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诺言》夏冉墨韻

17、凝固の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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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沉重的大门，左溢的步伐不自觉地放轻，深邃幽独的静寂弥漫在澄澈的心间，拉着行李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开，他的身影在阳光的光晕中来回晃动，直到走上楼梯，斑驳的清影给地面涂上了一层暮色的琉璃。扶梯的把手微微有些松动，踩在木板上会发出古怪的吱吱声。站在浴室门口，潮湿的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甜甜的血腥味，细细碎碎地钻入左溢的鼻腔。

　　转动把手，没有上锁的门在荒芜中吱呀地晃动，入眼的是空白一片的世界，纯白的地面，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帘子。一切都是雪白的，努力地看向四周，却无法看到任何清晰的东西，一切，仿佛是虚幻而不扭曲的，似乎隔了一层袅袅升起的水雾——只能见白茫茫的一片。那样透明的颜色几乎让空间都不曾存在，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耳边传来空荡荡的血滴声，让左溢蓦地站住了身子。天花板上莹□□光映出了墙壁上黯淡的斑点，他皱了皱眉头，用指甲刮了一些下来，放到鼻下嗅了嗅，脸色微微一变，是血迹——这些稀疏干涸的血迹显然是喷溅上去的，下意识地看向浴池……瞳孔猛然收缩……

　　那样纤细的胳膊直直地垂在浴缸边，手腕嫣红的血迹渗透出诡异的花形，像是彼岸绽放的忘川之花。散落的凌乱镜片一角沾染着鲜艳的血迹，反射出糜烂枯死的景象。汩汩的血还在滴答滴答地沿着浴池流下来。

　　左溢干裂的嘴唇微微张了张，蚂蚁啃噬着麻木的神经，他动作迟缓地蹲下抱着有些冰冷失去温度的尸体，湛黑的双瞳如同幽深的古泉，眸光通澈的几乎见底，眼底仅有一丝期望飘渺若梦，仿佛水和火被揉到了一处，胸口胀胀地有些孤绝……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红色的字醒目地有些刺眼。
　　脚尖蹭着地面，小孩子气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俊麟，你又开玩笑了，睡了那么久，该醒了啊，要不然看不到日出了……我们说好的，一起在天亮之前看繁华斑斓的……

　　灯在忙碌中熄灭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拉下口罩，遗憾地喊道，“谁是刘俊麟的家属？”
　　左溢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声音颤抖地询问道，“俊麟怎么样了……”
　　医生望了他一眼，用一种平静悠长的语调像是在说着故事，“失血过多，早点发现应该能抢救回来，大动脉那儿也被划了一大道细长的口子。准备后事吧。待会儿到二楼签字”他向身后的护士摆摆手，她们麻利地收拾好手术用具，推着小车子走了出来，很快在转弯处没了踪影。

　　左溢的心里漆黑一片，全身都没了半分力气，身上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跌入了幽深黑暗的谷底，又像是溺在水里，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却挣扎不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而去，窄小的世界下雨了，无处安放他们自己的青春。然而心碎的声音你听得到么？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终究回到了起点，逃不过，所有的少年在花开之际就已苍老。

　　很久很久以前左溢做过一个梦，梦里他背着俊麟走在开满梨花的林荫道上，微风吹拂，花儿摇曳，仿徜荡漾在徉雪波月海。天空全是碧绿的枝叶，叶底一篷一篷的马缨花，就像是淡粉色的丝绒，又像一小簇一小簇的棉花。

　　在梦里俊麟搂着左溢的脖子，笑盈盈地问他：“左溢，你要把我带到那里去？”
　　左溢毫不犹豫温柔地说：“到我的心里去。”
　　俊麟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柔柔淡淡地说道，“好啊，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呢。”
　　梦醒来的时候左溢十分惆怅，如果真有过这么一回，该多好。
　　我用终生唱尽繁华的等候，换你一瞬间的凝眸微笑，你愿意么？
　　其实俊麟你也曾这样想过的，是不是？你一定在天堂里为这个淋湿的梦哭泣过。
　　我听到了。
　　一片树叶在枝梢上沙沙地响着，慌忙地找着属于自己的家。
　　这世界多可怕。有人来了，有人却走了，而黑白交替的时间还是静静沉沉的老样子。

　　口袋手机震动起来，左溢呆呆地拿出手机。
　　用有些发抖的手，打开手机上收到的那条定时发送的短信。
　　短信非常简单，简单得只有三个字。
　　这三个字清楚地显示在手机屏幕上，没有开头，没有署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就像他从来做事的态度，就像他从来对左溢的态度。
　　而左溢迷迷荡荡的视线却渐渐模糊。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三个字，那最陌生最熟悉，那最简单最直白。
　　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俊麟会对自己说出的那三个字：
　　“我爱你。”
　　他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眼泪决堤一样地划过脸庞，像没吃到糖果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