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十三、声声血泪 ...
-
“冯水氏，不要激动，慢慢讲来。你说，你是常州人氏？”包拯听到她家住常州，又提到展家，不由得一怔。
“是。民妇……民妇……”那冯水氏没说几句，掩面而泣。
在包拯的耐心询问下，冯水氏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冯水氏闺名水寄萍，常州武进县人，是当地有名的教书夫子水毓疏的独生女儿。水家、展家和冯家是常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只是早在水毓疏的父辈，水家就已家道中落。
尽管如此，展家和水家依然交情甚笃。水寄萍和展家三子展昭自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虽然同年，不过展昭要略大水寄萍几个月，因此水寄萍呼他昭哥。
看两个孩子情深意笃，两家父母准备在孩子七岁的时候定个娃娃亲，不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只因了冯远山的缘故，她与展昭一夕生死离别，展家家破人亡，她则被迫做了冯水氏。
事情发生在水寄萍六岁的时候，水寄萍模样是天生的端丽，十分惹眼，因此她从来不出门，只有七夕和过年的时候和展昭一起出来玩，这次也是如此。展昭跑去给她买她喜欢的小玩意，她便在原地等候，不想惹上了冯家。
冯家财大气粗，又和县衙勾结到一起，平常人不敢惹他，这次冯家家主冯远山竟然出来，大家便纷纷避让。
水寄萍也想避让，不想被冯远山发现了她，没说几句，就开始动手动脚。
毕竟只是孩子，没几下水寄萍就哭了起来，惊得展昭飞奔回来。
展昭维护的举动却激怒了冯远山，展昭被几个家丁绑走，水寄萍则被强抢回冯府。一旁的人谁也不敢劝。
水寄萍在府里被关了几天，才从照顾她的丫环那里得到让她绝望的消息：她的父亲去县衙告状，被高大人以诬告之名乱棒打死，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喂狗；展昭被绑走以后，被四个家丁绑在树上轮番打了一百根柳条，随后就没下文了。
水寄萍在府里呆了几个月，每次想要逃出去就会被人抓回来，关在柴房里饿上一天，久而久之，她才知道，除了那些家丁和主母，这冯府上到夫人下到厨娘，每个人都是被冯远山抢回来的，喜欢的就做了夫人，不喜欢的就差下去服侍新来的夫人，像她这般年纪的竟也不在少数。冯远山生性暴虐，打死的女子也不知几何，府中上下对他恨之入骨却没有办法。
原本水寄萍以为自己此生只能这样度过了，没想到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新年伊始，展家突发大火，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全部葬身火海，其中包括展家正做寿的展老妇人，还有展昭两个常年不在家的姐姐。
水寄萍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出去采购的厨娘采珠说，展家大火被县衙认定是意外而草草了结。可是谁都明白再大的意外也不可能没一个人逃出来，再说如真是意外，为何都无人去救火？
水寄萍在心情郁郁中病倒了，昏昏沉沉中几欲离开人世，却又被大夫救了回来。自清醒后她就彻底放弃了自己，即使成为了冯水氏，她也毫无动容，直到……
直到上天意外给了她一个孩子。
这孩子当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冯远山的第九房小妾的。那女子也苦得很，失身于冯远山后被嫁进冯府，却无人理会她。她怀有身孕的事被主母隐瞒了不说，冯远山便没来看过她。如果不是她们一直小心留意着，只怕她熬不到孩子出世就死了。尽管如此，这女子到死也没能看到孩子的模样。
孩子后来就商议着让水寄萍养了，毕竟她还年轻，又没派什么差使，可见还是有立身的可能的，有个流了冯家血脉的孩子也好让冯远山看重她一点。水寄萍不求冯远山想起她，只要没人注意她，她就能太平无事地把孩子抚养下去。这一养，就是整整十年。
水寄萍讲了几个时辰，谁也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她已忍耐太久，再不发泄出来，整个人怕是就要垮了。
“这孩子叫贺东，就是那个小妾贺心莲的孩子，我们都觉得，不让他姓冯是最稳妥的办法。”水寄萍把少年推到面前来。
少年眉清目秀，许是怕生，很快又缩回水寄萍身后。
水寄萍接到：“本来以为，展家灭门之事就这么没了动静，哪知，前些日子，有官府中人从开封来寻展家，把那些当年昧了良心隐瞒真相的街坊给吓坏了，以为是展家冤魂显灵在开封告状，他们偷偷让采珠来带信给我，说当年之事实是因了冯家势大，他们不敢得罪，故而不得不谎言欺骗，称不知道有失火一事。我本无心去理，可却忽然起念，前往开封状告冯远山，让展家之事大白于天下，让死者安宁，让我们这些生者也得到安慰。求大人做主！”说罢，又是一个响头磕下。
包拯怒气极炽，却也无奈，道：“水寄萍，你可知道，按律，本府无权受理常州府发生的案子？”
“什么？”水寄萍吃了一惊。
“本府身为开封府府尹，执掌开封，只能涉及开封及辖下各县的案子，展家之事，你理当前往常州州衙状告才是。”包拯无奈，每当这时，他就能体味到律法之无情以及人心之惨痛，然而他却不得不说。
“州衙？”水寄萍冷笑起来，“大人可知，常州自展家灭门后最大的商贾是谁家的？”
“本府不知。”包拯虽然隐约明白什么，依然道。
“便是冯家！冯家十余年来不但在武进做足功夫，还把触角伸到常州各地！漫说一个衙门，怕是不管到常州何处，都只有被棒打出衙，乃至被冯家人抓回去灭口的结果！冯远山的长子可是有名的奸商，官商勾结，这样的事他做得多了！”
包拯叹了口气：“也罢，本府就接下你的诉状，定会还屈死地下的展家人一个公道！”
“谢青天包大人！”水寄萍喜形于色，连连叩谢。
挥手让人去收拾出给水寄萍母子住的地方，包拯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思考着。
只有他一人的感觉太不习惯，从他入主开封府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左有公孙策，右有展昭的日子，说来，还从来没哪次是只有他一人留在府中的时候。他又想起展昭，那个笑起来使人如沐春风的孩子，如果这水寄萍与他当真是……那这孩子该有多坚强，才能熬过没有父母尊长的日子，变成现在的展昭？
他低声叹息着，直到马汉匆匆进来：“大人，公孙先生飞鸽传书，明日返京。”
“知道了。”包拯凝视着桌上的砚台，很快，一切就将步入正轨。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四十三、声声血泪
