麽之類的事情也不再像開始時那樣頻繁的發生。他自是感受到了這一點，心中就有點歡喜起來，又思及眼睛治好不過是時間問題，一時心情便更加好了起來。
正感受著難得安逸的時光，一枚石子便從正面激射過來，正中那包得嚴密的額頭，尖銳的痛感讓暫且放下防備的劍無極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稍一想便曉得是自己的安逸日子再也過不下去了，劍無極沉著臉不發一言，又拾起全身戒備，準備好回擊下一次光明正大的偷襲。
堂堂還珠樓主，竟使這種小孩兒一般的把戲，無恥！他在心中忿忿想著。
一團迷沙射來，令他下意識動了身子。步法不過稍動，便迅速聽得幾陣“嗖嗖”的破空之聲迎面而來。暗器來勢洶洶，他側身避過，敏捷地反手夾住一枚，卻終是百密一疏，被高速掠過的另一枚微傷了左肩。
一輪過去，攻勢稍緩。趁著空隙劍無極定下神來，用尚未被繃帶覆蓋的完好指尖感受了一下來犯的暗器，驚覺不過是一片薄似輕紗的柳葉！
拈葉飛花……任飄渺又在使什麽花樣？
未等細思，破空之聲又起。劍無極不能視物，只能以耳力辨認攻擊來向，但有了方才的經驗，他更是攻守並重地回了數掌。至此對方卻不輕饒，勁招數發，頃刻竟全都奔著劍無極性命要害而去！
好狠的招！劍無極不敢鬆懈，繃緊了神經去應付，但畢竟不比從前，此時他躲得了數招，卻是躲不了全部。沉思著又是狠毒的暗器，既然不能避過，再擋了便是，於是劍無極故技重施一番，反手為掌，二指一出，想要截斷暗器來路。
豈料這一夾卻成空！
渾厚內勁穿指而過，帶來一陣激痛。雖然雙眼看不見指尖境況，但十指連心，想必已是血流如注。
“你！”劍無極穩住身形，抬首咬牙道，“出來！”
化氣為劍這樣的招數雖然聽似尋常，但絕非內力泛泛或者修行粗溨丝梢宰龅健：螞r剛剛交手，激射過來的氣勁不過牛毛大小，殺傷力卻極強，可見其內勁深厚精純，非同一般。
而今劍無極愈和這人交手，愈覺得難以望其項背，心中又極度不甘地不想要承認，可謂糾結到了極點。
話歸原處，他方才吼的自然是真心話。一是忍受不住這種暗地傷人的交戰手法，二是對任飄渺這個人不滿到了極點，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的武學造詣，希望再次來戰一場——
刀劍無眼，俠客有情。誰又敢說刀劍不是一種人的性格呢？
有錚然發響之物被凌空拋來，其投擲力道不容拒絕。劍無極四兩撥千斤地接了，放在手中略微一掂，是把真正的好劍。簡單、有力、優美……他滿身的血忍不住開始沸騰。
“任飄渺！”這無情之物一到手，他就像是突然有了傲視萬物的從容和力氣，嘴角翹起的弧度萬分不羈起來，“且出來與吾一戰！”
“……”在一瞬間，四周的空氣似乎凝結了下來。沒有日光，沒有空氣，沒有塵埃，沒有一切聲音。彈指之後空氣開始流動，霸道的內息開始充斥天地之間。
劍無極終是忍不住有些讚歎，因為他深知這種駭人的魄力和殺氣唯有一等一的高手才能擁有。如果現在眼睛完好無損，他猜自己眼中一定流露著無法掩飾的好鬥的鋒芒。
任飄渺低沉的聲音突地出現於數尺遠的地方，有些冰冷的笑意：“無知。”
原本冷凝的氣氛愈發冰寒起來，劍無極聽得耳邊有細碎卻密集的聲響，很快便知是地上沙土在內勁的催動下戰慄起來，浮在半空之中猶如濃霧，夾雜著一股濃濃的蕭殺之氣。
“劍可要拿穩了。”任飄渺從幾丈遠的地方發出一聲嗤笑，便聽得衣袍鼓動之聲，漫天無數砂石頃刻便向劍無極迎面射來。
一片柳葉尚能將巨石切碎，即便任飄渺拾起的是一把沙，又怎能以肉體凡胎生生去擋？劍無極暗驚，繚亂劍法匆忙在周身劃出一個氣圈，堪堪擋住了這殺招。
方才劍無極還在心中尋思為何今日任飄渺不近身作戰，這時才知這一把殺人于無形的砂是一把迷霧，待他這頭擋住了飛沙，任飄渺的苦香也就在鼻端猛地濃烈起來。內勁包裹下的手掌堪比鐵刃，貼著劍無極的長劍滑過時，竟讓人有如錯覺般聽見鐵器摩擦之聲。
劍無極大駭，舉劍便格。這一格非同小可，他自己便被渾厚內力激得倒退數步，環繞周身的劍氣當下也隱隱有消散之象。
“本來拈葉飛花這種女氣之事，吾是不屑做的。”任飄渺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忽遠忽近的，光用肉耳根本無法估計距離，“不過，看到你這個廢物明明手中拿著殺人的利器，卻還是如此不頂用，吾便忍不住想瞭解你的資質到底廢到哪個地步。”
話音方落，化掌為刃，直劈劍無極面門而下！
劍無極聽得殺氣凜然的聲音自面前響起，下意識腳尖蹬地向後騰飛出數尺，直到被掌風擊得粉碎的土石迎風撲散過來，他方覺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啊！！……你到底要做什麽！！”任飄渺招招狠辣，雖說依舊隱隱有引導之意，但萬一有個閃失死在這個惡徒手上，劍無極可覺得自己很冤。
回應他的是一聲哼笑。任飄渺不知何時又旋身上來，一掌凝氣為勁罩在劍無極天靈蓋上生生將其定住，一手悠然揮出，於是傳出一聲骨骼脆響，那柄長劍便如同一塊破鐵一樣飛將出去。
痛得冷汗涔涔，劍無極卻不在乎身上的傷再多這一道。劍客常作劍上舞，早已覺得世間除了生死都是閒事，能壓制他至此的，真真極為罕見。
只可惜是個性格惡劣得無以復加的男人。
“劍客其實不需要劍。”仿佛自己提及的不過是一些稀鬆平常的事情，任飄渺這些說話卻顛倒著劍無極以劍客身份涉足江湖多年的認知，“一草一木哪樣不是殺器。”
劍無極唯一露在繃帶外的眼睛正目眥俱裂地瞪視著他。任飄渺用的是俯角，眼中的冰冷無情深不見底，嘴角卻掛著微笑，像打量一件物什一般打量了被制住的全身破爛的劍無極數眼，甩手便將他扔開。
劍無極破布一般的身軀直直撞上一旁的小丘，一陣破土裂石之聲便轟然傳來，埋沒了他一聲痛意的悶哼。
“刀劍是劍客的性命，但沒有武器就失去反抗之力的劍客，不過是連雜狗都不如的廢物。”
一句話如一把劍，直直捅入劍無極胸口。初入劍洞時的景象兩三閃現，讓內疚苦悶之情再次洶湧而出，劍無極只覺胸口激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他在洞中已經精神瘋狂過了一次，逼得自己竟無意中進入無我狀態并化出靈屬之器，使出了前所未有的殺招。而今雖是初醒，但他其實仍然神思未定，身軀巨震之中，竟再次怒極反笑！
“真是趣味。”任飄渺從容說出自己早已說過一遍的臺詞，似乎並不在意將劍無極臉上的狂亂逼成真正的絕望，“吾給過你納命的機會，現在便不奉陪了！”
同樣一招“劍一破”，亦是同樣的結果。銀白色的靈屬之器帶著不容抵抗的勁力穿體而過，那霸道奪目的鋒芒彈指便打破所有倉促的防備，也毫無疑問扼殺了一切反擊的念頭。
實力雲泥之別，纏鬥這許久，眼前人只一招便叫人靈肉盡碎。劍無極方傷未愈的身體幾乎抵擋不住，拼死才咬著牙嘔出一口鮮血，而沒有翻眼再次暈死過去。
“承不承認自己的無能，便躺在地上好好想清楚罷。”
任飄渺留下這句話，再不看神智半昏的劍無極一眼，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